第17章 不要!啊——
閻溫原本靠在車壁上,眼見着十九朝後仰去,迅速起身在車壁上一蹬,朝着車邊飛撲過來,撲到車邊抓住十九的時候,盛着米粥碗才扣到軟墊上。
十九昏過去了,閻溫将她拽回車廂,伸手在她的側頸按了片刻,扒開十九的眼睛看了看,又捏開她的嘴查看了下舌頭,這才稍稍的籲出一口氣——萬幸只是迷藥。
将十九放入車中,閻溫從袖中抽出了一根纖細如發的銀絲,朝着撒在軟墊的米粥上一放,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先前小傀儡說她這一晚米粥是跟人讨來的,還說自己已經嘗過,香甜的很,想來就是食用了這米粥,才中了招。
閻溫有些詫異,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小傀儡向來很謹慎,否則也無法在行宮中好好的存活下來,怎的這麽容易就受了旁人的诓騙,喝了米粥?
可是這人若要害她,見血封喉的毒.藥多得是,只下迷藥,又沒有将她擄去……
閻溫面色凝重,思索了片刻後,眉梢一跳,這必定是有人刻意引她去,又勸她喝了米粥,就算小傀儡不給他端回來,這一會中了迷藥倒地,她身邊有侍者跟着也很快就會發現。
這是有人在給他引路——
閻溫撩開馬車的車簾,朝着樹上做了一個手勢,很快有人悄無聲息的飛掠下來。
“去查,”閻溫表情竟含着些許笑意,“寺廟中施粥有蹊跷。”
小傀儡說了,是從施粥的米鍋中讨來的,可這寺廟中用來施舍的米粥中竟然有迷藥,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
屬下領命弓身,閻溫又道,“可以通知單統領了。”
今天已經打草驚蛇,不适合放長線釣大魚,索性先收了這一網,他自有辦法一個一個撬開這些“魚”的嘴,讓他們将背後“大魚”的藏身處吐的幹幹淨淨。
待屬下飛掠而去,閻溫這才詢問了剛才跟着十九的侍者。
兩個侍者同時跪在地上如篩糠。
“她都去過哪裏?”閻溫的語氣不急不厲,跪在地上的兩個侍者卻片刻的功夫就臉色慘白如紙。
其中一個侍者磕磕巴巴的回答,“回,回來的途中,去,去追一個和尚……索索,索要……香……”
閻溫稍稍一揚手,旁邊的侍者頓時上前,利落的捂住了兩個侍者的嘴。
不必再說,這兩個侍者定然是怠慢了沒有跟着。
閻溫的手在袖中搓了一下,微微蹙眉道:“念在你二人跟在我身邊多年,回去自去領一套刑,今後就到外院當值,”
兩個侍者這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嗚嗚着掙紮扣頭求饒。
閻溫又說,“我身邊留不得欺主的奴才。”
兩個侍者這一會兒的功夫,額頭的汗成溜的順着臉淌了下來。
閻溫的水牢中,刑具都是成套的,大多都出自他的手,一套下來,能不能有命在,只看天意,兩個侍者雙雙虛脫在地上,眼中一片死灰。
就算是僥幸能撈回一條命,熬了多年才能到閻溫身邊辦事,卻不想一夕之間因為對個傀儡懈怠了一次,就落得被趕去外院的下場。
閻溫眼中向來不容沙子,犯過錯的奴才絕不會再用,他們這一遭就算活下來,也是再無出頭之日了。
閻溫回到馬車中,已經有侍者悄無聲息的收拾了撒在馬車上的米粥。
這些侍者,從這一刻開始,對十九這個傀儡再也不敢有半點不恭不敬。
馬車中,閻溫坐在小案邊上,手中捏着一塊和先前給十九擦臉一模一樣的錦帕,在極慢的擦拭着沾上了一點點米粥的銀絲。
如果十九醒着,一定會驚奇,閻溫到底帶了多少條相同的錦帕出來,這一路竟拿出了三條一模一樣的。
而此刻,十九就躺在閻溫的身邊,因為中了迷藥,昏睡的十分沉,連呼吸都輕不可聞。
閻溫擦好了之後,從手腕的的內側解下了一個鐵質的小盒子,盒子不是尋常的模樣,扁扁彎彎的貼合手腕形狀。
閻溫将那銀絲又仔仔細細的放回去,同時從盒子裏面取出了一小粒藥丸,又掏出一塊錦帕擦了下手,捏開十九的下巴,将小藥丸丢進她的嘴裏。
這是太醫院最新制出的解毒.藥,就連最烈性的毒,吃了這藥之後,也能延緩毒發的時間和效用。
這小小的一粒,足以解除十九中的迷藥。
不過十九并沒有很快醒過來,閻溫将小盒子重新系回手腕,派去查看的人就已經回來了。
“大人容禀。”屬下在車簾的外面躬身道。
閻溫側頭看了一眼十九,伸手在她的手腕處按了一下,确認她還在昏睡,這才對車簾外的人說道,“說。”
“回大人,寺廟內的施粥已經開始,有很多乞丐和流民已經喝過,但是看上去并無異狀。”
“已經派人混到近前領了粥,米粥中并無迷藥,反而是派去在寺中查探的,在施粥處的後院,找到了一大鍋下了迷藥的米粥。”
閻溫沒有吭聲,屬下繼續道,“抓到了一個小和尚,鬼祟的冒出來,說那一鍋米粥,是不久前才挪到後院的,原本就是用來施舍的。”
“通知單護衛,拿人。”閻溫說。
“可是派去戶部的人還沒有回來……況且這莊林寺聲望高遠,若是……”
“若是?”閻溫輕笑一聲,“若是這寺中無蹊跷,怕是這皇城中的百姓,又會傳我擾亂佛門清靜之地,殘害活佛高僧必遭天譴。”
“只管抓便是。”閻溫說,“這些年,我殘害的人還少麽。”
“是,大人,屬下這就調派人手,護送大人回皇宮。”
“不必,”閻溫說,“等拿了這些人,一同回去。”
只要動手抓人,無論是何時回皇宮,都有危險,無所謂早一步晚一步,他必得親自看着這些人落網。
屬下領命,即刻飛掠而去,閻溫坐在車中,不到一刻鐘,便有人馬從山下疾奔而來。
粗略看去有200餘人,盡數黑衣軟甲,披風獵獵,個個頭戴金雲紋頭巾,将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正是閻溫養在皇城中各處的死士。
衆人齊齊在車架前下馬,領頭的打了一個手勢,衆人瞬間四散而去,将寺廟團團圍住。
閻溫掀開馬車的車簾,領頭的正是先前那個死士統領。
“大人。”死士統領走到閻溫的身邊跪下。
閻溫負手而立,站在寺廟前,朝着掉漆的大門看了一眼,動了動唇,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動手。”
閻溫話音一落,死士統領立刻起身,解下腰間軟劍,帶着一隊人,朝着寺廟中快步而去。
閻溫重新回到馬車之上,馬車之外,留守護衛的死士,将馬車層層疊疊,繞了三圈。
閻溫上車之後,坐在小案旁邊閉目養神,時不時聽着寺廟中傳來乞丐和百姓的叫嚷,但很快被壓制下去。
而不知寺廟中已經翻了天的十九,此刻正在沉在夢中,無法自拔。
十九睡得不安穩,夢中先是箭.矢密密麻麻釘在馬車壁上的聲音。
接着周圍一片厮殺震天響。
長劍穿過胸膛,男人垂死的哀鳴與反抗。
還有——
還有閻溫,她看到閻溫的胸口插着一支箭,他靠在馬車壁上,胸前開出了一片血花,浸濕了他漂亮的紫色衣袍。
夢中她按着閻溫的傷口,一雙手上滿是觸目驚心的殷紅。
而閻溫突然睜大眼睛,試圖推開她,卻沒能來得及。
在夢中一切都模糊不清,但死亡的感覺卻格外清晰。
順着閻溫驚恐的視線,十九低下頭,便看到自己胸膛被利刃破開,穿胸而過的冰冷和疼痛,瞬間席卷了她。
有人從她旁邊過去,提着從她胸膛才拽出去的,還滴着血的長劍,直指閻溫。
十九竭盡全力,抱住了那人的腿,試圖阻止他的腳步——
閻溫在小案邊上坐的好好的,本來離着他挺遠的十九,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閻溫驚得險些蹦起來,立刻伸手去推十九。
十九閉着眼睛,嘴裏快速呢喃着什麽,手上的勁頭出奇的大,死死抱着閻溫的腿不松開。
閻溫愣是掰了半天都沒有将她的手掰下來,用力再過的話,她纖細的手指就要折斷了。
閻溫無奈,只得松開她的手,轉而去拍她的臉。
“陛下。”啪啪啪。
“陛下?!”啪啪啪啪啪。
十九魇在夢中,死死地抱着閻溫的腿,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窦寇!”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要!啊——”
十九終于醒了,猛的一下坐了起來,她在醒過來之前,最後一幕看到的,就是她最終還是沒能拉住那個人,長劍刺入了閻溫的胸口。
十九的聲音喊得太過凄厲,把閻溫給驚的一哆嗦,她的眼睛半晌沒有聚焦,看上去似乎還魇着沒能完全清醒。
閻溫警惕的湊近一點,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雖然看上去風光無限,但在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任人踐踏的蝼蟻時,也中招了很多次。
迷藥自然也中過,但是他中了迷藥之後,也沒出現小傀儡這種症狀……
閻溫皺着眉,捏着十九的下巴,将人轉向自己,沉聲道:“陛下?”
十九這才将視線聚焦在閻溫的臉上,在看清閻溫的一刻,她眼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湧出了熱流。
“閻溫?”十九哽咽着叫了閻溫一聲。
閻溫聽清了之後,臉色卻瞬間黑了下來。
且不說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麽叫他,也不提十九只是他養的一個傀儡。
就但按年歲上來說,他就長了十九整整十歲。
被一個小崽子直呼名諱,閻溫不可謂不震驚。
但是他的震驚沒能夠維持住,因為小崽子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撲到他的胸口,扯開了他的衣襟。
作者有話要說: 閻溫:你幹什麽?!
十九:……我說我看看有沒有傷口,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