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家敗家子

一家敗家子

大啓六年，其祥鎮，壽山村。

此時正是秋收的季節，正午的日頭烈得能把人曬化。

地勢平坦的壽山村一望無際之處都是金燦燦的稻田，田間地頭都是頂着烈日忙碌的身影。

好不容易等到午時，吃着一早帶來的餅子，再喝口冰涼的綠豆湯，填飽了肚子的村民們終于得閑能聊上幾句。

忽然！

村尾處的楚家宅子一聲尖叫傳出，驚得溝渠裏玩水的孩子們都擡頭看去。

聲音不用細聽就知道楚家夫妻二人今日又因瑣事争吵起來，罵人聲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傳來。

樹下納涼用飯的村民們搖頭嘆息，對這個聲音都有些習以為常。

楚家日日折騰，在村裏早不是什麽新鮮事。

楚家的當家夫人不是好相與之人，前幾日劉家的婆子被她辱罵得差點投了河，後來更是自覺無言存活于世撞了家裏的泥牆，為此還差點丢了小命。

所以要說起這楚家，那可真是一時半會都無法說完。

村民們小聲讨論，話頭間無不是滿含嘆息，每回一提起都要念叨上幾句楚家的老太爺。

還是村裏資歷最老的村長磕了磕煙袋，語氣裏滿是不屑：“一家敗家子！”

說完，把煙杆插進腰帶，沖自家的幾個兒子吆喝：“繼續幹活，得趁日頭落下前把這塊地都割完！”

“幹活！”漢子們齊聲吆喝着起身，收了雜心又繼續頂着毒辣日頭下地搶收。

***

楚宅。

老舊院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青磚鋪就而成的地縫裏長滿雜草，完全被灰塵覆蓋的假山早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假山下的魚池更是發出一陣陣惡臭。

就這麽一處寫滿了蕭條二字的院落，此時勉強能站人的空地上立着五個大眼瞪小眼的人。

“小靈？”

年紀最大的中年男子試着開口，喊到的是一個梳着雙丫簪的小女孩。

那女孩長着标準的鴨蛋臉，眉下是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美貌得如同年畫裏走出來的娃娃一般。

女孩重重點頭，發髻上挂着的銀色鈴铛發出清脆響聲，接着她極其粗魯地伸手一把扭住了身旁才到她肩膀的小童：“你剛才還踹了我一腳！”

這小童生得唇紅齒白，白胖的雙手忙護住了自己耳朵，口中喊出的話卻極為怪異：“老姐，你竟然搞偷襲……”

中年男子旁一臉尖酸刻薄相的婦人雙手合十，嘴裏念叨着天上的各路神仙，反正書裏她記得上名字的都被念了一遍。

“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保佑，讓我們一家都穿到了一處，佛祖保佑……”

看婦人還要念叨個沒完，坐在已經看不出石凳原貌上的另一個小女孩站起，頗為無奈地打斷了她：“媽！你能先搞清楚現在的情況再嚎嗎？”

“二娃！”

聽小女孩開口，中年夫婦激動地上前兩步，婦人更是高興得叫出了女孩的小名。

“二娃”這個名字，聽上去就像是個男娃的名字，可面前的女孩臉蛋紅彤彤，眉下是閃爍如星的眸子，柔軟的秀發在頭上随意紮了兩個小辮子，瞧着是個年歲最多不過五六歲的女娃。

楚真聽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小名，俏臉一皺，肉嘟嘟的臉瞬間擠成了個白嫩的包子。

“我都不記得你們三姐弟小時候竟然長的這麽可愛。”楚華茂一臉欣慰，倍覺欣慰地覺着自己的兒女們一個比一個可愛。

對于自家爹媽的德行，三姐弟都心有靈犀，如果真讓他們開了個頭，接下來的幾天裏都別想再消停。

“停！”楚真忙擡手，白胖如藕節的手配上她嚴肅的表情，着實透露着股滑稽。

楚懷第一個就跳出作死大喊：“二姐，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個下凡歷劫的蓮藕精！”

這一家子，就沒個能正經起來的時候。

饒是眼前這個荒唐又奇怪的情景，大家的關注點永遠會跟着走偏。

楚真一直認為……這是楚家的遺傳！

她故作老成地扶額嘆氣，本來升起的一點點憂慮，随着家人們的笑聲。

……轟然倒塌！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還不就是個随地大小便的胖墩！”楚真反唇相譏，直指楚懷要害。

面前的楚懷了不起三四歲，如果……沒看錯的話他應該還穿着開裆褲！

随着楚真的目光，楚懷低頭……

一聲慘叫立刻響徹整個院子，而那聲村民們聽到的吵鬧聲就來自他的慘叫以及楚家其他幾人毫不留情的嘲笑。

就是笑鬧了這麽一小會，幾人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熱汗。

楚真擡手用長長的衣袖抹了把額頭的汗，先一步退到了廊下：“還要不我們先回屋說吧，太陽曬死人了！”

只需待上一會，她就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現在肯定是盛夏。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大家夥的響應，一家人順着連廊穿過垂花門，進入了楚宅的內院。

這就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前面修建了倒座房，進入內院就是正房與東西廂房立在三邊。

而後邊正房的後罩房是兩姐妹居住的閨房，閨房後邊就是院牆。

整座宅子不大，大概也就三畝地的樣子，到處都老舊得如同很多年沒有人居住一般，晃眼看去連房梁的柱子都落滿灰塵。

三姐弟最大的楚靈現在不過也才七歲，她記憶裏根本沒有楚家的情況，就更何況楚靈和楚懷，兩人的記憶除了吃和玩其他完全是一片模糊。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那對不太靠譜的父母。

原本朱紅色的卧房門一片斑駁，楚華茂推開木門，随着嘎吱聲響而來的是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這屋子裏比屋子外面還熱……”

衆人齊齊站在門口，楚華茂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願意先擡腳進去。

“要不……”楚華茂低頭：“我們就在……”話還沒說完，一個粉團子已經捂着屁股艱難垮過了門檻，楚懷一進門就直接奔記憶裏自己睡覺的外間而去。

其他人見狀，也只得無奈擡步跟上。

卧房裏除了張巨大的架子床，就只剩下牆邊的一排櫃子還算是比較像樣的家具。

付華英先去打開了四面的窗子，含着熱意的風灌進屋子後，終于覺着不再身處于蒸籠之中。

圍着僅能坐人的圓桌坐下，楚真第一個開口問道：“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就在一個小時前，楚真還記得他們正在楚家山裏的老宅裏上網打着游戲，三姐弟因為遇到對豬隊友互相吵了起來。

接着房梁一顫，上面積存的灰塵落下，三人都被灰塵迷了眼。

再一睜眼，他們就到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