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你好
為你好
壽山村,幾乎由兩個姓氏的村民組成。
一是人口占大多數的楚姓,其次是周姓,還有幾戶其他地方逃難而來的村民。
楚家當年風光無限之時,也為村裏做了不少事,壽山村的楚氏祠堂就由其出銀而建,村裏還有附近十幾個村裏唯一的學堂。
這也是壽山村比周圍其他村子富庶的很大原因。
他們村裏出過兩個秀才,都是由這個學堂出去,村子裏的人為了這些恩情,也對楚家多有忍耐。
而且真按輩分來算,楚家與村長家還算沾着點親,叫一聲嬸子也不為過。
就是原本的付華英看不起鄉野村婦,老是不正眼看人家,更不會低聲下氣喊人。
這一聲嬸子可讓張氏吓了一跳,手裏的鐮刀都差點沒脫手落下。
“嬸子,你可得給我拿主意!”付華英一把挽住張氏的胳膊,兩行淚水窣窣地往下流着,任誰看上一眼都會覺着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饒是厭惡楚家夫妻的為人,看到跟自己沾親帶故的付華英哭得如此傷心,張氏還是忍不住心一軟,安慰了她兩句。
楚真看到付華英帕子下的嘴角微微一翹,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我那日與劉婆子吵鬧,其實本不是故意羞辱于她……”
說完她字後,付華英緩緩移下截帕子,一雙委屈的眼睛看向周四家的兩個兒媳婦。
那胖媳婦羅氏心裏疑惑,歷來嘴笨的她都從付華英眼裏看出絲難以啓齒的神色。
村長見不得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手執煙袋狠狠在自己手心敲了兩下,冷聲催促:“都是一個村的,有啥話不能說?”
“二堂叔……”付華英攪着帕子擡頭,右腳狠狠跺下,半阖着眼皮大喊:“我沒冤枉那劉婆子,我看到她與隔壁村的張二留在草垛子那私會。”
“啥?”
村長大驚,一看付華英這副視死如歸的樣,心裏瞬時就相信了七分。
周四家的瘦媳婦柳氏這下不幹了,脫下鞋子就要上來扇付華英嘴巴子。
周老四因病死了不過兩年,如果傳出婆婆私會漢子的話,他們周家的幾個兒女以後恐怕都難再嫁娶。
不管此事是真假是假,她都不能讓閑話傳出去。
“我撕爛你的破嘴!”柳氏大喊。
其實這話說出,不僅柳氏不信,就連其他村民也沒幾個信的。
柳氏這一沖上去,根本就沒人想站出來拉一下,還有不少與周老四家關系好的,還恨不得上去幫着抽付華英幾下。
楚華茂見勢不妙,背着手往前垮了一步,右手一拉直接把付華英拽到了自己身後。
“叔公!”
突然,一個脆生生孩童音插入,楚真高高地舉着手,從楚華茂身後走出。
大家的視線統一向下,看向明顯有話要說的楚真。
孩子稚氣的臉就是最好的武器,楚真白白胖胖,眉頭微微皺起,就像是個剛出籠的白面包子,大人們的神色都不由得軟了幾分。
“叔公,我娘說的話都是真話!”楚真重複,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在場之人臉色皆是一變,“我還看清楚了那男子臉上有顆大痦子。”
楚真說着,還在下巴的地方比劃了下。
這還沒完,楚真放下手,投了個好奇的目光給楚生,懵懵懂懂地問道:“劉婆婆說她有了,叔公,啥是有了?”
此話一出,就連周四家兩個兒媳婦心裏也都不往下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哪能現編出這些謊話。
目的達到,楚真回頭撇了眼也微有詫色的娘親,對方立馬呼天搶地叫喚着:“作孽”上前,一把拽住楚真胳膊狠狠給了她屁股幾巴掌。
“你這死丫頭,誰讓你說的,你說出來那劉婆子還怎麽活下去?”
幾掌下手實在,楚真只覺得自己尾椎骨都泛起一陣麻意,踉跄着生挨了這幾下,才委屈巴巴地小聲啜泣着跑回了楚華茂身後。
其實這事說來也巧,那日原主和她娘去鎮上當了點簪子換銅錢,因為天快黑了,兩人走的小路,正好撞見那劉婆子與張二留在草垛旁幽會。
原主她娘怕污了楚真的眼睛,忙不疊就抱着孩子往家裏趕,根本沒注意到私會的兩人說了些什麽。
年幼的楚真哪知這些,反倒是直勾勾看着,兩人說的話自然也就被牢牢記在了腦海裏。
躲回楚華茂小山一樣的身軀後,楚真才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屁股。
“正是同為女子,我才不想讓那劉婆子活不下去,哪知……”付華英話說到這,就不再往下說。
話未說完,大家卻都領會了她話裏的意思。
就算兩人發生争執,付華英也沒将這事捅出來,就是不想讓劉婆子沒法擡頭做人。
而觀方才之事,就連周家兒媳婦上門辱罵,她也沒打算将這事說出,可真真是為了那劉婆子打算。
但事關女子聲譽之事,楚生也沒真就聽信了一面之詞,他深深看了眼付華英,喊上周家的兩個兒媳婦就往周四家走去。
這事也不用捉奸,既然楚家說劉婆子有了身孕,不管是還懷着,還是已落胎,大夫一查便知。
“哎!”
付華英看人群呼啦啦地又走遠,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二娃你不應該把這事說出來的,不知道村裏要怎麽處理劉婆子。”
楚真不語,直接不接這個話茬。
她媽自從更年期一過,立刻被聖母附體,看到什麽有點點感人的事都是眼淚汪汪,就連爛好心也呈直線增長。
這種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自己想通,不用多費口舌。
果然……
就幾秒鐘,付華英就朝那個方向呸了聲,一臉憤憤地自言自語:“差點被這老婆子陷害了,活該!”
楚家幾人:“……”
這一世的付華英不過才二十四歲,放在現代,妥妥就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
就連劉婆子也不過才三十五六,其實都不算老。
壞就壞在,這是個封建社會,這個年紀守寡的劉婆子已經被默認了守寡一輩子,楚真記憶裏并沒有關于女子再嫁的律法。
如果不是她先陷害付華英,今日楚真或許會嘴下留德放她一馬。
劉婆子做賊心虛,借着撞牆的事,把這事栽給付華英。
可惜她也沒想到,自己偷人的事竟被付華英母女撞見,連懷了身子的事都被聽了去。
如果楚真猜得沒錯的話,劉婆子已借由撞牆落了胎,這會兒并不是将養,而是做小月子呢。
“走吧!”
人群已經走得徹底沒影,楚懷才不關心外人,急忙催促着大家回去繼續算賬。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還賬才是大事,其次……是今晚吃什麽。
又回到楚華茂夫妻的卧房,楚懷最先提出個現下他們家人面臨的最大問題。
“接下來怎麽辦?”
“怎麽辦?”楚華茂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最終只得嘆了口氣:“我還是做回我的老本行吧。”
楚華茂十六歲參軍,當了幾年志願兵後退伍,找木匠學了手木匠活,改革開放後他外出打工,一手建立了自己的家具廠。
當然,這些記憶都是楚華茂自己親口所講,楚真懂事時,他們家的家具廠已頗具規模。
就算後來的經濟危機導致家具廠規模縮水成小作坊,幾姐弟也從沒見楚華茂親自動過手。
每次楚懷調侃,楚華茂總指着家裏那個要散架的木凳子告訴三姐弟,那就是他的作品。
“……”
這會一聽他竟然要做木匠,三人都露出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你爸年輕時的手藝确實很好,這點我可以作證。”付華英連連保證,又說了件楚真幾人不知道的事:“當年我們的婚床都是你爸用刨子推出來的。”
那床幾人知道,穿越前還在老家的正屋裏擺着,楚真一直以為是早些年家具店裏買的。
款式一點也落後,不僅做工精湛,床板平得就像是機器做出來的,床頭上還雕刻着簡單的花紋。
沒想到竟然出自楚華茂之手,這讓三姐弟看自家老爹的眼神都瞬間變了。
“等我找找手感,一定能養活你們!”楚華茂發出豪言壯語。
但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眼下的情況是今晚拿什麽開鍋,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們拿什麽生活,還別說還債的事。
楚懷率先舉手:“我沒社會經驗,除了讀書,我好像沒什麽強項!”
确為事實,楚懷排除。
楚真也跟着舉手:“我只會洗剪吹,而且還是給狗!”
楚懷很想反駁楚真,她會的可不少,但這會讓他細想,還真想不出會些什麽,就耽擱了這麽一會功夫,付華英直略過他們,看向了楚靈。
“我會算賬,會做簪花。”
楚靈列舉着自己會的,就在付華英眼睛一亮之時,又順勢潑下一盆冷水:“你覺得誰會招一個七歲的女孩子去當賬房先生,而且我可不會打制金銀簪。”
“我……”
目光輪轉到自己身上,付華英張了張嘴很想說廚藝,最後一想幹巴巴地說了句:“我會種地。”
“……”
付華英雖是農村出生,可都幾十年沒種過地了,平時就在陽臺上養個姜蒜,算是哪門子會種地。
“……”
問完一圈,毫無收獲。
只有楚真眨巴了兩下眼睛,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綢衣,然後是其他人。
“咱們先把綢衣當了吧!”
說完後又把目光投向楚靈,雖然不忍折騰那雙細嫩的小手,她還是提出意見:“換了銅錢買些碎布,做絨花吧。”
“爸,你還可以做木簪子練手啊!”楚懷腦中也靈光一閃,順着這給思路繼續說:“我可以抄書啊,我的毛筆字可是一絕。”
“抄書你就別抄了,也不看看你現在多大點年紀,不要手腕了啊?”楚華茂搖頭:“你還是跟你姐姐們一起做絨花吧。”
“你呢?”付華英斜眼一橫,手立馬癢癢起來。
“我一個大男人哪能做那個!”楚華茂張嘴,立馬就跟着:“啊”一聲尖叫。
話都還沒說完,耳朵已經被付華英往後用力一扭。
“我做簪子,做簪子!”
“……”
“那就去睡吧,天都黑了,先這樣吧!”楚靈打着哈欠,孩童的身體提醒她該睡了。
屋外的天已經黑透,沒有點蠟燭的屋子裏只能看到幾人的輪廓。
今晚注定是餓肚子的一天。
楚華茂抱着被子把楚靈姐妹送回她們的閨房,身後跟着楚懷這條尾巴。
他說什麽也不跟楚華茂夫妻住一個屋,硬是跟到了兩姐妹的閨房。
好在那張架子床大得能容下六七個孩子,楚懷三人橫着睡下,各自蓋着很松軟的棉被也還寬松得很。
穿越第一天,他們就在迷迷糊糊中度過。
臨睡前,楚懷還發出一聲哀嚎:“我明天要好好找找我們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