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背書
背書
期間，楚真還聽到羅氏大聲叫着周四家老大周大牛，說等從鎮上回來再幫着打谷子。
周大牛笑着應是，和這羅氏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倆都是憨厚老實之人。
周大牛沒意見，反倒是田埂上一個正在歇腳的瘦婦人翻了個白眼。
那人就是昨天只動了嘴皮子的柳氏，看到羅氏和付華英親親熱熱地要去鎮上，萬分後悔起今日把這差事推給了羅氏。
想着想着，臉上便帶出了恨意，就在羅氏笑着喊弟妹時，柳氏臉上的表情沒來得及收起，被楚家一家子看了個正着。
“大嫂你早去早回啊，我晌午還得回家看孩子呢。”柳氏僵着個表情，勉強沒有說出阻止的話來。
羅氏卻好像習慣了她這副樣子，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村民們聽到妯娌之間的對話，有些好事的馬上又話頭一轉調侃起羅氏：“你弟妹可是個金貴人兒，這地裏的活啊，還得你來！”
羅氏還是憨厚的笑，并不接這個話茬。
楚真努了努嘴，心裏倒是對這羅氏有了新的認識。
人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會回來的話，反倒是讓其他人看到了柳氏偷懶偷得理所當然。
老實人啊，也不是沒有心眼！
一行人終于從村裏走了出去。
剛出村，就是一條官道，許是前幾天下過雨的關系，稀泥還沒有幹透，千層底的繡鞋走在路上稍不注意就會往前滑一下。
楚真不知從哪裏撿了幾根樹枝，給三姐弟做了根拐杖，這才沒有摔了個狗啃泥。
村子離着其祥鎮就半個時辰的路，楚家硬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鎮子牌坊口。
其祥鎮的地理位置極優，比起所屬的縣城，反倒是離所屬山關郡比較近。
郡城的繁華也影響到了這個鎮子，就是一刻鐘的路程，郡城內的物價和鎮子上的物件簡直天差地別。
很多在郡城裏做生意的百姓都把家安在了鎮子上，就連路過的旅客們，都會選擇在這歇腳。
久而久之，其祥鎮的繁華程度與個縣城也沒多大區別。
周圍幾十個村的人幾乎都是到這來趕集買賣，還不用交進城費，每到趕集之時，街上到處都是人。
這可都是一路上付華英從羅氏嘴裏套出來的情報。
原主一家自恃身份從來不在趕集那天去鎮上，平日裏去得最多的也就是布莊和當鋪。
想想都覺得慚愧，原主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竟然連鎮上的書鋪在什麽位置都不知。
付華英先領着羅氏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半阖着大門的鋪子，楚真剛提步準備進去，門口垂眼養神的小厮突然睜開眼，用要死不活的語氣阻止了幾人：“當鋪規矩，只得兩人進鋪！”
這規矩楚家沒人聽說，羅氏倒是忙退後一步，讓楚華茂夫妻進了鋪子，而她留在外面看着幾個孩子。
“沒想到當鋪這麽神秘！”
楚靈捂着小包袱，蹲在店門口的臺階上，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感慨。
“我倒是覺得對面的包子更神秘！”楚真直勾勾地看着正對面的包子鋪。
“我也覺得。”楚懷心不在焉地附和。
當鋪的臺階本就比別的鋪子要高，三姐弟蹲坐在臺階上，與包子鋪的案板視線正好齊平。
面團在包子鋪老板手下，變化着各種形狀，一看就功夫了得。
再加之籠屜裏飄出來的香味，楚真整個人都好像被吸引了進去，眨巴着眼睛小嘴微張，眼看口水都要滴落下來。
那饞乎乎的樣讓羅氏忍不住一樂，摸了摸懷裏的銅板打算去對面給孩子們買個包子解解饞。
她一動，楚靈就立馬站了起來。
“羅嬸子，我們不餓，您可千萬別破費。”
“嬸子有錢！”羅氏掏出把銅錢，小小的楚懷皺着眉頭使勁搖晃了幾下頭：“嬸子賺錢不易，有了錢就給狗子哥買，狗子哥更喜歡吃包子。”
羅氏的銅錢包了好幾層油紙，如此貼身放着的東西，足可證明多珍貴。
與其說不想吃，兩姐弟更不想欠下這麽個人情，這幾個包子恐怕能買幾天的糧食。
他們又不是真的小孩，無法控制貪吃的欲望。
羅氏一愣，沒想到楚懷竟然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楚真擦着口水站起，催促着羅氏趕快把銅錢收好，免得遇到紅眼的偷子。
羅氏心下動容，楚家這三個孩子被教得如此懂事，比家裏那幾個偷銅錢去買零嘴的兔崽子好了不知多少。
“好！好！”羅氏笑着收起銅錢，依是承諾道：“等我回去給你們做，嬸子的手藝可好！”
“好。”三姐弟齊齊應聲。
等了好一會，楚華茂夫妻才從當鋪裏走了出來，兩口子面帶喜色，看樣子這一大包衣裳當了不少錢。
一出來，羅氏就誇獎起三姐弟的懂事。
付華英聽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揮決定給大家都買點肉包子填飽肚子。
早上本就是餓着肚子出的門，看日頭也快臨近中午，楚真餓得流口水，也在情理之中。
四文錢一個肉包，一文錢一個饅頭。
付華英不僅給姐弟三人每人各買了一個，還給剛才楚懷提到的狗子哥帶了兩個肉包子回去。
羅氏推辭不下，從背簍裏翻出來張油紙，小心翼翼地連帶着自己那兩個一起裝了起來。
付華英看得鼻頭一酸，又分了一個包子給她，還溫聲叮囑：“妹子你別光顧着家裏的孩子，可別糟蹋壞了自己身子！”
羅氏不肯拿，只固執地擺手推辭，最後付華英硬塞了個饅頭過去，她才勉為其難地接過。
“哎！我們家……”
羅氏被付華英此舉感動得差點沒掉下眼淚，剛咬了口饅頭，忍不住就哽咽地朝她訴起苦來。
兩個相見恨晚的人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只剩下楚華茂四人在後面東張西望。
楚真吃下包子，勉強填飽了肚子，剩下的饅頭就塞給了楚華茂。
楚懷和楚靈也有樣學樣，把饅頭給了明顯沒吃飽的老爹，可把楚華茂感動壞了。
“果然！還是我的孩子們想着爹！”
“不好吃！”感動破壞者楚真瞬間登場。
包子鋪老板的手藝好像完全投入到了揉面裏，出籠的包子肉餡幹巴巴的，肉腥味完全蓋過了白菜的味道。
就連面團蒸出來也是有點酸，應是發酵過了頭。
“是沒有二娃做的好吃。”楚真擁護者楚靈跟着出場，徹底粉碎了楚華茂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感動。
“有得吃就不錯了……”
楚華茂看了看四周，小聲沖幾個沒吃過苦的姐弟又唠叨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楚真左耳進右耳出，只是邊聽着前邊羅氏訴苦，邊觀察着街道。
他們所在的是其祥鎮比較小的一條街道，周圍都是民居，來往的人也比較少。
不愧是繁華度可以媲美縣城的鎮子，就連地面也全是青磚鋪就，巷子裏每家每戶的牆角還都用青磚做了加固。
門前有不少小童在玩耍，嬉鬧的聲音傳遍了整條巷子。
“這裏治安不錯啊！”楚懷也注意到了這點。
“這裏應該住的都是有錢人！”楚真指着排水溝說道。
這條巷子家家戶戶牆外都有條手掌寬的排水溝，溝裏有涓涓細流淌動，清澈見底的水連片枯葉都沒有，應該是有人每日都來清理。
而且擡頭一眼看去，除了孩子們的聲音，沒哪家有聲音傳來，安靜祥和充斥着整條巷子。
很快……
楚真就知道為何這片地方這麽安靜。
剛從巷子中間轉了個彎，一片朗朗讀書聲就傳進衆人耳朵，孩子們背的正是《三字經》的最開頭幾段。
這可正好戳到了楚懷的強項，他聽完開頭兩句，立刻就接了下去：“教之道，貴以專……”
裏面學童的念書聲都停了下來，楚懷還再繼續背着。
“孝于親，所當執……”
嘎吱--
陳舊的灰色大門從裏面拉開，一個留着長須的男子一步跨出門檻，探出半個身子看向已經走過的楚家人。
個子最小的楚懷還在搖頭晃腦的背着，時不時因為落後了，還會跑上幾步。
“前面背書的小童？”男子追着楚家人走來，嘴裏還在高聲喊着。
楚真推了推楚懷，兩人停下步子，看着來人疾步追上，一看穿着，楚真脆生生地開口：“夫子，您是在叫我們？”
“正是！”
廖夫子勻了幾口氣，先回答了楚真的話，接着眼神就黏到了楚懷身上：“你可曾入學堂啓蒙？”
“回夫子的話，小子并未入學！”楚懷學着電視劇裏那些學子問安的動作，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回道。
丁大點的孩子，卻故作老成的鞠躬回話，看得廖夫子笑意滿滿地捋了捋胡子。
“不知你父母何在？”廖夫子又接着問。
“我是這孩子的父親！”楚華茂往前一步，也彎腰行了個拱手禮：“這孩子姓楚名懷，剛滿四歲！”
“楚懷，好名字！”廖夫子一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不停地捋着胡須，表現得滿意至極：“胸懷大志，懷天下于心！”
好家夥！
楚真聽得尴尬至極，什麽胸懷大志，楚懷的名字是楚爺爺所取，因為她媽懷孕的時候檢查時醫生懷疑孩子缺了根腳趾。
生下來孩子手腳健全，醫生的話就真只成了懷疑。
所以……就取了個懷疑的懷字！
哪有那麽高深的理由！
再看楚華茂和楚懷，兩人皆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一點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心虛。
“這孩子天分極高，若是好生教導，他日必成大氣！”
廖夫子暗暗觀察了一圈楚華茂夫妻，兩人氣度從容，既沒表現出受寵若驚，也沒有絲毫巴結讨好之意。
這樣父母養出的孩子，心性方面廖夫子覺着無需擔憂。
可他完全不知，楚家一家才穿越到這個世界兩天，根本沒聽過這所私塾的大名，而且也只把他當成了個普通的“學校老師”。
“夫子之意……”楚華茂微微有些吃驚。
聽這夫子的話，明裏暗裏都想要他把孩子送到這來讀書的意思。
“孩子五歲即可開蒙，待孩子五歲之時，你送到我私塾來！”廖夫子馬上證實了楚華茂的猜想。
楚家人：“……”
才穿越到這的第二天，楚懷竟然就被夫子看上，要收其為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