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大年初一,楚華茂先帶着一家子去楚生家拜年,之後就回家等着村裏其他家比他輩分小的來拜年。

楚懷被狗子和柱子叫出門玩耍。

年初一不能做活,兩姐妹只能眼巴巴地坐在前廳看大人們聊天。

“嫂子,明天你回泥巴村,咱兩家一路呗!”

随手抓了把桌上的瓜子,羅氏問。

付華英:“……”

就是這無心的一問,還真問住了付華英。

娘家……

穿來忙碌了大半年,她都快忘記自己還有娘家一事。

“成啊!”周大牛憨笑着:“正好我趕牛車,先把你們送到村裏。”

“都行都行!”看付華英貌似還沒緩過神來,楚華茂忙打着哈哈,轉而提起了孩子們明年進學堂的事。

等送走周大牛一家,楚華茂才用肩撞了撞付華英:“我對你爹媽沒什麽印象,你倒是說說他們怎麽樣?”

前世的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這一世的外公外婆楚真倒有點印象。

她看付華英還在努力回憶,就先開口道:“我記得外婆給老媽送錢,還不止一次。”

記憶裏,原主外婆長着張慈祥的臉,每次都是悄悄來給付華英送銀子和米菜,還會給他們姐弟帶好吃的糖。

有時候外公外婆還會專門在鎮上等,然後帶姐弟三人去下館子。

反正在楚真記憶裏,兩位老人對他們慈愛有加,原主的情緒提起兩人時也是柔軟一片。

“我也有印象。”楚靈同樣有記憶:“還給家裏送過好多次柴火。”

提起這茬,楚真反倒是有些奇怪:“說起來,這大半年咋都沒見到人了?”

“是有些奇怪?”付華英也說,說這話時她心裏咯噔一聲,原主情緒裏湧出一股擔憂的情緒迅速彌漫開來。

就是這股情緒,讓她當天夜裏睜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天剛大亮,付華英就催促孩子們起床。

周大牛一家早等在村口,看到付華英大包小包,羅氏還笑:“嫂子這是打算把家裏都搬空啊!”

“都是些不值錢的吃食。”付華英回。

早坐不住的狗子看到楚懷眼睛就是一亮:“楚懷快來,我這裏有糖。”

有了昨天楚懷帶着瘋玩一整天,狗子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早起的怨氣轉瞬消失,拉着人就嘀嘀咕咕開了。

明顯還沒睡醒的楚真上牛車就找了個裝衣裳的大包袱躺下。

馭--

周大牛揚起鞭子,牛車緩緩轉動。

眼看壽山村越來越遠,羅氏說話的聲音也不必壓低,臉上興奮的笑意連藏都藏不住:“嫂子,過完年我們就分家了。”

“那感情好!”付華英真心為她高興,細細問了問來由後又關心起房子的事:“屋子你們可別讓!”

“咱家大牛是老大,屋子肯定歸長子。”羅氏很肯定。

那可不一定……

楚真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樣,腦中倒是很清楚柳氏不可能輕易讓出那麽大座屋子。

“反正你多加小心。”付華英顯然也是這麽認為。

泥巴村離壽山村就一個山頭的距離,羅氏的娘家還要再往前走一盞茶。

到了村口,放下楚家五口人,周大牛又繼續趕着牛車伴随狗子也要跟着楚懷來的哭喊聲漸走漸遠。

“咱們走吧!”楚華茂收回目光,先背起最大的包袱。

比起壽山村的富裕,泥巴村的蕭條顯而易見,村口前的泥路又窄又滑,稍不注意就會摔到兩邊的田裏。

楚華茂又要拉着楚靈,又要背着楚真,一家子走得極為緩慢。

“一會看到你們的兩個舅舅,就算不高興也別擺臉。”付華英低聲交代:“要不咱們拍拍屁股走了,受氣的是你們外公外婆。”

這話是一定要交代的,付華英記憶裏大哥和二哥家的幾個孩子都跟姐弟幾人不對付,見面就掐架。

去年過年時楚靈還抓破了小侄女的臉,雖說她記憶裏并不是自家孩子的錯,最後還是鬧得不歡而散。

“他們不惹我的話,我也就忍忍。”楚靈也有這段記憶,看了眼村口的方向後不服氣地撇嘴:“敢惹我,就別怪我再抓她臉。”

兩人提起的這個表姐楚真也有印象,是個喜歡掐尖的要強人。

大舅舅付鐵有兩個兒子都已成家,付雪梅是家裏的老來女,年紀比楚靈大了兩歲,和楚真姐妹一樣也是個從小就沒下地幹過活的主。

兩個年紀相仿的姑娘又是親戚,本應該成為朋友才對。

可壞就壞在付雪梅遺傳了老付家的長相,和她的姑姑付華英長得有七分相似,可唯一的雪白肌膚沒遺傳到,是個又黑又尖酸刻薄的長相。

楚靈第一次回泥巴村時,白胖軟糯的可愛模樣收到了不少村民的誇獎和糖果。

這可讓本就掐尖的付雪梅氣得不行,加之原本的楚靈也是個不服輸的人,兩人第一次見面就以扯散了彼此的辮子作為收場。

最後一次見面就是去年過年,随着楚家的落敗,她幾個舅娘的态度也發生了巨大改變。

去年兩個孩子又掐架,大舅娘劉氏直接指着楚靈鼻尖罵她沒爹教,氣得楚華茂當場就甩袖子帶着孩子們回了家。

這一年來更是半點來往都沒有,就連平日裏對他們偏心的外公外婆也不知怎的沒了消息。

提起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外公外婆,楚真眉頭又不由得緊緊皺起。

記憶裏的付家老夫妻得知他們日子難過,還明裏暗裏幫扶了不少,按理來說并不會因為這事就會跟他們絕了來往才對。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仗着在楚華茂懷裏看得更遠,楚真伸着脖子使勁朝前邊看去,記憶裏付家宅子就在前面轉個彎的地方。

就在他們越走越近,能勉強看到宅子的黑色瓦頂時,楚真忽地看到宅子旁搭着個稻草棚子,棚子外還有炊煙升起,隐隐約約有咳嗽聲傳來。

“快看,是英子回娘家了。”

遠處,有婦人端着碗,面上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剛說完,屋子裏就湧出來好幾個同樣端着碗的大大小小。

随着楚家五口人的走動,這些人不遠不近地跟着,邊往嘴裏刨飯邊含糊不清地說着話。

“你們說,英子會接付老爹老兩口回去不?”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說你看那個楚胖子,也不是好相與的人……怎麽可能同意……”

旁若無人的交談聲好似是故意說給幾人聽,其中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婦人甚至極為大聲的唉聲嘆氣:“可憐付三爺三嬸,老了老了竟然被趕出了家門。”

“就是,付三嬸多好的人啊!”

“那有甚用?劉氏想趕他們出去又不是一天兩天。”

人群的議論一字不差地傳入楚家幾人耳中,付華英提着包袱的手不由收緊,昨夜的擔心在此刻竟成了真,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他爹,咱們走快些。”付華英沉聲。

楚華茂點頭,右手直接抱起楚靈的腰,兩夫妻步履匆忙地往前奔。

走到付家宅子前,楚真突然開口:“娘!外公外婆。”她趴在楚華茂的肩頭指着傳出咳嗽聲的草棚。

“什麽?”

付華英臉色大變,步子一轉朝着草棚而去。

“咳咳--咳咳--”

咳嗽聲斷斷續續,楚真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輕聲說着:“老頭子,起來喝藥……”

“咳咳--別浪費銀錢……咳咳--”

回答的聲音嘶啞不堪,接着一個消瘦的身影從黑暗裏緩緩坐起,光是這一個動作就讓他的喘氣聲變得粗重起來。

“爹!娘!”

眼前的一幕讓付華英瞪大了眼睛,破爛的草棚勉強只能容納得下兩個人坐在裏面,一張木板搭成的床根本看不出顏色。

草棚前用泥巴搭成的爐竈,上面一個缺了個口子的陶罐。

這就是楚家幾人眼前的全部東西,也就是老兩口生活的全部家當。

聽到熟悉的聲音,棚子裏兩人都是一怔,接着不可置信地齊齊轉頭來看,發現确不是幻聽。

付華英的娘羅氏第一個大哭出聲,叫着:“囡子”跌跌撞撞地彎着腰跑來。

付華英也忙放下楚懷,上前幾步扶住了羅氏的胳膊,母女二人還未開口就先淚流滿面。

“爸,你放我下來,快去看看外公!”楚真拍拍傻眼的楚華茂。

“哦對!”

愣住的楚華茂忙不跌放下兩個女兒,慌裏慌張地就想鑽進棚子,還是楚真大聲提醒他身後的包袱,這才想起來先放下背着的東西。

“咳咳……別進來……”付老爹在棚子裏慌忙擺手,羅氏也哭着讓楚華茂不要進去。

“娘,爹咋了?”

臉上淚痕未幹,付華英根本忙不贏擦,焦急地拉着羅氏胳膊詢問。

“你爹得了喘症,醫不好了,你大嫂說遲早變成肺痨……”提到傷心事,羅氏的眼淚更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楚真注意到她抹淚的手被割開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口子。

肺結核?

這個病症一出,衆人齊默!

肺結核處在醫療不發達的世界比癌症致死率還高,加之其還具有傳染性,一但染上,就相當于被判了死刑。

難怪老兩口如此的絕望。

“咳咳--咳咳--”

咳嗽聲還在繼續,付華英亂了陣腳,只把求救的目光轉向楚華茂:“他爹,咋辦?”

“姐,你怎麽看?”

楚懷則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楚真,他知道自己二姐也是個半吊子的赤腳大夫,看過的中醫書籍不計其數。

“我看不是肺痨!”

一直默默聽着咳嗽聲的楚真擡眸,根據咳嗽聲有了判斷:“應該是肺炎。”

付老爹聲音嘶啞,咳嗽中有明顯的呼呼聲,加上乏力的症狀,是典型的支原體肺炎症狀而不是肺痨。

喘症在古代就叫做肺炎,而且肺炎根本不會轉換成肺痨,兩者的感染源都不一樣。

也不知是遇到了庸醫還是付老大想趕老兩口走才這麽說的。

反正無論哪一種……都不會傳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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