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黎黛。唐棣在路上反複咀嚼這個名字,回憶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很好聽,雖然都有黑色的意思,但真的好聽——想了很久,還是無果,倒開始“怨恨”起呂勝來:這一趟遇見的種種,他都沒給自己吹過,還自诩無所不知。
黎黛,說是為頭的蛇妖,從當時搶東西的動作來看,修為不低,甚至和危落也有得一比——想到這裏,不由得又想了想此行去是否打得過。傳說蛇類,要麽體積龐大,要麽生于鐘靈毓秀,否則難以修行。想這名字,一條黑蛇,也許身軀上還有一些花紋,那日上門明搶的動作十分優雅,不像危落那樣具有強烈的攻擊性,還是霓衣的朋友,朋友之間大概性格多少相似,也許也是方外之人,不大看得上這人間這塵世——那到底為什麽搶奪水晶球?
此刻她在四人去會稽山取玉板的路上,吹着風雨發着呆,腦子裏胡思亂想。
審完了亡魂,她怕時間快到了會被同僚們發現,便不給黃振齋任何與死者溝通的機會,問完就放走了。黃振齋的悲憤無處宣洩,回身就把任寧與痛打一頓——那死者說自己親眼看見任寧與來了,連穿的什麽衣服都一清二楚,更說出自己是被打得不能動彈之後被任寧與強灌了毒藥,約摸是計量把握得不好,着急中灌得太多,導致他死得太快。
衆人沒有上手一起痛打,也是一種慈悲了,唐棣想。
任寧與沒有被押到朱君豪面前,而是就地用限制法力的鐵索捆了起來。唐棣看着那鐵索,想自己回去之後一定要問問呂勝,是不是丢了什麽東西。被捆着的任寧與再沒有了嚣張氣焰,正像所有在地府最終過堂受審的罪人一樣;但唐棣還是從他的眼神裏嘴角上讀出一種驕傲來,一種受傷但不肯放低腦袋的聰明野獸的驕傲。
馬曉舟帶頭,問他是不是幹了這個,幹了那個,是不是串通內外,是不是假裝受傷,任寧與一一交代,是我幹的,都是我幹的,那蛇妖是我去當州的時候認識的,是她們主動來找我的,受傷是她們教我的法門我裝的,黃振齋回來了就不好再繼續裝了,等等,一切與他們所料不差。
末了問為什麽要這樣做時,任寧與才擡起頭,盯着馬曉舟,“你不明白?”
只見馬曉舟的嘴角抽了抽:“我只是不願意相信。”
唐棣當然不喜歡他的行事,陰毒狠辣,就差殺人如麻,只是相對于馬曉舟,她好像開始喜歡起此刻的任寧與了。
你怎麽能?她心裏的自己道。
難道他就這樣不願信,就是慈悲?心裏的另一個自己反駁道,這樣愚于所執的人,你在地府見得還少了?
可也許就是這樣,才是人吧。
人——
“馬曉舟,”任寧與恨恨道,“你這麽天真,怎麽可能當得了掌門?難道你真的以為,元龜派的掌門是什麽‘仁義禮智信’嗎?”接着便狂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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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聲引得馬曉舟終于大怒,上前抓着任寧與的領子,舉着碗大的拳頭狠狠打了幾拳後道:“畜生!!你出賣門派最核心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為了當掌門嗎?!沒有大陣何來元龜,還有個什麽掌門!”
任寧與滿臉是血,牙也碎了,說話都漏風,依然哈哈大笑,“就依靠這麽一個東西,這麽一堆銅環鐵坨子,說來說起,得到的也不過是虛名罷了!虛名又有何用!馬曉舟!你和朱君豪一樣道貌岸然,他倒還知道自己面具底下的真面目,你呢?你戴得久了,都忘了自己還有臉了!呸!”
往下就是一頓打,一頓拉,一頓鮮血淋漓,衆人從她身邊跑過,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等到拉開,衆人簇擁她,全是作揖道謝,好像又是她立了頭功——不,就算他們真的這樣覺得,她也不想這樣覺得。擅用職權,對于現役的地府官差怎麽會是好事。而且他們表現得像是一開始就忘了她,後來又不知怎麽地把她想起來了,就好像她是一塊可以任人搬運的物件。她倒是無所謂的,雖說對于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還缺乏過往來定義,但是無須他人置喙、尤其是這些人的立身準則,她還是清楚的。
面對衆人的笑臉她推拒的揮手是真,禮貌的微笑是假,至于到底是說什麽“沒有沒有”,那就任人解讀了。反正他們凡人最善于兀自解讀了。
“前面就要到了。”謝子城道,沒有回頭。她越過謝子城的肩膀看看,雨霧之中會稽山若隐若現。
“玉板在哪裏取?”她問。不及謝子城回答,四人便落地了。
“累不累?”馬曉舟過來問道,“需要休息一下嗎?咱們還要爬山上去。”
“在山巅上?”唐棣道,“我倒是不累,怕你們累了。”
馬曉舟看看她,笑起來,這下純是友善的笑了:“唐姑娘果然不是凡俗之人,之前是馬某唐突,還——”
“馬師兄,這話從昨天到今天你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她說,語氣雖善,語速卻很快,“唐某心裏很清楚,也不介意,從未往心裏去,請不必說了。馬師兄身上傷勢如何?我是不必歇的。”
要是他們都能抛棄這些陳舊禮節、像分析如何奪回水晶球時一樣簡潔該多好?昨夜在五真山,這四人休息得好了,就來和她商議。說其他遺失之物要不要找回來都次要,主要是現在要去找水晶球;說蛇妖黎黛奪走水晶球,照任寧與的交待是準備打開它(“罪無可赦!”周顯元義憤填膺),打開它為了什麽,還不知道。
那就只有一個地方能辦到——雷擊之野。
那是個什麽地方?她問。
“是魔界與人界的分野。”謝子城道,“那裏是天然的分界線,裏面一日不歇一刻不停地打着天雷,進去的若無防護,就只能一路挨雷劈,不然就繞路。”
所以是為了借助天雷的力量打開水晶球嗎?說凡人之力絕無法劈開,天雷倒能,那凡人是如何做出來的這東西的?聽完謝子城的回答,她問道,難道一定需要天雷,什麽妖魔才有的力量就做不到嗎?馬曉舟只是搖頭,“我等不知。只不過今日追蹤黎黛之方位,确實往那邊去了。”
“成日落雷的地方,我們如何穿越?”她又問,又罵了呂勝兩句。
“去會稽山,找玉板。”
相比唐棣見過的山,會稽山不算高,從山脊中段的一塊平地仰頭一望,峰頂在望。這一望,她心裏竟然生出一種溫柔,蔓延包裹,使她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難道是為了這山?可也沒有什麽獨特之處啊。
“來,嘗嘗。”謝子城遞來一把東西,她接在掌心才發現是一種堅果,“這是?”
“榧子。”謝子城笑着說,自己邊走邊剝,吃得不亦樂乎。
“榧子……”她念着,腦海裏回響起另一個聲音,香榧呀,你沒吃過?會稽山的香榧很有名的。
“會稽山的香榧……”
她想抓住這聲音,至少聽清楚是男是女,至少抓住那種口氣的細節,用着一個線頭串起所有的事,把厚重簾子後面藏着的東西都拽出來。
但是線頭太小太細,周圍一片黑暗,不等她抓住,随着謝子城的一聲喊,一切亮了,簾子都消失不見,回到一片白茫茫。
“哦?看來你知道嘛。”謝子城笑道。
“我——”她舔舔嘴唇,“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不知道。”
“這又是從何說的?”
“往日似乎聽人說過,自己吃,倒是第一次。”
畢竟不記得,無妨都當作第一次,對吧?
馬曉舟打頭,周顯元殿後,她和謝子城走中間。她以為這樣安排是因為馬曉舟認路,結果也不算,每至山道岔路,他還要停下來想想。而每至山道岔路,她左右張望,有些熟悉,又似乎不一樣,因為想不起來見沒見過,細節無存,只有感覺,于是不好指路,只得自己往前走一截看看——那三人見識了她本事,也洗清了嫌疑,如今對她放心得很——走一截,似見過,似未見過,最後都是憑借峰回路轉看見的遠景确定該往哪邊走的。
甚至有些岔路口,她也分不清,兩條路于她而言似乎都有同樣的吸引力,甚至那幾條事後證明是走錯的路,她也覺得溫馨可愛,走過去時是游玩的心情,離開時就戀戀不舍了。
“往這邊。”她叫上那三人出發時,還多朝那邊看了兩眼。謝子城見狀笑起來,“那邊有榧樹嗎?”
她的心神正被眷戀泡着,哪裏反應得過來,便只是“嗯”、“唔”幾聲胡亂應着;等那三人都笑起來,她才回魂,“什麽?”
他們說的她也沒有仔細聽見,好像他們說的話與腦海裏別的聲音混雜一起,嗡嗡作響。接着人影也交疊起來,動作也重合起來,甚至有更多的人影出現了,在她周圍,在她的前面和後面,在遙遠的某處……
“是不是累了?”末了,謝子城問,伸手上來摸她額頭。
“沒,沒有,不妨事。”因為謝子城的靠近,她認出了謝子城,幻想随即散去,她尴尬地笑笑,“走吧,還要趕路。”
為防止再沉入奇怪的情緒,她開始想別的。比如由會稽山去想五鎮之山[9],去想自己平日裏對五鎮五岳、四海四渎的了解,去想那些自己聽過傳說卻沒見過的上仙與河神。比如龍王,說原來都不是仙,都是妖——呂勝那口氣她都能演出來,“說什麽瑞獸,瑞獸也不過是妖精罷了!”說有的龍王不過是修行好升仙早,久而久之後世就忘記了他們的來歷,只道娘胎裏掉出來就是仙了。
可說這幹嘛?她聽見回憶裏的自己問呂勝。
回憶裏的呂勝喝一口地府不醉人的酒,道:“他們忘了龍也是獸化為妖、妖化為仙,也就忘記龍也會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
“上不得臺面的事?比如什麽?獸性大發嗎?”
“你以為還是那‘龍性最淫’?錯啦,妹妹,才不是呢。獸化為妖欲成仙,比那人間追逐名利的人更加攀附咧!”
攀附,她想想又笑了,倒都是妖如人卻又比人差勁了,她這次倒要看看,那蛇妖黎黛,到底為了什麽才搶這水晶球。說去雷擊之野,借天雷打開,那是為了裏面的東西咯?那裏面是什麽,她已問過,答案都是不知道。她簡直有了任寧與的那個心,你們倒是繼承,繼承了也不問,靈就行了,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懶怠,這樣的懶怠長了恐怕要生愚蠢啊。
不過說到這雷擊之野,她和呂勝如此親厚,聊天說了上億個句子,一次都沒有說到這地方。自己過往是太關心人間了,對于魔界與妖族的事一無所知,仿佛世上不存在這樣一群衆生一樣。這回遇見危落和朱厭,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麽厲害的妖,當時能打得過,也真是稀奇。要是再遇上……
也不知道危落現在怎麽樣了。上來日久,按照地府的手段,也許危落已經招供了;也許沒有,畢竟那是這麽厲害的大妖,猿族的領袖。當然,招了最好,這樣自己就可以問當時危落為什麽要說那些話,什麽“就算是這樣也不會改變”,為什麽要說“就算是你”,是自己?
假如我不過是個凡人,那這些就是瘋話;可那樣子哪像說瘋話的?那我就不是個凡人?也許我的确不是,不然也不會就那樣進了地府,做了判官,還做那麽多的夢,見不到孟婆。
但是……
“到了。”馬曉舟說,她如夢初醒。
山洞裏的泥臺子上,一排玉板堆得整整齊齊,熠熠生輝。四人走上去檢查,唐棣随意拿起一塊,發現上面雕刻有極其精美的花紋,邊緣飾以夔草紋,中心則為獸面,蒼龍白虎朱雀玄武,東西南北各有二十餘塊。數量不等,顯然是做的有多的;熒熒柔和綠光,自帶幽幽仙氣:真是好東西。
“這山洞裏為何有這麽多玉板?”她問。
“五鎮之山,本來是設有陣法。”馬曉舟拿起幾塊玉板,仔細檢查,“師傅還年輕、還沒有我們的時候,曾有這樣一件事,說是連山派算出有天劫将至,又不知具體何時,害怕天劫之力侵害人界,遂上門聯合各派,在五鎮之山設陣法以避。這玉板,就是當時所使用的,五鎮之上個個都有,現場挖掘就是。”
唐棣聽完,不知為何感到一陣恍惚,“各派……”
“哦,你不知道,”周顯元道,“那次之後,其實主要的門派之間都不怎麽來往了。當初除了我們,還有連山、無極、淩霞、靈劍,除了九黎,”看一眼馬曉舟,馬曉舟點點頭,“都來了。”
“那為什麽——”聽完這串名字,她竟然有些頭暈,“後來就不怎麽來往了呢?”
兩個男人俱是聳聳肩,唯有謝子城說:“不知道。當年師傅還只是行二,是大師伯帶着一群弟子去的,結果一個也沒有回來。”
“沒回來?”
“沒回來,”謝子城也聳聳肩,“至于為什麽沒回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們。聽說各門派還鬧呢,打啊鬧的,終于也就不來往了呗。”又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和這千年裏已經發生的事也沒有區別。”
“走吧。”馬曉舟說。
下山的路上,那師兄弟三人還不斷說着什麽“你怎麽知道”、“我怎麽不知道”、“哪能就一樣”、“曾幾何時變過”等等的話,而唐棣只是懵懵懂懂地跟着,謝子城等偶爾回頭看她,發現她的樣子,還問她是不是累了,她也只是搖頭說沒事。
她是有那麽一點點頭暈,仿佛相似的路可以分為兩條,但走路并無問題。她是有那麽一點點恍惚,仿佛周圍影影綽綽看也看不清,但也能及時反應他們說的話。等到了剛才落地的地方,線頭變細了,周圍又黑了,什麽都不見了。
天邊出現一片沙漠的時候,他們高度漸漸降低,落在荒原的土堆上。馬曉舟抱歉地轉過來對她說,往下要徒步了,“不好意思,連累你。”
她倒不覺得有啥連累,甚至不累,禦劍的也不是她,“無妨,只要你們不累。”
“走路我們還要舒坦些!”周顯元道,“何況飛來飛去,也着實不安全!”
三人皆笑,知他是禦劍之術不精,因身軀肥壯也不願意飛行。唐棣想了想,一邊接過謝子城遞來的鬥篷,一邊好奇問道:“禦劍飛過去不安全?我剛才看,”再望一望天邊的烏雲,“雷電似乎還很遠啊。”
馬曉舟笑道:“唐姑娘有所不知,別說我等人類,就是妖魔,穿越此地也要玉板保護,或者別有法術,就是想飛,飛得越快,越是容易挨雷劈,那可是天雷。”
“或者有什麽法寶在身上,也容易被雷劈!所以你看,我們這一路,什麽都沒帶。”周顯元呵呵笑道,一邊把專門給自己選的大塊玉板像盔甲般捆在胸腹,再穿上草綠色的鬥篷,似乎對于給自己整了這麽一套盔甲非常滿意。
“法寶也會引雷?”唐棣問道,“這地方倒像是有點什麽怪脾氣似的,可知是如何形成的嗎?”
天雷畢竟不随便劈人。
那師兄弟三人皆搖搖頭,謝子城望着天道,“那是上古的事情了,也許是一兩千年以前,誰知道呢?開山祖師留下的書裏就有記載,和《山海經》似的,說有這麽個地方,天天打雷,如何打罷了。照我覺得,也是三界有序、好生有德的一種表現,讓妖魔不能随意穿越此地直達人間,也讓人間不能随意進去妖魔界。”
“我們走吧,”周顯元穿好了他的盔甲,抖抖身上的肉仿佛一個待出征的将軍,“唐姑娘要是想知道,也許可以等找到了問那蛇妖,妖魔們說不定知道呢?”
四人迎着風在沙漠裏走,還是馬、謝、唐、周的順序,大師兄照舊去當頭雁。此地外面看着一切平靜,沒想到進來呼呼的風,叫人幾乎走不動。唐棣一邊努力邁步——她竟然和別人一樣費勁兒,果然是神力所致之處——一邊胡思亂想。什麽“三界有序”、“好生有德”,真是他們自己繼承了來用就不覺得有問題,從被搶走的水晶球到羅盤和黃冊,都不是什麽人間該有的東西,妖魔界東邊這頭進不去,再往西就沒有路嗎?盡向別的地方出去了,便不是“贻害人界”,也就無所謂,這人界的範圍也忒窄了些!世上其他地方的妖魔就不是妖魔,其他的地方的人就不是人?
只不過她與這三人朝夕相處已久,知道他們不過是癡愚于自己打生下來那日起就知道和信奉的東西,并無什麽存心之惡。那有存心之惡的人,是他們當中唯一一個懷疑這一套東西的人——當然,太惡。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是凡人,一問三不知也是正常。她自己揣測,此地若有天雷,無論成因為何,總要經過雷公的手——呵,雷公!久遠以前她還見過雷公。當時一開始她以為總該是書裏所謂“力士之狀”,聽別人說的什麽“裸胸袒腹,背插雙翅,額具三日,臉赤若猴,下巴長銳,足似鷹爪”。結果老遠地一看,還是獸形,龍身人頭,腹圓如鼓。那時她詫異地看向身邊的同僚,同僚笑道,他老人家就愛這樣,其實不是妖怪身。
“有時候還變作一個毛桃子的樣子咧,反正他出來就吓人,就是一句話不說也會吓人,所以久而久之,開始變着法兒吓人了。”
兩人當時大笑,繼以“上仙無聊了都會幹些啥事”、“上仙是否也有七情六欲”等等讨論。她想好奇上古故事,兩人談了許多,最後說完又全忘了,似乎總是記不住。後來她也遇到過雷公,行禮如儀,也就不知道雷公是否記得她,甚至是否認得她。抛開這一點,她自己到此,需要多多小心。非為怕雷打,別說玉板,硬憑實力軟靠身份,她不怕雷打,可是萬一打了她,和打了眼前這些肉眼凡胎和他們在尋找的蛇妖并不一樣,打了她會直接驚動雷公,人家有必要調查清楚,到底是誤打,還是她犯忌,動用不該動用的仙力。
既然不知道此地如何形成,為了什麽而生造這麽一個地方,那麽犯忌的後果可能是加倍的。
眼前還有一個沙丘,風越來越大,謝子城裹緊了鬥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