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甘弓平原(十三)

甘弓平原(十三)

安昱的表情突然苦悶起來,“只有兩三天?這麽快嗎?那也太累人了吧。”

他變成貓,跳到床上,連着打了兩個滾,然後縮到被子中睡覺,他現在十分習慣貓咪的形态。

這幾天他們很多時候都維持最低的睡眠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靜坐運氣,所以出來後,精神不再緊繃,困倦便如潮水一般湧上來。

他這一覺睡昏天黑的,醒來的時候都已經第二天晚上了,本就沒有幾天的休息時間,他還一覺就睡完大半。

起來之後渾身酸痛,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捶打過一樣,強撐着爬起來,掀開簾栊出去。

在外面,蘭青樾和許清客打起來,安昱熟視無睹,從旁邊繞過去,坐在篝火旁烤火,白天還好,晚上卻越來越冷。

蘭青樾和許清客在後邊打得很激烈,蘭青樾邊打還邊罵罵咧咧的,不過他的詞彙都很文雅,根本不像是在罵人。

月虹熱一碗姜湯,遞給安昱,安昱隔着一層帕子,才敢接過來。

姜湯的味道安昱實在沒辦法習慣,一鼓作氣,本想着一口氣灌下去。

蓮心卻阻止他,讓他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她在姜湯裏加了蔥白和黑糖,不會很難喝的。

安昱信了她的話,結果剛喝一小口,就被辣到,不過還是有點甜味的,很濃郁,等他小口喝完湯之後,身體也成功熱起來。

話說姜湯這種東西,喝得多了,也還是感覺……很不好喝啊!

安昱現在嘴裏都還有辣辣的味道,喝水又灌不下去,于是緊皺着眉頭,他怎麽也習慣不了姜的味道。

月虹盯着他看了看,最後摸向自己腰間的錦囊,打開後裏面是一個紙包,她解開上面的繩子,露出裏面的東西來,原來是琥珀饧,然後遞給安昱。

安昱現在終于知道女二的錦囊裏是什麽,原來是糖塊,月虹的确是挺喜歡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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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個放到嘴裏,感覺齁甜齁甜的,但意外的是雖然甜,卻是一種清甜,不會膩。

不過,再怎麽不膩的東西,吃多了也肯定會膩。

這一塊安昱含了很長時間,直到嘴裏滿滿的都是甜味後,琥珀饧才化開。

那邊的蘭青樾和許清客,也終于打完,和上次相同,蘭青樾同樣被打趴在地上,甚至比上次還要慘不少。

安昱上前蹲下來,用手戳着蘭青樾的臉,問他:“你怎麽突然又開始練習了?”

蘭青樾甚至都沒力氣撥開安昱的手,安昱見他實在沒有力氣,便把他扶起來。

蘭青樾坐起來喝了些水,才有力氣說話,“你知道我和她今天打了多少場嗎?”

安昱當然不知道,但是看蘭青樾完全沒有力氣的樣子,想着應該也不少,于是試探地說:“五場?”

蘭青樾冷哼一聲,“整整十三場,我居然一場也沒贏!一次比一次慘,嗚嗚嗚嗚,我不甘心!”

安昱沒想到他居然輸得這麽慘,本來想着自己應該安慰他,不能笑,結果還是沒控制住,一下子笑出了聲,就連月虹在旁邊,都捂着嘴輕笑。

宇文覽和方平川聽到聲音出來後,發現蘭青樾正趴在安昱的身上哭個不停,詢問原因,知道原委後,兩個人同樣也笑了。

方平川的笑還好,畢竟他将臉側過去,宇文覽就不一樣,仗着自己平時就愛笑,所以這會只是笑容弧度大了些,但為什麽看起來更嘲諷了?

等到蘭青樾擡起頭之後,安昱這才發現,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全都濕了,他也終于不再哭。

安昱坐回自己的位置,這才發現,月虹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麽了?”

月虹糾結一下,最終還是說出自己的心願,他想看看安昱的貓形态,好吧,她是個貓控。

安昱發散了一下思維,月虹應該算是……魚吧?魚不怕貓嗎?

但他又想起之前自己在河邊抓魚的時候,他又覺得,他這種貓肯定是不會有魚怕的。

于是他變回貓咪的姿态,走到月虹的旁邊坐下,月虹伸出手試探,問他可不可以碰一下,安昱喵喵地回答可以。

月虹伸出一根手指頭,摸了摸他的腦袋,輕微的動作,像風一樣。

随後月虹便收回去手去,像是不敢再碰一樣,靜靜地觀賞着。

安昱覺得這樣的人類簡直太棒了,小貓咪最怕的就是遇上沒邊界感的人類。

系統:“我怎麽發現你一會覺得自己是人類,一會覺得自己是貓,時間一長,你不會就混淆了吧?”

安昱雖然也有這種感覺,不過這對他來說沒什麽壞處,于是他心安理得接受了。

他又跳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這才發現,寧灼也從幄帳裏出來。

于是他又下意識碰碰寧灼的手,寧灼便擡手摸他,都快成習慣了。

月虹取出琴來,擡手撥動琴弦,便開始彈奏一首悠遠的調子。

琴像是在整個平原上游蕩,如風随行般,輕逸缥缈,仿佛水月鏡花。

彈奏到一半時,又響起蘭青樾的笛聲,靜夜的笛聲悠揚,飄蕩在廣袤土地。

漸漸地,又加入另一種聲音,許清客右手持弓,左手按弦,軋筝聲音低沉,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蓮心拿出瑟,這是每位清荷聖女都必須要學習的,瑟的聲音清雅而圓潤,還真是琴瑟和鳴。

方平川吹奏的是他家鄉的樂器,羌笛,這樣的聲音清脆高亢,像安昱以前在祭祀時聽過的。

宇文覽吹的是玉埙,聲音綿遠古樸,小時候母親教他的,母親常用玉埙吹着長長的調哄他,可惜後來母親死後,就再也沒聽過。

寧灼的則是簫,空靈悠長,聲音可以飄很遠很遠,簫聲仿佛帶着他本人的情緒一樣,帶着幾分悲涼之感。

安昱感慨着,出任務也要帶這麽多樂器,他一邊感慨着,一邊變成人形,然後從手環中拿出自己的排簫。

他以前倒是學過一些樂器的,什麽都學,但都只學了個皮毛,甚至有的都沒記住最基本的。

他停頓兩下,跟上幾人的節奏,排簫的聲音更加輕柔細膩,似是在中和。

果然不愧是古代人,六藝八雅,還必須得會幾樣,才不會露怯。

明明有幾個樂器更适合獨奏,但合奏起來,卻也并不失色。

這是一場盛大的演出,即使不是在舞臺上,即使觀衆只有他們彼此,可依舊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安昱很喜歡這種氛圍,樂器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卻不顯雜亂,反而十分和諧。

每一個樂器都是不同的,代表着他們是不同的人,卻在此時此刻演奏出了完美的樂章。

他們明明是第一次合奏,也明明沒有事先排練過,可卻十分的默契,像是曾經合作過千萬次。

在平原上,他們的這場合奏,聲音飄了很遠,無拘無束,空曠的平原是最完美的舞臺,它包容着一切。

當天晚上,直到星子綴滿天,他們才停下來,準備休息。

第二日衆人整裝待發,向着幻獸有可能出現的地方進發。

這種幻獸只會在冬天出來活動,因為十分怕炎熱,所以夏天,幾乎都在地底下。

幾個人選定一個小山丘,然後駐紮在離這個小山丘百米的地方。

幾個人就這麽等着幻獸,從小山丘下出來活動,但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個月!

天氣徹底寒冷起來,安昱幄帳裏也燒起銀骨炭,還将熏籠燃罩在炭盆上。

安昱現在連出去都不想出去了,外面又冷還有風,還不是幄帳裏暖和,更何況都等一個月了,那幻獸都沒出現,完全就是在消磨幾個人的耐心。

安昱懷揣袖爐走出幄帳,下意識地向小山丘眺望,這已經是一個月來養成的習慣。

沒想到這次居然不太一樣,從遠處望小山丘上多了幾處紅點,那是幾只紅色的幻獸,從底下爬出來。

安昱趕緊喊其他人,但也沒用太大的聲音,生怕把它們吓走。

幾個人興奮地拿着武器趕過去,結果發現,在他們趕過去的途中,那幾個幻獸又縮回地底去了。

安昱的耐心成功被消磨光了,蘭青樾每天都和安昱一起罵罵咧咧的,果然,人沒耐心的時候,就是素質最低的時候。

第二天還是這樣,明明遠處能看見,但是離得近了,它們又全都跑回去。

沒想到,直到冬至,他們還是沒有完成任務,在平原上晃着。

衆人徹底沒了耐心,畢竟馬上就要到截止日期,再不趕緊抓的話,他們就要完蛋了。

冬至的第二日,安昱驚奇地發現,蘭青樾居然換了個扇子,山峰積雪,冬日松柏的黑紙扇。

“你怎麽突然換了個扇子?”

蘭青樾搖着手中的扇子回答道:“這不是冬天了嗎,換個心情。”

還真是講究,不過,安昱覺得這種從用物上來表達季節的方式也挺好的,很直觀就能感受到季節。

結果,蘭青樾的扇子還沒換幾天,就下起雪,大雪将平原遮蓋起來,連那略有醜陋的外表,都被白色遮得一幹二淨。

不過幾個人實在沒心情欣賞雪了,距離書院規定的時間,就只剩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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