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休沐（三）
休沐（三）
在她小的時候母親和娘親，也是這樣的親密，那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小心。”
月虹因為陷入沉思，走路的時候不專心，過橋時被絆倒，幸好旁邊的蓮心及時攬住她的腰，才免于讓她摔倒。
“過長生橋時，要小心些，莫要絆倒，否則神仙可就不護你了。”許清客這麽說着，月虹笑了笑。
“在想什麽？”蓮心直勾勾盯着她問，她的眼睛，明明與往常沒什麽不同，可又覺得今日極其溫柔，月虹像是被她的眼睛蠱惑般。
許清客也望過來，月虹深吸幾口氣，突然想找人聊聊放在心上的事，那并非什麽難以啓齒的事，也許找人聊聊，會好很多。
“我的母親是鲛人，娘親與母親年少相識于書院，幼時娘親忙于公務，母親便常常會陪着我，我很喜歡母親陪我的時候。”
月虹自幼便與其他人不同，不但因為她是景月掌門之女，同樣也是因為，她有兩位母親。
她的母親是鲛人，所以可以讓人類也懷孕，即使對方也是女性。
雖然這沒什麽稀奇的，大陸上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但，她的娘親是景月派的掌門。
景月掌門人，是不可與外族通婚的，所以母親與娘親成親的時候，娘親受了很多的非議。
月虹停頓一下，帶上悲傷的色彩，“母親教我音律，也教我氣的用法，十歲以前，我常随着母親學習，十歲那年，母親病逝，此後，我便在宗門中學習，後來，師姐便來了，與我一同在內門學習。”
她轉頭對許清客笑了笑，但，往常笑着的許清客卻沒有再笑，看着她沉默。
月虹其實沒說，她來書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想看看，母親和娘親待過的書院是怎樣的。
母親為她講過她與娘親的過往，她們在書院裏結識幾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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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組成小隊，娘親還特地為小隊取了個名字叫破曉，他們幾人開始周游大陸。
母親講的故事帶着強烈的奇幻色彩，于是年幼的月虹心生向往，想着未來一定要來書院，也要去看一看這大陸，去走走，娘親和母親走過的路。
“母親是病逝的，我知道，但……娘親太忙了，母親病逝時，娘親還在忙，母親忌日時，娘親依舊沒有去參加，我便跑出來，随着師姐來書院，我明白這樣的行為很幼稚，我知道娘親并沒有錯……”
帷帽是個很好用的東西，即使哭的時候，也不會被別人瞧見表情。
蓮心遞手帕給她，讓她擦擦眼淚，鲛人的眼淚一旦離開眼眶，便會化為珍珠，于是月虹将手帕按在眼睛上。
蓮心說：“你是因為娘親并沒有參加母親的忌日，所以才讨厭娘親的嗎？”
月虹沒有點頭，片刻之後，才輕輕點頭，認同蓮心的話。
許清客接着說：“你因為母親而讨厭娘親，這有何意義？”
月虹略微激動地說：“母親很愛娘親，可娘親卻連她的忌日都不去。”
蓮心垂眸，帶着些強硬地說：“真可笑。”
蓮心一向都是很柔和的，月虹很少見她這麽強硬，還帶着冷漠。
“景月掌門者不可與外族通婚，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我在清荷這麽多年，的确聽過你的娘親有妻子，她娶東海鲛人為妻，那鲛人名為水珂，可東海并不認，因為你的母親，早在與你娘親成親前，就被逐出東海，且，你的母親，并沒有在景月族譜中。”
月虹是不知道這些的，說起來可笑，她居然連這些都不明白。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她在宗門學習從未踏出過宗門一步，當然不可能知道。
她将自己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情緒中，但，其中肯定有景月派那些長老的手筆。
景月長老本就對掌門者娶外族為妻耿耿于懷，當然不可能讓她上族譜，肯定也會隐瞞月虹這個下一任繼承者。
甚至還阻撓着讓她與月虹不要相見，但不知道她的娘親做出什麽，才讓長老們退步。
聽見蓮心說這些，月虹好像明白娘親做出的退步是什麽了。
娘親是掌門人，怎麽可能光明正大去參加一個，沒上過族譜者的忌日。
月虹不敢相信就這麽簡單，她不相信自己與母親這十幾年的龃龉隔閡，就只是這樣的誤會。
許清客輕聲開口，“宗門之中大多數人排擠你，并不因為你是掌門之女，而是因為你的母親。”
許清客很清楚她之所以變得像個刺猬，便是因為宗門的人排擠她。
可惜她當時也無能為力，無法阻止那群人，只能成為宗門中唯一與她相交的人。
月虹覺得自己前十年的就是笑話，所以她到底做了些什麽呢，傷害了母親，傷害了娘親，傷害了所有人。
“你看上去是在恨娘親不參加母親的忌日，其實是在恨，為什麽在母親活着時，娘親不多陪陪你們，她太忙了，是的，她太忙了，所以你記恨她，為何不多陪陪你們，你明白娘親身居高位，的确會忙，可你也明白，你的恨只是在渴求陪伴，所以你才漸漸疏遠娘親，你覺得母親同樣要娘親的陪伴，你也想要娘親的陪伴。”
月虹如同被戳破心事一樣，沉默不語。
她突然想起忌日的那天，她去質問娘親的時候，娘親為何會是那樣的表情。
她就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劊子手，殘忍地對着自己娘親的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最後又像枷鎖一樣，說出那些話，纏繞着娘親。
但她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如果是這樣，娘親為何一定要娶母親呢。
許清客為她解釋，“她曾被東海追殺，九死一生，後來大陸上傳出，她嫁給你的母親後，便沒有人再去敢追殺，掌門一定要娶她進門，是為保她，哪怕她不上族譜，只要頂着那個名頭，也不會有人敢傷害她，掌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在她死後，不可再提起她，并且要将你，送進內門學習。”
月虹想，她果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惡人，她總是在傷娘親的心，可卻不自知，還将所有的惡都加在娘親的身上。
“到下一個橋了。”月虹踏上橋，走過這座同心橋。
等到三座橋走完之後，她們來到郊外，周圍有很多女子，說說笑笑地往回走，登上城門。
站在城門上看整個東城，很耀眼，無數的燈亮着，天上還飄着孔明燈。
月虹想起自己寫的心願，最後低頭，與其餘幾個人回去，已經午夜時分，該回去了。
孔明燈上寫着：“願娘親平安，願母親常在。”
回去的時候，三人才發現，安昱和其他幾個人還在那裏等她們回來。
看着她們回來後，安昱興沖沖地問：“游百病是怎樣的？有趣嗎？”
許清客輕笑，“這有什麽有趣不有趣的，你呀，怎麽還跟小孩似的。”
蘭青樾模仿着許清客的語氣附和道：“就是，你果然還是小孩子，什麽事情都想要有趣。”
安昱被許清客說說無妨，畢竟許清客的确很成熟，同樣也是幾人裏面最年長的。
但他絕對不要被蘭青樾說，誰讓蘭青樾是個比小孩還要孩子氣的人。
“你才是小孩吧！”
兩個人開始追逐戰，蘭青樾輕松躲着，像是在逗貓的老鼠，安昱則是使勁追趕着。
最後，是先追人的安昱沒了力氣，靠着寧灼休息。
方平川在旁嘲諷，“小半仙，你和蘭青樾已經八十六局八十六負了。”
安昱沒想到連方平川也笑自己，雖然他知道自己的确輸了很多局，但遲早有一天他會贏的！
他對才發現，月虹将帷帽摘掉了，實在是那個帷帽的存在感不強，經常會忘記。
他看見月虹的眼睛紅紅的，想問她卻欲言又止，月虹察覺到他想問，于是先回答：“夜晚風沙太大，沒注意，迷了眼。”
安昱明白了，等等……帶着帷帽的話，又怎麽可能被風沙迷眼呢？不過既然月虹不想說，那就不該再問。
幾個人回到書院後，便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安昱聽說月虹和許清客回了景月，宇文覽和方平川也回了天緣門。
安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回家一趟，去見見，這個世界裏的父母。
果然，就在他還想着要不要回的時候，父母給他傳信來了，上面寫着：
〔吾兒親啓
你離家已久，為父甚是思念，前幾日你母親念起你，你小叔也閉關出來念叨着你，所以，莫要再糾結，趕緊回家！〕
本來前面還挺正常的，結果到後面立馬就不正常了，不愧是星圖的人，這都能猜到。
雖然他的父親猜到安昱糾結并不是因為天賦，僅僅是因為作為一個父親的能力。
安昱這下也不糾結了，立馬準備坐車回家，畢竟離得不遠。
但是他發現準備回家的時候，他們小隊的住處，就只剩下寧灼，就連蓮心都回清荷谷了。
總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吧，安昱問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
寧灼聽見星圖名字的時候，立馬皺眉，他不應該去的，那裏的人，很可能會知道他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