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星明客棧(四)

星明客棧(四)

光照進來,許清客下意識将頭縮回去,不敢将自己的臉展現在別人眼前。

“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許清客沒有回話,蓮心走進去,腳步很輕,但并不是刻意的。

她走路一直都很輕,若是在水上走路,一定只會留下一小圈波紋。

“手伸出來。”

許清客老實地将手伸出去,有些不太好看,纖細的手上布滿紅點,蓮心将藥膏拿出來,先在她的手背上塗抹一點,看看反應。

藥膏上手涼涼的,很舒服,這是蓮心特調的藥膏,為了避免有排異反應,所以先在手背病變的位置試一試。

蓮心大概也知道許清客不從被子裏露頭,是在顧忌着什麽。

自從上次,月虹為許清客消除疤痕後她就明白,自尊心強的小姑娘,不允許有不完美的一面露在別人面前。

以前她也有過這種時候,第一世的時候,可後來時間長了,她就看透了很多,有些東西,與生死相比,就不那麽重要,死過這麽多次,她早就已經看透了。

但這話的意思并不代表,為了生死,就可以抛棄道德,只是,有些不必要的堅持,是可以放棄的。

“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許清客露出頭來,擡起手看了看,并沒有變得更加嚴重,痛的地方也舒服很多。

蓮心看沒什麽大礙,就留下兩瓶藥膏,她不準備給許清客塗,因為許清客肯定會抗拒。

放下藥膏後,她出去關好門,還交代其他人不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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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在客棧裏休養幾天後,許清客再出來的時候,基本已經好了,完全看不出幾天前過敏了。

安昱他們幾個也學乖了,幾天裏吃得都很清淡,也再沒說過要去吃夜宵的話。

被這麽一鬧騰,幾個人的休假也就剩半個月不到,為了不浪費,他們決定去游河。

永安國長定河上的花船可是十分出名的,雖然也有些不太好的意思,但大部分的花船,都是指那些華美的船只。

有些東西,也就只能在古代才能感受到,比如漂流河燈,又比如煙花爆竹和孔明燈。

安昱看着河上漂着的燈,陷入沉思中,這些燈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蘭青樾對他說:“我們這裏有種職業,叫撈燈人,因為我們會把心願寫在河燈上,而這種職業的職責就是将河燈撈起來,然後送進道觀裏,讓燈一直燃燒着,直到燈熄滅之後,才會将這些燈處理掉,祖先們認為,燈一直燃燒着,熄滅就代表願望實現,而做這些事的人,一般都是道觀的人。”

安昱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職業,雖然也是為了不污染環境,但是這種讓願望延續的理由,感覺更有人情味。

蘭青樾接着說:“不過放河燈的日子,也不是天天都行的,只有每月中旬的時候,才可以來這裏放河燈,其他時候,放河燈的話,是不會寫願望的。”

見安昱十分好奇,蘭青樾又說:“也有老百姓們自願去參加的,這幾年看場的一直都是老道長,我們蘭家與老道長有些關系,你要是想體驗的話,明日撈燈的時候,一起去?”

安昱的确是很想去,其他人也想見識一下這個習俗,于是就交給蘭青樾去辦。

幾個人說着,蘭青樾準備的船只也來了,是所有停留船只中最大的,華美精致還帶着一點蘭青樾騷包的氣質,果然能從一個人的物品上反映出他的性格來。

“有必要把船造的這麽不實用嗎?”

蘭青樾看一眼船,不太明白有什麽不實用的,“我的船可是最實用的,方圓百裏之內,就沒有比我的船更加厲害的了。”

安昱表示懷疑,但是上船之後才發現,的确如蘭青樾所說的一般,完全感覺不到晃動,十分穩,而且速度還快,不一會就到河中央。

天色徹底暗下來,河面上燈也多起來,花船上也亮起燈,星星點點地照亮整個河面。

蘭青樾問他們要放河燈嗎,安昱想了想,也沒寫願望,就只是将河燈放在水面上,看着它随着一陣陣的波動飄遠。

看着漸漸遠去的河燈,他有一種預感,這樣悠閑的日子,怕是不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預感,只是,沒有來的就有一種淡淡的悲傷。

系統:“再一次感嘆你們星圖弟子的敏銳。”

上一次鈴铛的時候,系統就是這麽說的,說中了,這一次又這麽說,看來是真的。

“要是不拯救世界,幹脆一輩子都這樣,和他們一起去看大陸的風光,該多好。”

系統:“也許拯救世界後,會實現。”

安昱對此不置可否,将來是未知的,誰也無法确保會怎麽樣。

寧灼站在安昱的旁邊,河面的燈照亮他的臉,他望向左邊的安昱,又望向右邊的其餘幾人,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舒适感。

他從未如此放松過,和這些人相處,居然是他這幾千年來唯一放松的時刻,因為這些人,都是好人。

這些人對待他,沒有特殊,卻很關心,真好,讓他都想留在這個世界了。

夜晚有風,幾個人放完河燈,就回客棧了。

第二日,安昱惦記着撈燈的事情,于是幾個人早早便去了,卻發現道觀的弟子到得比他們更早。

想着卯時去尚早,卻不承想有人五更便已至,果然,任何事都不算早,因為定有先行者。

蘭青樾過去和他們寒暄,道觀的弟子皆認識他,畢竟以前還在永安國的時候,蘭青樾就常常偷跑出宮去道觀或曲裏三巷。

幾乎全永安國的百姓都知道,大街上若是有個,相貌清秀,搖着折扇,風流潇灑的公子哥,那必定是他們的小殿下。

道觀的弟子們已經将東西準備好,看着他們熟練運用竹竿勾起河燈,安昱覺得自己也可以。

竹竿前面有個鐵鈎,而河燈上面正好也有挂鈎,安昱勉強可以擡起這根竹竿。

要知道,這根竹竿有兩個他那麽高,蘭青樾壓住後面,讓他用前面去勾河燈。

可安昱實在是太笨拙,鈎子好幾次都錯過挂鈎,在後面壓着的蘭青樾,被他捅了好幾下。

蘭青樾實在受不了,于是讓寧灼替他上,寧灼壓住的時候,安昱連竹竿都擡不起來了。

寧灼想了想,于是直接用竹竿幫安昱勾,這下子連着安昱都被他擡起來了,安昱挂在竹竿上,随着寧灼的動作勾,自己也左右晃動。

奇怪的是,就算前面挂了個人,寧灼居然一下子就能鈎到河燈,連裏面的燈火都沒有熄滅。

安昱把河燈從挂鈎上取下來,剛取下來,就聽見旁邊的幾個弟子,齊齊對一位老者行禮,他就是蘭青樾口中的老道長。

老道長慈眉善目,身量卻很高,頗有三分聖人之姿,望過來的眼神,也很溫和,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

安昱覺得老道長,和自己爺爺很相似,各種方面的相似,包括父親和小叔,都有這種感覺,像是看透一切後包容萬物。

是不是可以預料到未來,或者可以看到某些事情的人,都是這樣,有種經歷過大風大浪後,處事不驚的感覺,就像寧灼。

安昱總覺得寧灼經歷過很多,其中的曲折肯定比他想象得還要多,也許那些苦難他都想象不到,可寧灼卻還是認真對待每一件事。

老道長走過來,看不出是不是習氣之人,但步伐穩健,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寧宗……”老道長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人,最後改了稱呼,“寧小友。”他還笑了笑,像是占得什麽大便宜。

寧灼向他微微點頭,蘭青樾沒想到寧灼和老道長認識,畢竟老道長常年待在觀中,寧灼又未曾來過永安國,沒想到兩人居然認識。

蘭青樾過去和老道長聊天,安昱接着看河燈,突然,他發現一個與衆不同,十分顯眼的河燈,上面的挂鈎比他的頭都要大,他絕對可以勾起來。

他拍拍寧灼的胳膊,讓他把竹竿遞給自己,“寧灼寧灼,把竹竿給我,我看見一個很好勾上來的。”

寧灼将竹竿遞給他,壓在安昱的肩膀上,害他踉跄兩下,寧灼又只能把竹竿重新壓好。

那個河燈的确實很容易勾起來,安昱勾到岸上之後,旁邊就有小道士把河燈放在推車上,然後往道觀裏推。

安昱試着推了一下,不是很重,但對小道士應該還是有些重量的,他想幫小道士推,結果小道士連連擺手,推着車,像踩着風火輪,起飛一般,瞬間就推到道觀。

小醜竟是我自己,安昱覺得自己再也不要閑吃蘿蔔淡操心了。

假期的剩下幾天裏,幾個人都待在客棧裏,安昱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修煉,還算充實。

雖然有時候也會和其他人一起玩,但他不會推牌九和葉子戲,大部分時間只能看着他們玩,很無趣,所以他更樂意窩在房內好好修煉。

其他幾個人倒是玩得很激烈,聽說蘭青樾和月虹一個晚上,就把自己一個月的錢都輸光了,到最後還跑到安昱的這裏哭慘。

安昱又一次深刻認識到,遠離黃賭毒,幸福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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