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定醫務室(……)
“我知道了……”
薙切理江面色死灰, 緩緩走至茨木面前, 深吸一口氣彎下了腰, “很抱歉, 由于料理社主辦方的失誤,未能讓尊敬的參賽者感受到充分的公平性。我薙切理江……在此代表料理社向這位同學表示深深的歉意。”
“本次大胃王比賽将會有兩位打成平手的冠軍誕生, 主辦方将會準備雙份的獎金與禮品。”
夏悠心下有些失望, 按照薙切理江的性格與人品, 他原本不應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實際上, 剛剛那種情況解決的辦法很簡單, 只要宣布這一環節平局就足夠了, 料理社也不會心疼多準備一份冠軍獎品的經費,可他偏偏選擇了主動與茨木宣戰。
同樣, 薙切理江也深知會造成這樣的局面,與他自己脫不了幹系。
嫉妒會使人失去理智。
薙切理江因不甘心而失控地敵視茨木,山田杉子同樣因為不甘心而失言, 結果就是讓周圍的人看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這一場對決, 他從方方面面都輸的徹底,再無逆轉的可能。
當薙切理江看到夏悠望向自己的目光時,他就知道,或許今後連朋友也難做成了。
夏悠看他的目光很平靜, 沒有一絲責備, 也不帶半分怒色, 可正是這樣的眼神, 才令他的心如同被置于沸水中一樣滾燙疼痛。
因為那雙星眸裏, 已經再也沒有了他們曾經作為志趣相投的好友的溫暖與親近。
茨木才沒空理會薙切理江。
現在,他不再執着于要把這個人類打趴下,也不再執着為夏悠贏回冠軍獎品。此刻,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夏悠。
茨木見她竟然吃下那麽多炒飯,揣着懊悔的心思慌忙四處尋找着幹淨的礦泉水。
剛剛一同比賽的紅頭發少年的朋友,一個眯眯眼完成月牙的栗發男生伸手遞了一瓶未擰開的純淨水給他,茨木想也不想地便接了過來,擰開後塞進了夏悠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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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這是他頭一次對人類道謝。
“不客氣。”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說着,目光還在那盤焦黃的剩飯上閃動,“感情真好,真讓我們這種沒有女朋友的人羨慕呀……”
夏悠結果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口中的銷魂滋味才終于被沖淡,青黑的臉色也泛起了絲絲血色。
她發誓,以後這輩子都不要再吃揚州炒飯了。
“肚子疼嗎?”茨木緊張地問道,生怕自己做的炒飯把夏悠給毒死了。
“……我沒事,就是天氣太熱了,好像有點中暑。”
“既然比賽已經結束了,那就盡快把場地上的垃圾都清理掉吧。”跡部走上前去,指揮起料理社的後勤成員來,圍觀的人見狀,也都一一散去。
夏目貴志也緊張地圍了上去,“要不要去醫院?”
“……沒那麽嚴重啦,我歇會兒就沒事了。”夏悠擺擺手,“這裏太熱了,我們去涼快的地方待會兒吧。”
茨木拉着她轉身就走,至始至終未施舍給薙切理江一個眼神,也沒有去拿那份屬于他的獎品。
薙切理江失魂落魄地望着夏悠等人離去的背影,在人來人往的道路邊緣一動不動,唯一陪着他的還有一臉悔色的山田杉子。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鬧成這樣。”
薙切理江沒有說話。
她咬了咬牙,鼓起心底所有的勇氣,“但是,理江,我之所以這樣做,都是因為……”
“我知道。”
薙切理江終于開口打斷了她,“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我還要去處理料理社的事情,不多陪你了。”
山田杉子怔怔地望着他,動了動發白的嘴唇,沒說出半個字來,周圍有個別目睹了剛剛事情經過的學生,仍舊眼神古怪地小聲讨論她。
這一次,山田杉子是徹底在冰帝裏出名了。
雖然不是什麽重大的違紀行為,不至于被記處分和退學。但她一個女生,被跡部景吾親口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指責,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夏悠可沒空關心山田杉子現在的處境,她歇着歇着,最後還是歇進醫務室去了。
倒不是因為吃了茨木的炒飯吃壞了肚子,而是因為中暑。
八月的太陽毒辣,她之前頂着大太陽在熱氣騰騰的炒鍋面前站了半天,遮陽傘也未能幫她擋住暑氣的侵襲。
作為三個掌勺者中唯一的女生,夏悠很不争氣地中暑了。
親友團一群人浩浩蕩蕩慌慌張張地把意識有些渾沌的夏悠送進醫務室,然後被暴躁的校醫轟出了房間。
“怎麽這麽多人?你們這群小子想幹嘛?”校醫被他們的架勢吓了一跳,不清楚的還以為恐怖分子襲擊校醫務室呢。
“藤原只是中暑了,讓她一個人好好地躺着休息一會兒,你們不要打擾她。”
“保持安靜!最多留一個人在這裏陪她。”老校醫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将詢問的目光轉向了唯二的女生,一歧日和與斑變幻的夏目玲子。
“我是小悠的朋友,那就讓我來陪她吧。”一歧日和主動要求留下來。
“這是我妹妹,還是讓我來守着吧。”
跡部皺了皺眉頭,“你們都是校外來的客人,還是去參觀學園祭吧,這裏有本大爺就夠了。”
反正他都畢業了,學園祭也沒他什麽事。
“不用争了,我來。”茨木微沉着臉色,語氣不容反駁。
說完,他直接走進了房間內,把一群人都關在了醫務室休息間的房門外。
“……”
“行了,既然已經有人守着藤原了,那你們就都散了吧。”老校醫抽了抽嘴角,搖搖頭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冰帝的校醫院也同樣豪華,光是供學生休息的獨立休息間,這一層樓裏就有好多間,回廊外還有等候休息的座位。
夏目貴志當然是不肯走的,見休息間的門被關上了,他自知拗不過茨木強硬的性格,只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起來。
“貴志在哪我就在哪,小丫頭今天真可憐。”
斑嘆了口氣,也抛下了外面那些美食,坐在了夏目貴志身邊,不明情況的人以為她是夏目貴志的女朋友,倒也沒說什麽。
兩個人一坐下,一歧日和、夜鬥與幸平創真的人幹脆也留了下來。
“外面太熱了,又吵又鬧,正好我也在這裏歇會兒。”幸平創真在不遠處的零售機裏買了罐可樂,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本來下午還打算吃吃吃呢,突然出了這種事情,我也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了。”夜鬥挺着懷胎三月的肚子小聲嘀咕。
山田杉子那樣的女孩子,就算是給他五萬日元祈求幫助,他都不樂意幫她。
“還吃……在吃下去你就真的生了。”一歧日和抽了抽嘴角,“小悠之前說你胖了好多,現在一看還真的胖了不少。”
一群人排排坐在回廊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好在他們聲音都壓的很低,沒有吵到校醫院裏工作的人,老校醫便也沒出面将他們轟走。
“好久沒見,一會兒去網球場來一發?”幸村精市靠在作為背靠上,拿出手機在pp群裏通知朋友們一小時後再會。
“不是馬上就到和本大爺約定好的時間了麽,就這麽着急?”跡部抱着雙臂懶洋洋地道,也沒有去外面湊熱鬧。
與其逛學園祭,還不如留在這裏和幸村這家夥聊天呢。
“不過是許久未見,好奇你的實力又進步了多少罷了。”
曾經的對手兼朋友再會面,又聊起過往的歲月來。
*****
夏悠暈乎乎地在休息間的病床上躺着,緩解着中暑引起的頭疼與胸悶。
茨木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心疼地用桌上的書本輕輕地給她扇着風,試圖讓夏悠能夠舒服一些。
他炒飯的時候油放太多了,夏悠吃完後就一直感覺心口有股油膩的氣息令她犯惡心,多虧老校醫拿了藥片和溫水來讓她吃下去,方才壓住了那難受的滋味。
“為什麽非要吃那盤炒飯,你明明知道不好吃的。”
茨木坐在一旁懊悔地生悶氣,滿眼都是疼惜之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做的炒飯不如那小子,輸了就輸了吧,就算輸了就要喝下那瓶蔬菜汁,我也無所謂。”
他寧願喝下十瓶那樣奇奇怪怪的蔬菜汁,也不想夏悠吃一口那糊了的炒飯。
他氣自己的莽撞,又氣她的所作所為。
夏悠微微一笑,“你不是很想贏嗎?”
如果輸給情敵的話,茨木一定會把自己氣上好幾天吧?
“我不是真的在乎什麽冠軍獎品,我只是想争得那份榮耀送給你罷了。”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發誓剛才一定不會和薙切理江針鋒相對下去。
見茨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夏悠微嘆了一口氣。
“笨。”
茨木情緒略顯低落地守在她旁邊,一言不發。
他的确是有夠笨的,因為和別人賭氣,卻讓夏悠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吃苦頭。
“……這次,又讓你生氣了,是我惹出來的事情,還要靠你打圓場。”頓了頓,他沉聲道,“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在這個世界亂來了。”
夏悠失笑,“說你笨,你怎麽還真傻乎乎的。”
“我哪裏生你的氣了?”
茨木一怔,之前她的臉色明明很難看。
休息室裏的空調吹出道道冷風,驅散了暑氣與悶熱,夏悠擡眸神色認真地看向他。
“我氣的是那些陌生人笑話你、诋毀你。”
“就好比薙切理江,明明看出你并不擅長制作料理,卻依舊向你發起料理戰挑釁。”停頓了一下,她繼續說道,“還有山田杉子,明明對你一無所知,随意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诋毀你。”
“他們抹黑你,欺負你,讓我很憤怒。”
她的雙眸帶着幾分愠色,卻亮如繁星。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
茨木因為時代的代溝可能不懂山田杉子話裏的意思,所以看起來無動于衷,可她卻不能充耳不聞。
“我之所以吃下那盤炒飯,也不是為了維護你的面子而打圓場,而是想告訴薙切理江你在我心中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不論他做的料理有多好,我都只會選擇你,所以他輸的很徹底。”
空氣意外的寂靜。
短暫的沉默後,夏悠繼續低低開了口,語氣中帶着一絲莫名的情緒。
“在這個世界裏,你只有我,所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才不會讓你輸給薙切理江,更不會讓欺負你的人看你的笑話。”
茨木定定地看着他,金色的瞳眸中流露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心下觸動。
往昔歲月的一百八十多年裏,從沒有任何一個人類或是妖怪,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強大驕傲如他,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也不屑于別人的保護,
一頭巨獅會在乎爪邊小小的螞蟻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嗎?只要一揮爪,它就能讓這些螞蟻粉身碎骨。
哪怕是強于他的酒吞,也無法簡單輕易地擊敗他。沒有妖怪膽敢在他面前嚣張跋扈,無禮挑釁,它們只會瑟瑟發抖地臣服在腳下。所以剛剛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他根本未曾放在眼裏。
這樣弱小的生物,他根本懶得和他們計較。
作為強者,他生來就習慣了被別人依賴着祈求保護,他也樂此不疲地享受着作為強者被衆妖讨好奉承的快感,強大的妖力是他狂傲的資本。
哪怕是夏悠,在最初相識的時候也同樣在拼命地懇求着他的庇護,他出于被奉承的愉悅心情,擡手放了她一馬。
所以,為什麽夏悠和別人不一樣,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動心的呢?
是在她面對流寇頭領手下的妖刀也依舊不肯離開的時候,是她為了自己偷偷尋找夜鬥幫忙的時候,是她為了接觸鸩毒而拖着弱小的人類之軀返往深林的時候。
這些舉動,何嘗不是夏悠在用她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呢?在這個世界的今天,她也同樣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因此,夏悠和那些只知道依附他生存,除了索取之外便沒有回報的妖怪不一樣。
那些人的诋毀茨木不在乎,可夏悠在乎。
感情中,若只有一方給予付出,那麽再熱烈誠摯的感情也會随着歲月的流失被消磨掉激情,所以相愛一定是在彼此間的回報與付出中産生的。
“我對很多妖怪都說過‘我會庇佑你、保護你’這種話,但從別人口中聽到還是第一次。”
茨木彎起了嘴角,瞳眸溫柔地看向夏悠,那絲與生俱來的兇意和冷漠竟也被溫柔所磨平了棱角。
“夏悠……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夏悠一直沒有從正面認真地回應過他的感情,好像不管在誰的面前,都是他在主動宣揚這份感情。
雖無明确表示,卻也沒有拒絕過自己。
她沒有對他說過“我喜歡你”,也沒有對他說過“我不喜歡你”。
有時候茨木會悄悄的想,夏悠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僅僅因為他一廂情願的癡纏而無可奈何,畢竟一直以來主動的是自己,被動的是她。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夏悠不是不喜歡他,只是比起口頭上說出來,她更傾向于用實際行動去做。
與面對父母親友時的溫和開朗不同,她在感情這方面似乎有些不善表達,但感情中深藏的炙熱卻不比他少。
“我記住你的話了,所以你要謹記剛才的承諾,在這個世界裏好好保護我。”
同樣,他也會傾盡一切去保護她。
茨木說着,雙手緩緩握住她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呵護在掌心之中,閉上眼緩緩落下一吻。
這個世界上,比和酒吞在一起喝酒更開心的事情,莫過于他喜歡夏悠,夏悠也喜歡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