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争鬥
布木布泰心裏其實是有些瞧不起多爾衮的,不為別的,只為他身為努爾哈赤最受寵愛的孩子,卻偏偏一副不知形勢險惡的樣子。
這些年努爾哈赤身體越發病重,別的貝勒都虎視眈眈盯着大汗的位子,暗地裏做着準備。在一群因為等待的時刻愈加接近,所有人都處在一種高壓緊張的狀态下,那種肆意的快樂和對權勢的漠不關心顯得那麽累贅而面目可憎。更何況,因為他極其受到努爾哈赤的寵愛,今日外面已經有了傳言努爾哈赤要将汗位傳給多爾衮。
而身處這漩渦的中心,多爾衮卻依然無知無覺。一向在阿瑪的熏陶下信奉弱肉強食,适者生存的布木布泰不禁為他感到一陣可悲和可嘆。
悲的是他日後可以預料的遭遇,嘆的是,在她眼中,既然身為貝勒,能夠享受到別人享受不到的尊貴,卻無法保住它,不啻于無能。
這樣無知無能的男人,她是看不上眼。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次篝火晚會上,多爾衮常常無意地纏着她。
無論她走到哪,他都要跟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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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忍不住回頭,惡心惡氣:“你跟着我幹什麽?!”才不管他是不是貝勒爺,她忍得夠久了。
從剛剛她出帳篷到現在,她走了快半個時辰了。
他還一直跟在她後面。
趁四下無人,她非得質問他不可。
廣闊的大草原,天空湛藍,白雲連綿,風把綿綿青草吹低,遠望無際。只有面前這個叫布木布泰的小女孩張牙舞爪地站在自己面前。
多爾衮停下腳步,也沒說話,只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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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在身後,仍然維持貝勒的尊貴樣子,仿佛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真是什麽樣的父親生出什麽樣的兒子,布木布泰暗地裏怒斥。可是就算他們都流着他的血,未必每個都需要怕,至少多爾衮,她的直覺告訴她,是不需要怕的。
“說說,”她走近,目光直視着她,“你為什麽跟着我?”
多爾衮擡起頭來,還是盯着她,過了許久才說:“我看上你了。”
愣了一下。
繼而立刻爆發出一陣大笑。
布木布泰捂着肚子都快笑疼了。
哈哈。
什麽?
他看上她了,真好笑,那她現在是不是該感到萬分榮幸。
“你在說笑嗎?”沒讓自己任性多久,布木布泰很快停住了笑容,問道。
“我是說真的。”
因為看到了她眼底裏嘲弄的意味,多爾衮不悅地降低了一個語調。
布木布泰真的很想再次爆發出大笑,雖然嘴角已經有上翹的趨勢,但她生怕打擊到這位年幼的貝勒爺幼小的自尊心,轉而強自忍住了笑意,注視着他。
她認真地評判和思索着。
她從不懷疑自己的魅力會吸引愛新覺羅那一家人。事實上,阿瑪跟她說過,這次努爾哈赤來,就是要與她們博爾濟吉特氏建立姻親關系的。
雖然還有個姐姐哈日拉珠雲英未嫁,但巫師的預言是她最好的砝碼。整個科爾沁,只有命主天下的她才有資格嫁給如今最有勢頭的愛新覺羅的男子。
而面前這個也姓愛新覺羅毛頭小孩今年才剛十三歲。
他和他的生母受皇太極的寵愛,他還有兩個兄弟,他擁有最多的牛錄……屈指可數的優勢條件。
而他雖然比她大一歲,但以他們的心智來說,她大他三歲有餘。
就這一個小毛孩。
布木布泰圓潤的小嘴微微上翹,睥睨他的眼神綻出狡黠的亮光。
她可不喜歡太蠢太笨,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人的人。
光這一條來說,便絕對能把他打出考慮範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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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布木布泰抿笑的嘴角,多爾衮覺得自己突然口幹舌燥,心頭有千萬只螞蟻在咬一般。
從見到布木布泰的第一眼起,他就無法從她的面容移開視線。
他覺得她真美,真英氣,真厲害,無端端讓人移不開視線。
眼珠子那麽黑亮,眼睛的輪廓那麽明晰,鼻子和嘴巴都那麽小巧,又常常都是自信神氣地笑着的,說話時,睥睨時,滿滿都是不在乎、看不起的驕傲。
特別是她嬌小的身板,她常穿最最正氣的紅色的騎馬裝,小小的剛發育的身體在騎馬裝內緊繃,胸脯不太突兀地在身上蜿蜒出美好的曲線。手上常年拿着一根長長的馬鞭,無聊時便在手上繞來繞去。
你看它纏在她小巧的手上,會仿佛它也纏在你的心上,一癢一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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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木布泰像是在打量着他,圍繞着他轉圈。
多爾衮抑制住內心的遐想,高傲地仰起頭,維持高高在上的氣派。
終于,布木布泰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你是不是在等着我的感恩戴德?”
“不過,你這樣子可不行。”她的口氣帶着一種清清淡淡,卻又鄭重萬分的調笑,“我可是草原上巫師占蔔出來的,命定主天下之人。我以後要嫁的也必然是征服天下的英雄,你能嗎?”
多爾衮愣了一下。
她是不是在嫌他的身份不夠高。
布木布泰又笑道:“你這麽小,我要是嫁給你,以後你會嫌我老的。這可不行。”她煞有其事地胡編着。
多爾衮微微皺起眉頭:“我比你大一歲。”
“是啊,那又怎樣?男人不都喜歡年輕漂亮的麽?等你三十歲了,我也快三十歲了,你又怎麽還會覺得我年輕美貌呢?”
多爾衮知道她在與他周旋,強詞奪理,橫了她一眼。
布木布泰看着他,心中卻笑得歡快。這個多爾衮,真是喜怒形于色。他已經十三歲了,卻還只是個孩子,不會隐藏情緒。雖然傳說他很骁勇善戰,但身為努爾哈赤最受寵愛的兒子,最多牛錄的擁有者,與其他幾個成熟年長的貝勒一比,他實在太不堪一擊了。
更何況,他居然會來這裏居高臨下地對她說:“我看上你了。”
“喂,大汗沒教過你怎麽征服女人麽?”她突然湊近說了一句。
阿瑪說,在他們這些權力擁有者的世界裏,女人只有地位之分。
對于地位高的女人,他們會選擇形式上的迎娶,對于地位低的女人,他們選擇最簡單快捷地身體上的霸占,而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征服她們,獲取利益。
姻親不過是一種鞏固權勢的方法,想要娶她這個命定的貴人,不需要長得如何,或者年紀多大,只需要他是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那麽,她的阿瑪會迫不及待地把她送上去。
女人永遠都是權勢的附屬品,這個道理,他居然不懂。
多爾衮臉倏地紅了一下,然後生硬地故作鎮定:“我很快就會了。”
布木布泰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
哎喲,她快受不了了,他想錯了吧,她說的征服,是他說的那個征服嗎?
他指的應該是……
“你不會還沒有過女人吧?”
她大膽直接地問了。
多爾衮臉鐵青了一下,顯然是被戳中心事,而後又被她的嘲笑弄得心情不悅。
布木布泰笑得快直不起腰來,他才十三歲,再過一兩年婚配也很正常。只是她總覺得他是那麽的好笑,那麽的好欺騙,壓根不像個貝勒。
多爾衮突然攥住她的手:“你這麽高興,不如你來當我的第一個好了。”突地,就強硬地把她往草地上壓。
他雖然還是個少年,可力氣大得很,簡直像頭牛一樣。從小騎馬,力氣也不弱的布木布泰竟被他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多爾衮,你給我放開。”
她氣惱了。
“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活膩了。”他墨色的瞳孔裏流露出興奮的光彩,“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麽樣?”
布木布泰臉漲得通紅,不是羞的,是氣的。
多爾衮看她氣惱的樣子,心頭簡直樂極了。
現在他才明白“征服”女人是有多麽大的快感了,更何況是這個高傲的,倔強的,不服輸的女人,還有,她是那麽的美麗可愛……
伸手摸了摸她的唇角,他喜歡她紅瑩瑩老是微微上翹的唇角。
“格格——”從遠處傳來奔跑而來的蘇瑪的呼喚。
多爾衮被聲音幹擾,擡起頭看的瞬間,就已經被抓住時機的布木布泰掀翻倒地,緊接着一鞭子朝着他臉上抽了下來。
他從小随努爾哈赤打仗,應變能力一直很好,立刻騙頭閃躲,只可惜,鞭子甩起的尾部還是在他臉上抽出一道血痕。
“你敢打我?”他不可思議了。
面前的布木布泰一動不動,沉沉地看着他。
她果然是生氣了,這個高傲的女人只怕以前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待她。對于她來說,敢欺負她的人,哪怕你是天皇老子,她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是給你的教訓。下次你要是再敢這麽對待我,不管你是不是努爾哈赤的兒子。我都會——”她走上前去,踢了踢他的裆部,“——像骟羊一樣骟了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她可不怕他,就怕他去告狀,阿瑪和努爾哈赤也只會認定這是小孩間的嬉鬧,他們才不會為了這樣的一點小事傷了彼此的和氣。
至于,她剛剛說的那句話,誰敢作證呢?更何況,被一個女人打趴在地,還被威脅,這樣的醜事誰敢說出去?只怕說出去,以後半生都會被人用這個來嘲笑他。
依她看,多爾衮那個蠢人是萬萬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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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抽了他一鞭子,還撂下了狠話,她心情好了很多。
回帳篷的時候,因為看到剛剛那一幕而被吓得噤聲的蘇瑪看見她嘴角有了笑,才敢做聲道:“格格,您的肩膀。”
說着,伸手從她肩上拿下一根枯草。
布木布泰回頭,遠遠看到多爾衮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站起身來,往這邊走來。
因為天昏地暗,,她只能看青草地上一個隐約的身影,但她知道,他的視線始終凝在自己身上,絲毫不懼。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鞭子。
多爾衮,你給我記着,看你下次還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