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交易
宸妃海蘭珠漸漸度過了危險期,身體也漸漸恢複,更因為小阿哥順利生下來,整個人顯得如釋重負,精神許多。
皇太極和海蘭珠的心結終于沒有了,詛咒也仿佛如願的被打破了,宮裏再沒人說三道四。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烏雲之後的彩霞滿天。當然這也只是對他們來說。因為海蘭珠生下了皇子,這皇子又被皇太極看得極重,剛出生就已經大赦天下,而且即便海蘭珠還在坐月子,皇太極也不離不棄地守在她旁邊。
宮裏的女人雖然明面上不會說什麽,但心底裏總會有些許的失落。
說實話,私底下盼望海蘭珠這個“禍害”在生孩子的時候一屍兩命的人倒真不在少數。而令她們更受打擊的是,明明海蘭珠懷孕的時候不能侍寝,終于肯把皇太極讓出來。可皇太極卻偏偏因為不忍拂逆海蘭珠而去寵幸了布木布泰,然後,布木布泰也居然懷上身孕了。
說到底,都怪海蘭珠那個女人。
明明她娜木鐘才是林丹汗明媒正娶的大福晉,位于八大福晉之首,她率部歸降皇太極的時候,他也給了她非常高的禮遇。可偏偏,是那個“災星降世”的海蘭珠得到了皇太極的寵愛,甚至地位居于她之上。而現在她懷上龍子了,她的膝下卻只有一個剛一歲多的格格。
而海蘭珠身上的詛咒既然已經打破,坐完月子後,恐怕更不會留侍寝的機會給她們了。
娜木鐘心中越想越是懊惱和不甘,美好的一片夏日午後,垂柳随風動,池塘遠處吹來幹淨的涼風,樹葉稀落出斑駁的碎影,她卻因為這些煩心的事情仿若被一根繩索捆住。
随意挑了個石凳坐下。
随從們扶着華蓋,立在不遠處不敢驚動。
涼風徐徐吹過她的面容,因為內心想着這些煩心的事情,連兩道秀眉都微微攏了起來。也不知道就這樣坐了多久,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不甚明顯的腳步聲。
她擡起頭,遠處的花簇中走過一個錦衣男人。枝高的花簇把他的下方遮掩住了,只留下朝前走過的肩膀和側臉,他衣着華貴,氣度不凡,五官更是明朗直挺,穿着紫金色紋龍錦袍,像是某個親王,看樣子是正要入宮面朝皇上。
腦海中突然有某些記憶在紛亂,像是這陽光底下水波粼粼漾着的金光。
白光乍然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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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緊手帕霍然站起身,嘴角微微一笑,她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了。
好端端的,麟趾宮貴妃居然專程來拜會她。難道還是因為前幾夜晚上的事嗎?布木布泰沒有多想,一邊吩咐宮女讓她們進來,一邊收拾打扮。
到了內堂,先行行了個禮:“妹妹布木布泰見過姐姐。”
娜木鐘連忙扶住她,“可別,妹妹懷有身孕,可別行禮了。”布木布泰含笑起身,娜木鐘忙道:“妹妹別站着,快坐。”
“姐姐也坐。”布木布泰并沒有坐在殿內的主炕上,而是随着娜木鐘坐在客位上,“不知姐姐此次前來,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娜木鐘笑着,“只是前幾夜看到妹妹不舒服,半夜還遣人去找太醫。所以想來問問妹妹的身子如何,是否不适?”
“多謝姐姐挂懷,妹妹只是這次孕狀比較嚴重,時常嘔吐而已,并無大礙。”布木布泰答得寵辱不驚。
“是嗎?”娜木鐘又笑着,顯然,故意提起前幾夜的事,想在布木布泰臉上看到她驚慌的反應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現在她可不怕,畢竟現在有把柄在手的人是她。
“對了,妹妹,昨夜你遣出去的人是誰?姐姐覺得好生面熟。”
“回姐姐,宮裏面的奴才都差不多,妹妹怎麽可能記得?當時妹妹腹痛得很,便叫蘇瑪随意指派一個去了。怎麽姐姐,難道姐姐跟妹妹的宮裏還有相熟的人不成?”布木布泰佯裝驚訝。
推得一幹二淨,反倒倒打一耙,這是暗示她在她宮裏安插視線了嗎?
娜木鐘心中冷笑:“不是,妹妹,姐姐只是覺得好生奇怪。這宮裏的奴才哪個不是見了我們就躬身行禮的,那麽高頭大馬的男人姐姐還是頭一次見到,不像個奴才,倒像某個貝勒親王什麽的。”娜木鐘放緩了語氣慢慢說,讓她好好聽聽“貝勒親王”四個字。
布木布泰面容不動聲色,心裏頭卻着實驚了一下,難道那夜她認出來了?
不可能,那夜風大雨大,加上電閃雷鳴,根本看不清人。更何況,她若真的認出來了,為何當時不指認呢?反而現在在這裏左一句右一句的試探她?
“是嗎?妹妹倒不知道。宮中奴才混雜,偶爾有一兩個高頭大馬的也不奇怪。妹妹也不知那夜蘇瑪到底叫誰去了,找不到小太監,随意叫了個侍衛去也未可知。”
“是啊。妹妹說的是。這些天,姐姐時常看着那些侍衛半夜打着燈籠,引什麽人進宮呢。好像那方向,正好就是妹妹的永福宮。”
話已經說得這樣清楚了,布木布泰心中已明白,這娜木鐘有備而來。
“姐姐這是何意?有什麽事,姐姐不妨直說。”
既然有備而來,那就趁早挑明吧。
“哎,妹妹,怎的就動怒了?”終于在布木布泰的語氣裏感覺到了一絲不耐。見她微低着頭,保持着微笑在逗弄手中的帕子。雖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那語氣可是有些急躁啊。
“姐姐也沒說什麽啊。只是這夜深人靜的,堂堂一個睿親王頻繁出入妹妹的寝宮,傳出去可不太好。”娜木鐘站起身來,假裝打量着殿內的裝飾,沒有回頭看布木布泰的反應。
但她的嘴角是噙着笑的,因為她知道,她終于抓到這個女人的痛處了。
光與親王私通這一條,布木布泰就已經栽在她手裏了,遑論她有幾個孩子。
“姐姐,您這是在說什麽話?”布木布泰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姐姐是在說妹妹跟別人有染麽?姐姐可知,這種事在皇宮大院被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妹妹自問可沒那個膽子。”
“姐姐也沒那個膽子敢誣陷你啊。”娜木鐘焦急地轉身坐下,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說,“姐姐也希望姐姐看到的只是錯覺啊。那天晚上大雨中從妹妹房裏出來的人不是睿親王多爾衮啊。一個宮妃,一個親王,你看這事兒鬧的。”
娜木鐘嘆了一口氣,瞧布木布泰的嘴角還彎着,眼神卻已經冷了,心中更是大樂,嘆氣口說:“要說這私通,姐姐也知道這是掉腦袋的大事,所以才不敢随意禀告皇上。生怕自己一個眼神兒看錯了,就變成誣陷了。”
布木布泰還未答話,娜木鐘又道:“更何況,前幾天晚上上上下下,這麽一随行人都在。就姐姐一個人老眼昏花看錯了,可不丢人嘛。”娜木鐘當真以為自己在說笑話,掩口而笑。
“姐姐有話直說。”布木布泰已經不再打算跟她虛以委蛇,“姐姐來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妹妹這件事吧。”
“唉喲,妹妹可真聰明。”娜木鐘抓住布木布泰放在桌面上的手,斂了神情道,“妹妹年紀雖然小,但服侍皇上的時間可比姐姐長。姐姐啊,跟海蘭珠一樣,入宮也才一年多些。可是倍感寂寞啊。”
布木布泰大體知道她想說什麽,但她并不打算打斷她。
“說實話,姐姐我和宸妃海蘭珠的年歲差不多,也幾乎是差不多進宮的。連懷孕生産的時間都差不多。但雖然有這麽多的‘差不多’,可姐姐的待遇畢竟和皇上心寵的海蘭珠不一樣,不僅身份地位居于她之下,連生的孩子也不如她。姐姐去年生了一位小格格,皇上雖然喜歡,但也只是抱了抱她了事,完全比不上今日的八阿哥降世的大赦天下。當然,姐姐我是知道,格格和阿哥身份上是有不同的,姐姐倒不敢埋怨。只是姐姐心想,妹妹今日又懷上一胎了,若是女孩也就不能說什麽,若是男孩,是不是還能有八阿哥這份尊榮呢?”
說來說去,娜木鐘想要對付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海蘭珠。
也對,海蘭珠才是這後宮所有女人最想除之而後快的最大敵人,而她充其量,只是她想利用的一個工具而已。明白了這點,她反倒放下了心。
“那姐姐希望妹妹怎麽做呢?”布木布泰問。
見布木布泰終于懂了她來的含義,娜木鐘放心的笑了:“姐姐不是想讓妹妹做些什麽,只是想和妹妹做一個交易而已。妹妹想那宸妃海蘭珠生下孩子為什麽那麽高興?皇上為什麽大赦天下?那是因為,這個孩子證明了海蘭珠出生時所帶的‘克夫克子’的預言是不準的。既然不準,那麽海蘭珠就有充分的理由待在宮裏面,待在皇上身邊,享盡他的寵愛。那麽咱們幾個姐妹的後半生,或許就要守活寡了。所以姐姐在想,如果海蘭珠的這個孩子雖然生了下來,但沒養幾天就‘生病’或‘無緣無故’辭世了,那麽是不是反而證明了,那個預言是真的呢?海蘭珠這個災星根本不配待在後宮,待在皇上身邊。”
這個女人心腸真夠歹毒。
她想用她下一着最狠的棋,想用她的手,将海蘭珠趕盡殺絕。
而她恰能坐收漁翁之利。
“而對妹妹來說,如果海蘭珠的兒子死了,那麽,倘若妹妹這次誕下的是個皇子的話,在日後的皇位之争上是不是更有競争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