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長安的微小請求4
夏長安的微小請求4
說了五分鐘，邵雲帆還是挺準時的，耿介繞着噴泉走了兩圈——有水的地方總是涼快一點嘛——對方就到了，手裏還舉着兩支雪糕。
“熱壞了吧，給。”邵雲帆把雪糕塞到耿介手裏，還貼心地撕開了包裝紙。
“算你還有點良心。”耿介接過雪糕嘟囔說。
邵雲帆咧嘴笑笑，帶着耿介回了他家。
邵雲帆家有些小亂，不過能看出來是整理過的。
“你先坐。”邵雲帆指了指沙發，然後進了廚房。再出來時，他手上端着一盤切好的西瓜瓤，上邊插着幾根牙簽。
“早冰好了，就等着你來。”邵雲帆說着坐下來，将盤子推到耿介面前。
耿介沒有跟他客氣，當即便吃了一塊兒，又涼又甜，十分解暑。
“就算你拿西瓜賄賂我，這兩天還是得好好複習。”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複習。”邵雲帆在耿介面前總是沒有脾氣，“去我房間？”
“好。”
邵雲帆的房間不算特別大，但是朝陽，屋裏亮堂堂的。牆上很幹淨，沒有貼海報之類的東西。書桌挺大，上面是攤開的數學書，旁邊依次放着英語、物理等。屋裏開着風扇，還算涼爽。
“我記得你上次考試交了白卷？”耿介将背着的書包放下，說。
紹雲帆輕聲咳嗽一下 ，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
“為什麽要交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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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心情不太好。”紹雲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底一片暗色。
耿介點點頭，将這件事揭了過去，“既然你找我給你補習，那你現在就是我的責任。為了對你負責，有的時候我可能會比較嚴厲，但是如果你受不了要及時跟我說。畢竟我第一次教別人，不好把握這個度。”
“好。”紹雲帆眼中滿滿都是笑意。當紹雲帆看到耿介跟李清明、韓悅聊天的時候，卻從自己同桌那裏得知對方沉默寡言，當時紹雲帆就想：這哪是沉默寡言？分明是只願意跟成績好的學生交流。
之前中午對耿介心生的好感頓時消了大半，但紹雲帆還是沒忍住拿着書裝模做樣地去問耿介問題。
至少我要證明，對方十分無趣。紹雲帆這樣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結果出乎意料，雖然最後因為被班主任還有王江山兩個人搗亂沒能繼續跟耿介搭上話，但紹雲帆還是隐約感受到對方的善意。而現在，紹雲帆心中的這種感覺更盛。或許耿介不是一個多麽有趣的人，但對方确實是帶有善意的。
“月考好就好在只考前一個月的內容，而且現在處于高二剛開學的時間，大多數人的心思還留在暑假沒收回來，所以一般第一個月考的成績整體而言并不好。這正好是我們的機會，離月考還有兩個星期，這段時間完全足夠我們将全面所學內容複習一遍。”
“我……之前兩周一點沒學來着……”紹雲帆吶吶地說：“而且我高一的成績也不好。”
“這樣麽？”
紹雲帆有些喪氣，進步對他而言是一種奢侈。
耿介思考片刻，擡眼見紹雲帆衣服喪氣的模樣，不禁笑道：“你做出這副模樣做什麽？就算你前兩周沒學，剩下兩周我也能給你重新補回來。”
“高一……”
“高二不同的科目和高一課程的聯系程度不同，如果是期末考試的話或許我們還需要擔心一下，但現在只是月考。”耿介笑道：“月考的範圍有限，我們不必過于擔心。如果你這次月考後依舊願意跟着我學習，到時我自然有其他辦法。”
“不畏将來……不念過往。”
耿介一愣，笑着說：“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豐子恺的《不寵無驚過一生》。你能這樣想，很好。”
“是你。”紹雲帆低聲道。
“什麽？”耿介沒有聽太清。
“沒什麽，我們要開始學習了嗎？”
“先摸底。我昨天連夜寫了幾道題，你先做一下。”耿介将放在書包裏的一摞紙拿出來。
紹雲帆看到那一摞紙的厚度，不禁抽抽嘴角。
幾道題？這怕是有個幾百道吧？
“只做你會做的。不會做但知道考的是書上哪部分知識點，就在書上标記下來，剩下的既不會也完全不知道考的什麽就空着。”
紹雲帆看着那一摞題有些為難，“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一個上午的時間來做。”
“嗯，我在這等着。”耿介說完見紹雲帆還是有些為難的模樣，想了想說：“不方便，那我先走，你做完拍照發給我或者我再來都可以。”
“不是。”紹雲帆可沒有要趕耿介走的意思，吞吞吐吐半點道：“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如果覺得無聊的話，下次還會願意來嗎？
耿介一愣，側頭朝向書桌旁的書架上說：“不會，如果你願意把你的書架向我開放的話。”
紹雲帆覺得耿介的表情像極了一只向主人讨要小魚幹的貓咪，既想要吃魚幹，又不想讓鏟屎官知道自己在着急。
“你可以随便看。”紹雲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當時的笑容有多燦爛。
紹雲帆很是自覺地去做題，于是耿介漫步到書架旁。
五層的書架，上架下櫃，上面滿滿當當全是書。他粗略地看了一下，發現書架上的書很雜，歷史、軍事、槍械介紹、文學名著、小說、漫畫……嚴肅的、搞笑的、悲情的、無厘頭的等等，全部混雜在一起，像是一張白布上被胡亂塗上不同的色彩。
奇怪又絢爛。
耿介是喜歡看書的。在他原本的世界，盡管他的人生格言是得過且過，但對于書卻愛得深沉。如果他看一本書看的入迷，可以整整一天端坐書桌前不動彈，直到餓的受不了。就像他在這個世界選擇紹雲帆做為他留下的聯系，或許在那個世界，讀書便是他潛意思給自己與世界系上的一根繩。
他一直用目光愛撫亭亭玉立于書架上的書，直到紹雲帆都忍不住出聲說：“可以看。”
耿介愣了一下，第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邵雲帆在說什麽。
“如果有你喜歡的書，你可以随便看。”見耿介沒反映過來，邵雲帆又說了一遍。
“耿介側頭看了紹雲帆一看，勾唇一笑道：“你跑神了。”
紹雲帆委委屈屈地繼續奮戰。
耿介繼續書架前站立，又過了有将近五分鐘，耿介終于找了一本書——《犯罪心理學》。那書有一個半指關節那麽厚，略略翻看便能看出來其中理論居多，一般來說這種偏理論的書，尤其是心理學在大多數人讀來十分枯燥，然而耿介不一樣，只需一眼他便被書中的內容攝取了心魂。
邵雲帆在做題，偶爾擡頭看一眼耿介，見他沉迷于書中也沒有開頭打擾他。房間裏很安靜，能聽到筆劃過紙張時的“沙沙”聲和很輕的翻頁聲。窗外偶爾有幾聲鳥叫，很快又被蟬鳴壓過。
如果不出意外，這大概便是一個美好的周末。
然而世事無常，平靜被一聲響亮的的摔門聲擊碎。
耿介被關門聲一震，停留在夾在書中的一張紙——一份關于作案步驟的詳細解說——的目光終于移開。
邵雲帆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厭惡。他看了一眼耿介，正好與對方的目光相接。他抿了下唇，道：“我爸回來了。”
“邵雲帆，兔、兔崽子……死哪去了？”含糊的聲音從客廳裏響起，期間夾雜着幾聲咒罵和東西落地的聲音，不一會兒，嘔吐的聲音又突然響起。
對方應該喝了酒。耿介想：我讨厭耍酒瘋的人。
大概是耿介的厭惡過于明顯，邵雲帆默了一會兒說：“長安，你先回去吧，回頭我做完了拍照發給你。”
耿介點點頭，問：“我能借這本書看看嗎？”
邵雲帆看到那本書略微有些遲疑。
耿介卻像沒看到似的，堅持地又問了一遍，“我會很快看完的，也不會把書弄髒。”
紹雲帆笑了下，“可以。你慢慢看就行，什麽時候看完了再還我。”
耿介便回贈對方一個微笑。
“我送你出去。”邵雲帆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敢開門。
客廳裏酒臭味兒熏人，嘔吐物正好在耿介來時坐的沙發邊和地上，難以言喻的膈應讓耿介一陣難受。
邵雲帆的臉色有些難看，一言不發地領着耿介往門口走。
“好啊，小兔崽子……”衛生間的門“砰”的一聲被甩開，醉醺醺但十分健壯的男人倚着門框斷斷續續地罵道：“剛才叫你沒聽見？怎麽……怎麽着？連你……嗝，連你老子的話都不聽了？嘔……”
邵雲帆冷眼看了男人一眼，沒有說話，攬着耿介的肩就要将人推出去。
男人見到邵雲帆這動作，滿是惡意笑道：“果然……呵呵，是老子是種。看來是爸爸打攪你的好事兒了，怪不得……嗝不願意搭理爸爸。”
邵雲帆猛地回頭，低聲吼道：“你胡說什麽！這是我同學！”
“呵呵，同學好啊……”男人笑得很□□，“當初你媽媽不也是你老子我的同學？老子故意在她面前裝作失戀模樣，嘿……傻女人果然上當了，讓陪着喝酒就喝酒……嗝最後上了你老子的床。”男人似乎十分得意，“我倆能結婚還多虧了你呢。老子一擊得中，要不是有你在，你媽說不定現在跟哪個野男人茍合呢。”
邵雲帆直覺得一口銀牙要咬碎，将耿介推出去說了句“你先走”，然後關上門猛地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