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尊篇（13）

魔尊篇（13）

浮瀾等在一早約定好的茶樓裏，她喝過一壺茶，聽了兩三節說書之後，小女修和尊上終于過來了，只是……

迎上前的浮瀾微微一愣，自家尊上竟然換了一身綠色襦裙，讓人眼前一亮的同時，她那些殺氣好像也隐去幾分，原來穿慣了玄色的人再穿別的顏色，是這樣的效果啊。

這讓浮瀾想起第一次見朝飲月的時候。

那時蒼靈山異動，新的魔尊現世，她和阿晚奉各大長老之命，去蒼靈山迎回魔尊。

蒼靈山的弟子服是藍色的，站在衆人圍攻之中的朝飲月猶如雪山上經年不化的冰，其中映出廣闊的藍天，那般無邊無際，又那般寂寥。

要不是她劍上染血，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她是從雪山遠道而來的神女，不需一百年，她就會成為正道之中的魁首，到時候，要處處被壓一頭的，就是魔族了。

真是可惜啊，阿晚不着調地在她身邊感嘆，這麽好個苗子，蒼靈山拱手送給她們了。

來之前，她們已經知道了真相，任憑別人三言兩語就斷定弟子殺人，最後更是将人關進獄中，每日身受雷刑。

如果不是朝飲月有魔女血脈護着，只怕是早已在陰暗的牢獄中死去。

浮瀾也覺得可惜，她聽過朝飲月一劍驚鴻，被長明一眼挑中成了親傳弟子的故事。

不過須臾而已。

接到朝飲月趕回魔界的時候，蒼靈山剛剛日落，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本來是美景，卻無端因為眼前添上了幾分悲壯。

蒼靈山不會再有朝飲月這樣的人，本來有一輪月亮，是被他們親自逼落的。

浮瀾低了低頭，不敢讓朝飲月看見她的表情，她道：“尊上今日怎麽有這麽好的興致？”

朝飲月橫了一眼過去，她冷聲道：“浮瀾，不要以為我看不見，就不知道你在笑。”

浮瀾可沒笑，她擡起頭時，臉上的追憶已經過去，朝飲月不太喜歡蒼靈山的那段時光，連帶着所有魔修在她面前都要小心謹慎。

“尊上，可不要冤枉了我才是。”

“浮瀾姐姐笑是因為覺得好看。”容青萱站在朝飲月的身側，她踮起腳尖，從朝飲月的頭發裏分出一條辮子來，容青萱拎着那條辮子眨了眨眼，“浮瀾姐姐，還有這個，這是我編的，好看嗎？”

這個在人間常有，将各色絲線用來編發，有吉祥如意的意味，為了同朝飲月的那一身衣服相配，容青萱特地選了綠色的絲線。

浮瀾微微點了點頭，容青萱勾住自己頭發裏的小辮，她那條辮子和頭發編在一起的是紅色的絲線。

浮瀾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問：“這是誰編的？”

容青萱偷偷望向朝飲月，朝飲月抿着唇不說話，容青萱于是道：“自然是朝飲月替我編的。”

她們編發的時候，那位老奶奶還誤會她們是道侶，說容青萱替朝飲月編完了，朝飲月也應該替容青萱編才是，不然吶，這其中的意義要大打折扣，說不定不能白頭到老。

只是危言聳聽，容青萱都不信這個，何況她跟朝飲月根本就不是道侶，就更談不上白頭到老了。

照理來說，朝飲月這樣的人，也不會被三言兩語脅迫才是，她應該要做的是冷冰冰地看過去，搞不好還會掀人的攤子。

容青萱都做好拉住朝飲月的準備了，卻瞧見朝飲月一本正經地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朝容青萱招手：“過來。”

容青萱沒法不過去，她磨磨蹭蹭地到了朝飲月面前，被朝飲月按着坐在前面那張椅子上。

朝飲月細心地撩起容青萱的一縷頭發，直接選擇了紅色的絲線，容青萱偶爾回頭，會發現朝飲月眉眼認真，不太像那個高高在上的魔尊，倒真的很像是她的道侶。

容青萱被這個想法驚到，心裏咯噔了一下，等到朝飲月編完之後，着急忙慌地拉着朝飲月就跑了。

免得那位老奶奶又說出更多有關于道侶的話來。

“那人的手藝不好。”朝飲月冷着臉，十分生硬道：“要是編的亂七八糟的，像什麽樣子。”

那人手藝好不好的，又關朝飲月什麽事，反正糟蹋的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的小女修的頭發。

注意到浮瀾探究的眼神，朝飲月大步流星地往裏走，徑直在浮瀾的位置坐下。

容青萱小聲問浮瀾：“她生氣了？”

浮瀾煞有其事地道：“多半是。”

她甚至添油加醋：“尊上生氣的時候都很可怕，上一次有個魔修惹她不高興，她最後将那人的房子都劈了。”

明明這麽可怕，浮瀾竟然看見容青萱松了一口氣。

浮瀾：“嗯？”

容青萱鬼鬼祟祟地說：“沒關系的，我和她住一起，她要是劈我的房子，不就等于劈她自己的房子。”

浮瀾：“嗯？？？”

她明明一直跟在尊上的身邊，怎麽還是趕不上她們兩個的進度，浮瀾反應過來的時候，容青萱已經在朝飲月旁邊坐下了。

原來的茶被浮瀾喝光了，朝飲月又叫了一壺，她倒好一杯，遞給了容青萱，“少說點話。”

可她又不覺得口渴，盡管如此，容青萱還是乖乖将那杯茶接過來喝了。

容青萱一連喝了三杯，看朝飲月還要再倒，浮瀾暗戳戳地提醒：“尊上，茶飲多了，會難以入睡的。”

朝飲月總算是停手了，她讓小二重新上了一壺熱水。

容青萱：無語。

她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杯子，“我不喝了。”

朝飲月挑了挑眉，容青萱乖巧地拿起了杯子，朝飲月朝裏面倒水，後來看着容青萱将那杯水慢慢地推到了浮瀾面前。

浮瀾：“？？？”

我什麽時候成的最底層？

不等浮瀾伸手，朝飲月拿過杯子一飲而盡。

容青萱和浮瀾同時看向她，朝飲月臉不紅氣不喘，神色同往日一樣，讓人猜不透她剛剛到底是為了什麽。

用過飯之後，已經入夜，容青萱心心念念的夜市開場。

琳琅滿目的花燈與首飾，遠處還有人在雜耍，噴出來的火焰可以到達兩丈高，讓人眼花缭亂，容青萱比白日更加高興。

“這位姑娘，買一盞花燈吧。”

容青萱停下來，攤主趁熱打鐵：“要買就買兩盞，取一個比翼雙飛的好意頭。”

這裏的攤主都跟人精一樣，看一眼容青萱和朝飲月的打扮就什麽都明白了。

道侶嘛，現在滿天下都是，已經不足為奇了。

知道攤主又誤會了，容青萱揮着手道：“我們不是道……”

“就要那兩盞比翼鳥。”朝飲月将錢遞出去。

攤主收了錢樂呵呵地把花燈給了朝飲月，其間還說了不少的吉祥話，大抵都是一些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所有道侶都喜歡聽這些話，眼前這位冷淡的姑娘大概也不例外。

最後的結果是，朝飲月将所有花燈都買了下來，她和容青萱一人一盞，餘下的交給了浮瀾處置。

浮瀾：我怎麽處置？我也擱這裏擺個攤？

“你為什麽不解釋啊？”容青萱拎着其中一盞花燈，倒是做的挺像的，和大蠻一模一樣。

沒等到朝飲月的回答，她們身後有人在放煙火，絢麗的煙火沖上夜空，連星星都黯然失色。

容青萱在人們嘈雜的聲音中聽見一句——

“我不在乎，所以沒什麽好解釋的。”

更何況，遲早一日不是誤會，為什麽要解釋。

升上空的煙花落下來兩簇，一簇在容青萱心裏，一簇在朝飲月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