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楚辰第一時間攔蔣千樂,低聲呵斥:“樂樂。”

周得把父親拽到一旁,人在瞬間被暴怒揪住,頭皮一炸。

眼淚來不及流,那就先忍住。

其他五個高高的男生直沖着那矮胖男人圍過去,秦星拽着男人倒啤酒的手來了個分筋錯骨。

男人喝得搖搖擺擺的,努力甩開秦星,吼:“幹什麽的?信不信讓你們出不了這門?”

男人跟前還有兩個同夥,都喝得很到位了,摸手機打電話準備搖人。

楚辰從蔣千樂手裏奪走碎瓶口,坐在男人跟前的桌子上,指了指秦星。

秦星下意識松開男人。

楚辰拿起桌上煙盒給自己點了根兒煙,拿碎瓶口一下一下杵着桌面,眉頭輕輕挑了下看着男人說:“這地兒還有能讓我出不了門的人呢?”

楚辰動了動脖子,盯着男人的眼睛看,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生生給男人看毛了。

楚辰人松弛,看起來經過很多事。

男人喝得稀裏糊塗的,一個曲解,就把楚辰想成了個來路不明的老大。

秦星眼看着楚辰裝大哥的全過程。

心裏覺得這份豪橫的不良,跟楚辰怎麽這麽适配。

要不是楚辰,這會兒大家應該已經打得稀裏糊塗胳膊腿兒直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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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無聲息鎮下場子應該屬于是楚辰專屬魔力,果然楚辰是有點反派頭子的能力在身上的。

楚辰還配合他的想象,沉着臉,緩緩吐出一口煙。

秦星在旁邊看着,吊着一口氣。

楚辰可千萬別突然開始咳嗽……

楚辰辰老師,堅持到警察來!

胖哥開燒烤店很久,見慣這種場合,馬上配合楚辰。

胖哥低頭跟楚辰賠笑,說:“對不住了,吵到你們聚餐了,抱歉抱歉。”

楚辰根本都不拿眼看胖哥。

欺負周得爸爸的男人是這兒的常客,知道胖哥年輕的時候沒少混過,這年頭這種場子少了,但也不代表沒有。

他也就是個普通送外賣的,惹不起楚辰這種人。

楚辰用下巴點了點男人,輕描淡寫地說:“說說吧,什麽事?”

楚辰棱角分明的下颌繃得極其銳利,簡直高深莫測。

橫肉男人顫了顫腦袋,想把自己搖清醒,說:“跟您應該沒什麽關系,之前這男的弟弟跟我們一塊合夥做生意跑路了,一單生意十來萬一口沒撈着。”

他簡直說起來都是淚好麽。

周得慌忙給父親擦着身上的酒,如果不是楚辰擋住了,他應該已經不問青紅皂白跟這些人打架了。

憤怒和屈辱的力量是這麽大。

碾壓人的血肉,碎人骨骼。

周得父親這會兒嘆了口氣,說:“老三是我們老家人,我弟欠的錢我給應承下了,但是我就死工資只能先緊着高利貸還。”

很多年了,周得父親至今擡不起頭:“這次也是剛好來久治找我弟,見到老三了說請他吃個飯,老三喝多了把我當周得二叔了。”

這倒是實話,現在老三明顯酒醒了不少,也不老好受。

老三梗着脖子說:“明正,真不是我欺負人,別人家孩子學這個學那個,我姑娘一塊兒童手表也給她買不起。昨兒姑娘差點走丢了……”

說起來都是不堪,都是受害者,無的放矢,只能抓着眼前的人,就近撒氣。

一會兒警察來了,教育了幾句放他們各自回家。

那個叫老三的男人給周得父親道完歉走了。

周得陪父親去住小招待所,秦星堅持要把他們送到地方。

楚辰本來覺得今天不是時候,但秦星想到周得這一晚上的糟心事就不舒服。

秦星堅持要陪周得,跟周得說:“今天怎麽也不可能放心的,你就當時為了我,行嗎?”

周得點了點頭。

有朋友在旁邊,他怎麽都能好受點。

秦星請範可月家人送蔣千樂回宿舍,自己叫了車送大家到招待所。

一行人登記了一間屋子,屋子裏擺了三張大床,秦星才知道這樣的一間房最多的時候能睡十多個人。

生活中真的存在着很多他不知道的角角落落。

周得父親很疲倦,洗了澡出來,只看到周得在床邊坐着。

周得父親問他同學們呢,周得壓着嗓子說:“出去買東西了。”

楚辰喊着大家出去了,給周得一點時間,哭一場。

周得父親坐到他旁邊,抱了抱兒子,說:“對不起。”

周得轉身抱住父親,父親也是老家學校裏講臺上的老師,為人師表,憑什麽要受這種辱。

可算來算去,他能怪誰?

這種無力感要把他自己撐到爆炸。

但又無處落腳。

秦星被楚辰拉出去,先給馬女士打了個電話咨詢了一件事,然後回到大廳。

秦星看見一幫少年坐在大廳角落那排已經掉得千瘡百孔的皮沙發上,誰也不言語。

秦星非要坐到楚辰旁邊,硬擠進一座可憐的小沙發,結結實實擠着楚辰,一動不能動。

秦星說:“可以啊辰哥,這煙抽的。”

楚辰說:“我看見了他椅子上送外賣的衣服,對那人有個基本的判斷。真要是什麽狠角色,一眼看出來我虛張聲勢。”

秦星說:“你會抽煙啊?我都不知道。”

楚辰說:“畫畫累了抽兩根,沒瘾。怎麽着,不讓啊?”

秦星扭頭看楚辰,說:“你別老說這種讓人怪誤會的話。正常點。”

楚辰半躺着,一手抵着下颌,笑着看秦星。

對面主席來勁了,說:“具體是怎麽誤會的,展開說說?”

秦星說:“嘿,說正事,我給你們分工。一會兒許森跟楚辰負責講道理,叨叨負責用玄學講道理,主席負責調節氣氛,我負責一件大事。”

主席消極嘆氣,說:“什麽大事,大事不好的那種大事嗎?”

秦星給他一腳,說:“支棱起來行不行,叨叨,說兩句吉祥的。”

叨叨說:“emmm,我覺着今天咱們出門前沒翻黃歷是我不對。”

秦星簡直了,探身拍他們腿,說:“快點,聽我說。”

在秦星的帶動下,大家勉強支棱。

等到暗搓搓商量好,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算着裏頭父子情緒應該也穩定下來了。

回屋之前秦星問楚辰:“還有沒有別的要囑咐的?”

楚辰說:“嗯,說話注意點方式,別太直接。”

結果他們一進屋,秦星就沖周得喊:“哭好了沒?哭好進來了啊。”

楚辰:……

亂拳打死老師父,說的就是秦星。

少年們把三張床并一塊,各自洗漱。

然後關了燈,幾大只橫七豎八躺着瞎聊。

秦星他們話不少,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

在這難得的清淨中,周得問:“森哥,你說古來聖賢留下的那麽多道理,是為了給我們救贖,是嗎?”

許森說:“我覺得你可能是想這麽表達,古來聖賢留下那麽多道理,是為了讓我們能自己救自己。是的。”

許森随後講了卧薪嘗膽跟韓信的故事,說:“誰都有不堪的時候,有想要往下沉的時候。羞辱也是一種功課。”

周得鼻子又酸了。

秦星插話:“還有什麽功課呢?一人給我來點,看我明天一覺起來不成一個大君子。”

叨叨說:“我覺得最大的修行那肯定是見微知著,判斷吉兇啊。”

主席說:“我覺得應該是不忘初心吧。”

秦星說:“我覺得做人,只要正正當當發光發熱,就是好人。”

“楚辰辰?你睡着了?”秦星艱難轉了個身,看楚辰。

楚辰正在看他,久治光污染很嚴重,黑暗也不那麽暗,楚辰的眼睛微微有光。

楚辰說:“人要學會的最大功課,是學會珍惜自己。”

在這樣一個平常的夜裏,少年們遇到了同伴很大的不堪,所以他們在一起沒有憧憬什麽,也沒有聊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在聊時時刻刻應該提醒自己吾日三省吾身,該在每個時刻努力的功課。

周得感覺自己好像一下被開了什麽東西。

他清楚地理解了楚辰說的話中的意思——我們托着你的前提是,你要先托着你自己。

只要你足夠珍惜自己,能夠确立自己的存在,世界就傷不到你。

周得無聲地哭着,輕輕擦掉眼淚。

心裏那種叫嚣着要将他滅頂吞沒的無力和憤怒消失了。

周得父親睡在周得旁邊最靠窗戶的地方,覺得兒子遇到的同學,真是一輩子的財富了。

他下了講堂不善言辭,一直沒說話。

這會兒周得父親說:“謝謝你們了啊孩子們。”

秦星說:“不用謝叔叔,我們就是熱心好同學。哦對了,剛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起我爸公司有個基金會,資本家薅人才的反正是。”

秦星接着說:“我也搞不懂,大概就是基金會資助一筆錢,大學畢業之後得在我爸公司上幾年班什麽的,不知道你們想不想了解。”

四五十萬的事,對秦星家裏來說無關痛癢。

但對周得家裏來說,是暫時将一個将人脊背壓彎的擔子移開。

這其實秦星是用自己十八歲生日禮物跟馬女士換的。

基金會項目确實有,但是馬女士聽了之後,覺得周得不一定符合條件。

所以秦星央求馬女士利用基金會走一個過場。

這就是秦星說的大事,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模模糊糊,這是楚辰教的。

這樣顯得這就是公司的行為,秦星也不了解太多。

周得父子不是不知輕重的人,這裏頭是多大的人情他們一聽就知道了。

周得父親說:“好孩子,我們不能這樣。”

楚辰輕輕咳了一聲說:“我外婆之前總跟我說行善積德是最值得的投資。是吧叨叨?”

叨叨趕忙幫腔:“哦對,做生意的最講究這個了,越做好事越旺生意。”

秦星說:“而且本身也是公益性質的項目。人本來也沒辦法自己一個人活着對吧?快舍長,君子出來走一圈……”

許森接話:“君子成人之美。”

周得父親:“太謝謝了秦星,那我們明天具體了解一下。”

周得覺得言語已經過于單薄,他在心裏狠狠告訴自己,這是值得交付後背的朋友。

該他以後湧泉相報。

大事解決,秦星放心了,聊着天眼皮越來越重。

他睡覺不老實,無法像許森一樣板正着仰天睡。

他人一歪,腦袋靠到了楚辰脖子下頭,輕聲問楚辰:“我這次沒有不講究方式方法吧?”

楚辰摸了摸他頭,說:“很棒。”

秦星感覺到了很明顯的慈愛,他抓住楚辰的手,說:“你別老摸我頭,哪兒學來的爹味兒……”

秦星握着楚辰的手,以讓楚辰手老實呆着為理由,把楚辰的手控制在了自己下巴下頭。

然後他在睡着之前,對楚辰說:“楚辰,你珍惜你自己嗎?”

秦星沒等到楚辰的回答就睡着了。

楚辰在夢裏等他。

秦星在夢裏都覺得,這個夢,多少有點恬不知恥了。

他對楚辰,竟然有很多清醒時沒有來得及去承認的想法。

在楚辰今天略微展示出張揚的一面時,這些想法在夢中失控。

秦星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到楚辰的被子裏,靠到人身上,抱住了夢裏人的腰。

夢見啥了啊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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