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端倪

端倪

張元修換過衣袍出來時,趙同知與弘安縣令等在外堂,旁側還站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孩。

看見張元修出來,趙同知與弘安縣令齊齊向他見禮:“張大人!”

張元修冷漠嗯了聲,繼而在圈椅上落座,直接開門見山道:“李大人,我夫人在你府衙裏被人推下水,這件事,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說法?”

“是是是。”弘安縣令一疊聲應着,轉頭一把将那小孩推搡上前,“逆子!還不快向張大人賠罪!”

那小孩被推的一個趔趄,他腳下沒站穩,直直摔到了地上。

弘安縣令猶似不解氣一般,又一把提着他的衣領讓他跪好,繼而呵斥讓他向張元修賠罪。

而那孩子像一只精致的木偶,他對弘安縣令的話置若罔聞,只面無表情呆呆跪着。

張元修的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眉頭微微輕蹙。

先前經過找同知那一番‘點撥’之後,弘安縣令深知,今日這事若不能讓張元修滿意,來日恐會後患無窮。

想到自己眨眼的功夫,這小子就給他捅了這麽大的簍子,眼下他還死活不開口請罪,弘安縣令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對着那孩子就是狠狠一巴掌:“說話!你啞巴了是不是?”

弘安縣令并未收力道,是以他這一巴掌下去,那小孩直接被扇倒在地上,唇角也滲出了血珠。但那小孩仍木着臉,依舊一言不發。

“逆子,你——!”

眼見弘安縣令又要動手時,張元修淡淡開口:“這便是李大人的交代?”

弘安縣令頓時将手放下,立刻轉身,換了副恭謙的态度:“張大人,真是對不住,犬子頑劣,是下官沒教好他,才致他犯下了這般彌天的大罪。要打要罰,張大人你開口,下官絕無二話!”

祁明樂過來時,恰好聽見了這番話。她面色一沉,從外面進來,語氣嘲諷:“平時不好生管教,闖禍了便将孩子推出來,再輕飄飄說一句,要打要罰,你開口便是。李大人這父親,做的可真是輕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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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樂這話一出,弘安縣令頓時像被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

趙同知一時摸不透張元修想做什麽,但這件事,弘安縣令頂多擔個教子無方的罪名,主要的責任還在他兒子身上。

略微思量片刻,趙同知便拱拱手,為弘安縣令說情:“張夫人,您與張大人初到此有所不知,下官聽說,弘安縣的事務無論大小,李大人皆是親自處理的,想必平日也無暇教養小公子。”

“是啊是啊。”弘安縣令的師爺聽到趙同知這話,立刻便接話道,“我們大人自來了弘安縣之後,日日伏案勞累,一心為民辦事,平日便疏于教養了小公子。”

“哦,是嗎?”張元修不鹹不淡道,“既然趙大人要靠夙興夜寐,疏于管教子嗣,才能将弘安縣管理好。那看來,李大人這個縣令做的也太勉力了些。”

張元修這話一出,弘安縣令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

都察院主管監察、彈劾及建議,而張元修又是監察院的佥都禦史。若此番回上京,張元修在陛下面前說他這個縣令做的十分勉力,那他頭上的烏紗帽只怕就保不住了。

“張大人!是下官教子無方!”弘安縣令急聲道,“下官不惑之年,才得了這麽一個兒子。平日裏便對他溺愛有加,以至于他長成如今這般嬌縱蠻橫的模樣。都是下官的錯,下官……”

“你為什麽要推我下去?”祁明樂打斷弘安縣令的話,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

人之初,性本善。這個小孩不過六七歲,按說應該是天真無邪的年紀。祁明樂想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想法?

從進堂之後,便一直一臉木然的小孩,聽到祁明樂這話,便擡眸盯着祁明樂,但卻不說話。

弘安縣令想着女子心腸軟,見祁明樂問,他當即便推搡他兒子:“張夫人問你話呢,你還不趕緊回答!”

若他肯說句軟話,說不定這事就過去了。可那孩子仍置若罔聞,只直勾勾盯着祁明樂,一句話也不說。

弘安縣令急了,正要沖那孩子再動手時,胳膊剛舉起來,就被人一把捏住:“你這個當爹的,除了打之外,就不會教孩子了嗎?”說完,祁明樂重重一推,弘安縣令跌進了圈椅裏,胳膊肘撞在椅背上,疼的他五官都扭曲了一下。

見這孩子始終不開口,而弘安縣令又一副,‘只有您能消氣,要殺要剮随您’的模樣,張元修也懶得再浪費時間,他直接道:“三十鞭。”

弘安縣令聽到這話,先是愣了愣,旋即大喜過望。張元修肯罰,這事就能了了。

而祁明樂倏忽轉頭,看向張元修。這三十鞭下去,這小孩還有命在麽?!祁明樂正要說話,張元修卻握住了她的手,接着淡淡道:“只是依我看,這三十鞭,三鞭由他自行受領,作為他推我夫人下水的懲罰。至于剩餘這二十七鞭,先前李大人不是說教子無方麽?”

後面的話,張元修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但弘安縣令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讓他受的意思。

雖說李青山只是個七品縣令,但在弘安縣,他就是天王老子,全縣上下的人,莫不端着他捧着他。如今張元修要讓他挨二十七鞭,李青山心裏其實是不大願意的。

但想到他頭上的烏紗帽,他只得賠笑着答:“是下官教子無方,讓犬子傷了張夫人,這剩餘的二十七鞭,下官願替犬子受。”

從進弘安縣衙後,這弘安縣令就一副谄媚的模樣,祁明樂看不慣他這種做派。而且他這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作風,更讓祁明樂鄙夷。

如今聽到張元修說,三鞭讓他那個小孩受,剩餘二十七鞭讓這縣令自己受,祁明樂瞬間不再多說什麽了,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個小孩的身上。

聽到自己和父親要受罰,那小孩仍舊面無表情。

很快,縣衙的衙役便将刑具準備好了。原本弘安縣令是打算獨自受刑的,這樣底下人也能放放水,可誰曾想,張元修竟然在一旁監刑。

弘安縣令面如死灰上前,正欲受刑時,張元修适時提醒:“李大人要穿官服為子受過?”

“啊,下官疏忽了。”弘安縣令回過神來,這才将官服褪下,只穿着中衣上前。

負責行刑的衙役偷偷用眼神詢問弘安縣令,得到的卻是照實打的回複。結果第一鞭子下來時,弘安縣令瞬間叫的像殺豬一般。

可都察院常與大理寺及刑部打交道,若他們在張元修眼皮子底下放水,被張元修看穿了,那這件事,就不是二十七鞭子就能解決的了。

所以弘安縣令咬着牙,實打實挨了二十七鞭子。等到最後一鞭打完時,弘安縣令整個人已經趴在凳子上起不來了。可即便如此,他還不忘擠出笑,向張元修道謝:“多謝張大人寬宥。”

張元修不置可否,讓人擡着弘安縣令下去上藥了。

而在弘安縣令受鞭刑時,他的兒子就跪在他身邊,眼睜睜看着弘安縣令替他受了二十七鞭。可即便如此,那小孩臉上仍沒有半分動容。

而且他也被打了三鞭,弘安縣令前腳被人擡走,後腳便有人也來将他帶去上藥了。

“張大人,瞧着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同回臨江?”趙同知走過來,請示張元修的意思。

張元修颔首應了。

弘安縣令剛受過鞭刑,眼下人起不來,是弘安縣的師爺親自送他們三人的。

祁明樂與張元修是騎馬來的,但祁明樂先前落了水,眼下再騎馬容易吹風染風寒,趙同知當即便将自己的馬車讓給他們,他改乘騎馬。

因為趕車的是奉墨,是以甫一出弘安縣,祁明樂便立刻道:“那李青山怎麽說都是七品官員,你這直接打了他二十七鞭,你就不怕回頭他上折子參你以權謀私啊!”

“夫人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我打了他二十七鞭?明明是李大人愛子心切,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替他兒子受的,而且執刑的也是他縣衙的衙役,與我何幹?”

看着張元修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番話,祁明樂呆了呆。要不是剛才她也在場,她都要信相信張元修這一番話了。

祁明樂調整了一下坐姿:“哎,張元修,我怎麽從來沒發現,你這人怎麽這麽會說話呢?”

“夫人謬贊,若夫人肯對我上心些,自然能發現我更多的優點。”張元修含笑望着祁明樂,眼裏的情意一覽無餘。

奈何他此舉卻是抛媚眼給瞎子看,祁明樂無語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呢!”

張元修:“……”

“別貧了,說正事。”說到這裏時,祁明樂往張元修身邊湊了湊,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我覺得,李青山的兒子有問題。”

明天我争取雙更哈,不出意外的話,一更在下午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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