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氣憤
氣憤
雖然張元修面上一臉淡定,但他耳朵上突然染上的緋色,卻暴露了他此時的心境。
祁明樂離張元修越來越近,兩人幾乎到了呼吸相聞的距離時,張元修的目光,下意識落在祁明樂的唇上。
祁明樂卻突然狡黠一笑,然後傾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上張元修的耳朵。
張元修身子一顫,下意識要将身子往後撤去,祁明樂自是不肯如他所願,當即便傾身要阻止。
張元修躲閃時,不小心一把摁在了琴弦上。
琴弦發出刺耳的聲音,引的原本已經要出去的賀子銘,下意識回頭循聲望過來。
傾身捉弄張元修的祁明樂,不知怎麽的,突然間身子不受控,直直朝張元修撲過去。
而不知其中詳情的賀子銘,看見卻是青天白日的,祁明樂直接在廊下,就将張元修撲到地上親。
張元修瞬間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上京女子這麽彪悍的嗎?!
祁明樂摔在張元修身上時,嘴唇不偏不倚親在了張元修的喉結上。
祁明樂:“!!!”
廊外細雨霏霏,水汽籠在空氣裏,到處都是水濛濛的。張元修躺在地上,懷中擁着祁明樂,在察覺到喉結上的柔軟時,張元修不自覺滑動了下喉結。
祁明樂瞬間像被蟄到了一樣,一下子坐起來,又氣又怒指着張元修:“你使詐!”
祁明樂這人雖然神經大條,但并不傻。
之前客棧那次,她突然莫名其妙腳打滑那事,她沒往心上放。可今日,突然又來了這麽一次,她這才咂摸出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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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習武,下盤向來很穩的,怎麽可能會突然腳下打滑!還有剛才,她突然腰上一癢,整個人才不受控朝張元修撲過去的。
“夫人此言何意?”張元修還躺在地上,一副茫然的模樣。
氣的祁明樂直接踹了他一腳:“張元修,你別給我裝!有本事,你起來,咱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
原本賀子銘想着非禮勿視,他要走人的,可聽到廊下剛才還纏綿在一起的兩個人,突然吵起來了,甚至有打起來的架勢,賀子銘頓時産生了濃濃的興趣,他腳下打了個飄兒,搖着折扇又往廊下走去。邊走還邊調侃道:“弟妹啊,青天白日的,這兒可不是打架的好地方啊!”
祁明樂扭頭,眼神似刀看過來。
賀子銘頓時被吓的一個哆嗦,立刻停下腳步不敢動了。見是他,祁明樂這才斂了臉上的怒氣:“你怎麽來了?”
“那我現在走?”賀子銘小心翼翼問。
祁明樂:“……”
她和張元修之間的事,不該牽扯到別人。祁明樂極快調整了下情緒,然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下雨呢!你先進來吧,我去找人給你上茶。”
說完,祁明樂又偷偷踢了張元修一腳,這才轉身離開了。
張元修在心裏嘆了口氣,從地上坐起來,就見賀子銘搖着折扇,大喇喇往廊下一坐,然後目不轉睛盯着他。
張元修下意識摸上自己的喉結。
但旋即一想,祁明樂向來不塗口脂,他的喉結上應該沒有痕跡。張元修遂不自在将手放下,輕咳一聲:“你找我什麽事?”
“元修,你是被人奪舍了麽?”賀子銘幽幽盯着張元修。他印象中的張元修,向來都端方持重的緊。可做不出剛才那種事來。
張元修:“……”
很快,侍女便端了茶過來,但祁明樂沒來,估計還在生悶氣。
張元修沒同賀子銘插科打诨,直接問:“找我有事?”若無事,這種天氣,賀子銘不是在賭坊賭錢,就是在花樓裏聽曲兒,不可能冒雨來他這裏。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說說話了。”賀子銘如是說着,身子往下一滑,便靠在廊上,一副慵懶的模樣。
他們相識十一載了,雖然賀子銘今日仍舊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張元修卻察覺到他有心事。不過賀子銘既然不想說,他便也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兩人默然坐在廊下看雨。
坐了一會兒,賀子銘突然轉頭問:“這樣幹坐着好沒意思,你這兒有酒沒?”
張元修颔首,然後轉頭吩咐奉墨去取。
沒一會兒,奉墨便搬了兩壇酒過來。賀子銘拍開酒封,湊過去聞了聞,稱贊了聲好酒之後,賀子銘扭頭朝屋內喊:“弟妹,上次臨江閣喝酒沒喝盡興,今日在你們府上,不如你出來,咱們喝個盡興,如何?”
祁明樂向來不是個扭捏的人,聽到賀子銘叫她,她應了聲便出來了。
廊外細雨纏綿,廊內推杯換盞。
因為之前張元修給自己立了個一盅倒的人設,所以這次喝酒,祁明樂與賀子銘便沒帶他,他們兩人舉杯痛飲,天南地北聊着。
張元修捧着茶坐在一旁,不知怎麽的,聊着聊着,賀子銘突然說:“小爺我今日本來是要出門聽曲兒的。”
“聽曲兒,這還不簡單。”祁明樂一擡手,指向張元修,“你傻坐着幹什麽,來,彈起來。”
張元修捧着一盞清茶,坐在祁明樂身側,聽他們說話。見祁明樂指向他了,他便将茶盞放下,将手搭在琴弦上,淙淙的琴音頓時傾瀉出來。
祁明樂這才十分滿意回頭,同賀子銘繼續說話:“那你最後為什麽沒去?”
“我出府的時候,遇見了我爹,他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若在平日裏,賀子銘是絕對不會跟人說這些的。可今日他已有了幾分醉意,且心裏有些憋屈,祁明樂一問,他便叭叭将自己的苦悶全說了。
“我跟元修同歲,我們倆又玩兒得好。雖然沒有人當着我的面說,但我知道,他們私下都在拿我跟元修比。”說到這裏時,賀子銘打了個酒嗝,“哦,不對,有一個人,一直當着我的面說——
“你跟人家元修同歲,人家元修府試過了,鄉試過了,會試過了,人家如今是四品的京官了。你再看看你,爛泥扶不上牆!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兒子!!!”
賀子銘說這番話時,張元修手裏的音錯了好幾個。他們相識十一載,這是他第一次,聽見賀子銘說這些話。
但祁明樂與賀子銘都不擅音律,他們都沒聽出來。
賀子銘倚靠在廊柱上,仰頭一口悶了酒盞中的酒,扯唇苦笑着道:“可我有什麽辦法?人家元修是文曲星下凡,這一輩子,注定是要高中當官的。而我天生就不是讀書那塊料,一看見書我就頭疼想睡覺。”
“我也是,一看見書我就頭疼想睡覺。”對于這句話,祁明樂深有體會,“但他們老說,什麽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什麽車什麽馬……”
“書中有馬多如簇。”張元修接話。
“你閉嘴!!!”祁明樂和賀子銘異口同聲道,“就你知道的多啊!”
張元修默默将嘴閉上了。
祁明樂與賀子銘又喝了起來,賀子銘連喝了兩盞酒之後,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元修在書院永遠都是第一,考什麽也一次過,外面人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可只有我知道,什麽屁的文曲星,元修就是個凡人,只是他的腦子比我們聰明,又肯在讀書上下功夫。
“從前在書院的時候,我跟他住一間,每次我睡覺的時候,他都在看書,我醒來的時候,他還在看書。而且他還過午不食,冬天若屋裏燃了炭盆,他也會将窗子敞開,坐在窗邊看書。”
“為什麽?”祁明樂不理解。她本以為,張元修過午不食是習慣,可聽賀子銘這意思,似乎是另有隐情。
“吃太飽,待的地方太暖和,都會讓人犯困。”
祁明樂醉的沒賀子銘那麽厲害,聽到這話,她慢吞吞轉頭去看張元修。
張元修明顯也愣了愣,他過午不食,與冬天坐在窗邊看書這兩件事的原因,他從未與賀子銘說過。他沒想到,賀子銘竟然知道。
不過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張元修向來是個不願回頭看的人,他淡淡道:“你喝醉,我讓人送你去廂房歇息。”
說着,張元修正要去喊奉墨時,賀子銘卻擡手揮了揮,大着舌頭道:“小爺沒醉,小爺還要繼續喝,弟妹,來,咱們繼續喝。”
賀子銘的脾氣,張元修是知道的,見他不肯走,他只得随他去。
“而且我跟你說,元修之所以刻苦讀書,是因為他是蘇姨和元昱他們的頂梁柱,他想護他們周全。但我不是我家的頂梁柱啊,我有什麽事,都是我爹撐着,我那麽刻苦讀書做什麽?是不是?”
祁明樂也喝的有些飄了,聽到賀子銘這話,她便跟着搖搖晃晃附和。
“所有小爺我爛泥扶不上牆怎麽了?”
祁明樂跟着重複的同時,身子也晃來晃去的。張元修怕她磕到了,便坐到祁明樂身後,讓祁明樂靠着他。
賀子銘打了個酒嗝,感覺眼前所有東西都在轉,但他嘴上依舊說個不停:“而且小爺我不是讀書那塊料怎麽了?小爺的好兄弟,可是四品的京官呢!”
“嘿嘿嘿,我的好兄弟也是四品的京官呢!”
張元修無語扶額。見他們倆都醉的厲害,他索性直接将祁明樂抱起來,扭頭同奉墨交代:“你将他攙到廂房歇息去。”
奉墨應了聲,張元修便抱着祁明樂回了卧房。
他将祁明樂放到床上,替祁明樂脫了鞋襪,正要彎腰給祁明樂蓋被子時,祁明樂突然伸手,緊緊拉住他的兩只耳朵,醉眼朦胧道:“我看你往哪兒躲!現在,嗝,現在不還是被我抓到了!”
說完,祁明樂用掌心用力在張元修兩只耳朵上揉了揉,直到将兩只耳朵揉的帶了緋色,她這才心滿意足笑了笑,往後一倒便睡着了。
張元修無奈笑了笑,拉出被子為祁明樂蓋好,這才轉身出去。
奉墨要帶賀子銘去廂房歇息,賀子銘抱着柱子死活不撒手。見張元修過來了,奉墨這才小聲道:“公子……”
“你下去吧。”張元修說完,親自去扶賀子銘。
原本抱着廊柱不撒手的賀子銘,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似是認出張元修了,這才松開手,任由張元修将他扶起來。
但扶起來之後,賀子銘死活不去廂房,只一味說他要回府。
張元修拗不過他,只得讓奉墨去準備馬車。好在這會兒雨也停了,路上并不難走,張元修親自将賀子銘送出府,正扶着賀子銘上馬車時,賀子銘突然轉過頭,看向他:“元修,你當大官了,以後會罩着我麽?”
賀子銘喝醉了,但說這話時,他的身體卻沒有晃,只認真望着張元修。
在知道張元修的目标是入仕時,賀子銘便時常同張元修開玩笑,說讓張元修以後當大官罩着他。
可張元修這次回臨江之後,他也像往常那般同張元修開玩笑,但卻再沒同張元修說過這話。
今天是第一次。
張元修怔了怔,旋即擡眸,給了同從前一樣的答案:“不仗勢欺人,不作奸犯科,我會。”
賀子銘聽到這話,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他咧嘴滿意笑了笑,便歪歪扭扭上了馬車,倒頭就睡了。
張元修放下簾子,囑咐奉墨将賀子銘送回賀家,他則重回廊下坐着了。
過了約莫小一個時辰,奉墨回來複命。
“你在賀家,可有遇到賀大人?”張元修問。
“有。賀大人看見賀少爺醉酒時很生氣,但聽我說,賀少爺是跟公子您一起喝酒的,賀大人便沒再說什麽了。”
張元修輕輕颔首,讓奉墨下去了,他則攏着一盞茶,一直在廊下坐到天擦黑才回房中。
許是因為喝酒的緣故,祁明樂這一覺睡的格外香。
平日張元修陪她用過早飯之後,便去府衙核查去歲赈災糧銀的賬簿了。可今日,用過早飯之後張元修卻沒走。
祁明樂不禁納悶問:“你今日不去府衙啊?”
“不去。”說完,張元修拿了本書,在窗邊坐下。
祁明樂一聽這話,便知上次張元修說的時機到了,她立刻躍躍欲試湊過去:“需要我做什麽?”
“裝病。”
祁明樂:“……”
“我今晨收到了去李文秀老家調查官員的飛鴿傳書,他們那邊已經查完了,現在動身來臨江與我們彙合。”
祁明樂接話:“所以趕在他們來之前,咱們要查到,李文秀被滅口的原因。”
張元修颔首。
臨江的水很深,他們若剛來臨江,就大張旗鼓的查,定然什麽都查不到。之前他成日除了核查賬簿,便是帶祁明樂閑逛,如今賬簿核查完在即,臨江府衙的官員定然也松懈了,這個時間段去查李文秀之死,才是最好的時機。
祁明樂道:“我這身體向來很好,我裝病他們估計也不信,要不你裝病?”
“我若裝病,府衙的官員定然會前來探望,夫人可能應付得了?”張元修笑着問。
祁明樂立刻搖頭。官場上那幫人說話都是九曲十八彎的,有的她聽都聽不懂,更別說去跟他們打交道了,若一個不小心,只怕她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張元修繼續道:“而且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若是夫人‘病’了,暗中便能去辦了。”
祁明樂一掃聽到裝病的低落,立刻湊到張元修身邊,眼睛亮晶晶問:“什麽事?”這是祁明樂第一次參與這事,祁明樂很是興奮。
張元修擡手将祁明樂攬入懷中,覆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同祁明樂說了要她去辦的事。
明明是在他們府裏,又沒有外人,張元修完全用不着靠這麽近。
但眼下祁明樂心裏全是差事,壓根就沒想到這兒來,聽到張元修說完要她喬裝去辦的事之後,祁明樂立刻點頭應了。
晚安吖,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