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抉擇

抉擇

張元修倏忽攥緊缰繩,奉墨聲色裏染着哭腔,極快的說了祁明樂失蹤的緣由。

“今日公子您與洗硯走了沒一會兒,孫小姐便來西苑找少夫人。她們兩個在內院待了一會兒,少夫人便說要帶孫小姐出門逛逛。屬下原本要随行的,卻被少夫人拒絕了,少夫人只帶了孫小姐身邊的兩個侍女……”

張元修不耐煩聽這些沒用的,直接打斷奉墨的話:“說重點。”

“到申時末,孫小姐身邊的映紅背着昏迷不醒的孫小姐回來,說少夫人被人擄走了。”

奉墨淚眼婆娑剛說完,張元修便直接打馬往張家趕去。洗硯見狀,忙将奉墨拉上自己的馬,也帶着人追了上去。

張元修一路打馬疾行回府,剛過影壁牆,就見府裏燈火憧憧,張元煦正帶着管事往外走。乍然看見張元修回來,張元煦立刻三步并作兩步過來。

“寧寧如何了?”張元修率先開口。

“大夫看過了,說是受了點驚吓,人沒有大礙。”說到這裏時,張元煦頓了頓。一看張元修這着急忙慌的神色,張元煦便知,張元修已經知道,祁明樂被人擄走一事了。

張元煦正欲開口安撫時,就聽張元修道:“大哥,可否讓我見見映紅?”

“你跟我來。”張元煦帶着張元修往寧寧的院子走,路上還不住寬慰張元修,“映紅一帶寧寧回府,我便去府衙報案了。我爹也私下找了道上的朋友幫忙,咱們臨江就這麽大的地方,官府和道上兩方人馬齊齊出動,相信很快就會找到弟妹和如絮表妹的。”

張元修腳下一頓,猛地轉頭:“如絮表妹也被擄走了?”

張元煦點頭稱是。他娘在得知柳如絮也被擄走之後,直接暈了過去,所以府裏才會鬧的這般雞飛狗跳。

張元修與張元煦過去時,寧寧已經睡着了,他們便沒進去,只在外面讓人叫了映紅來回話。

映紅跪在地上,哭着将今日的情形,同張元修又重複了一遍。

“今日孫小姐與二夫人一同出門逛,在棋盤街遇見惡霸調戲柳小姐。二夫人好心上前為柳小姐解圍時,突然蹿出幾個蒙面人,他們将刀架在奴婢和孫小姐的脖子上,用奴婢和孫小姐的性命,脅迫二夫人束手就擒。”

張元修的大掌倏忽攥成拳。

祁明樂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能将她擄走,只能是脅迫智取。

“那些人似是知道二夫人會武功,二夫人束手就擒之後,他們用帕子迷暈了二夫人。還說什麽,為了安全起見,要将表小姐也帶走。之後奴婢和孫小姐就被打暈了。”

這些話,張元煦已經聽過一遍了,如今再聽,他還是隐約覺得,此番祁明樂與柳如絮失蹤,似乎是沖着張元修來的。

但張元修是他堂弟,如今都到這個時候了,他自是不會問這種讓張元修寒心的話。

張元修強行壓下心頭的焦灼,問:“你可記得那些人的樣貌?以及他們消失的方向?”

“奴婢記得。”說這話時,映紅下意識看向張元煦。

張元煦接話:“回來之後,映紅便同我說了那幾人的容貌,我已讓人描出來拿到街上去找了。至于那些人離開的方向,映紅說是出城的方向。”

臨江水路發達,一旦對方出了城,那要再想尋到,那可就十分不易了。張元煦臉上,帶着濃濃的擔憂。

而張元修又問了映紅幾個問題,而後眼睫輕輕一碰,複又擡眸看向張元煦,聲音裏全是壓抑的平靜:“大哥,你放心,我會将她們平安帶回來的。”

話落,不待張元煦開口,張元修已直接轉身,大步朝外走。

“元……”張元煦下意識想叫住張元修。可他也知道,張元修素來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而且瞧他這樣,似乎是已經知道,是誰擄走了祁明樂和柳如絮。

原本洗硯也要跟着張元修,但他走了幾步,想了想,又折返回來,提醒道:“大公子,尋找我們夫人與表小姐一事,衙門的人未必能靠得住,還請大公子這邊多費心。”

說完,洗硯沖着張元煦行了一禮,然後小跑着去追張元修了。

張元煦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洗硯話中的意思,他心下雖十分驚愕,但面上卻不露分毫,只同侍女們交代,“好好照顧寧寧”,便匆匆去尋張家大爺了。

張元修從張家出來後,便直奔臨江知府邵秉文的府邸。

知府府邸的下人并不認識張元修,府門打開之後,見張元修殺意騰騰往裏闖,那小厮當即便嚷道:“哎,你誰啊你!知道這是哪裏嗎?就敢往裏闖!來人,給我……”

那小厮話沒說完,便被張元修一腳踹了出去。

原本持着棍棒趕來的支援的家丁,被砸了個措手不及,他們正要一哄而上時,站在張元修身後的洗硯高喝一聲:“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家公子是來臨江查赈災糧銀的欽差,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聽說張元修是欽差,那幫家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頓時僵在原地,一時不敢動手。

知府府裏的管家聞訊趕過來,看見這邊的一片狼藉,頓時眼皮子直跳。

張元修未高中前,可是臨江有名的君子。這君子當了官之後,怎麽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了呢!

管家在心裏腹诽着,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只快步過來賠罪:“張大人,真是對不住。是底下人有眼不識泰山,您消消氣。”

張元修沒時間與這管家打口頭官司,直接開門見山問:“邵秉文在何處?”

之前這管家便得了邵秉文的吩咐,此刻聽張元修這般說,他便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張大人請随小人來。”

邵府花廳內燈火通明,靠窗的桌前坐着兩個人。

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正在對弈。外面的動靜時不時傳進來,邵秉文仿若未聞,只專注下着棋。

而他對面那人顯然沒有他這般鎮定,目光仍時不時朝外面望去。

“敏之,該你了。”邵秉文落下一字後,提醒道。

坐在他對面的賀敏之這才轉過頭,目光在棋盤上巡逡,似是在思索自己該往哪裏下。可外面的腳步聲愈發逼近,賀敏之心下也愈發緊張,指尖雖捏着棋子,但卻遲遲沒落下去。

在賀敏之猶豫不決時,張元修已穿過垂花門,正往院子裏走了。

而那廂賀敏之看了許久,終是頹廢道:“大人棋高一籌,下官認輸。”說着,便要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裏放。

卻不想,邵秉文捋着胡須,搖頭不贊同道:“敏之,我認識你時,你性子便這般膽小,沒想到,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是沒有半分長進啊!”

“下官慚愧,下官……”

賀敏之正說到一半時,邵秉文接過他手中的黑子,在棋盤一處落下。

原本他必輸的局面,瞬間扭轉過來。賀敏之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哐當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重重推開。

賀敏之吓的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識扭頭,就見平日性情溫潤的張元修,此刻仿若殺神一般,殺氣騰騰從外面進來。

“張大人,你這……”

賀敏之剛起了個話頭,就被張元修打斷了。張元修看着邵秉文,眼神冰冷問:“我夫人在哪裏?”

“啊,張大人的夫人不見了?!這麽大的事,怎麽沒有人來報本府呢!”邵秉文一副他也才知道的表情,當即便道,“張大人,你且安心,我們臨江的治安一向很好的,你夫人……”

“唰啦——”

利刃出鞘的聲音,打斷了邵秉文的話。

邵秉文只覺面前寒光驟閃,緊接着,他脖子上驀的一涼。

“公子!!!”

“張大人!!!”

洗硯與賀敏之齊齊開口。

張元修沒有半分動容,只将劍架在邵秉文脖子上:“我夫人在哪裏?”

邵秉文面皮一哆嗦,似是沒想到,張元修竟然會動手。

但很快他便又冷靜下來,迎着張元修的目光,道:“張大人,咱們臨江城熱鬧非凡,許是少夫人被什麽有趣的東西吸引住了,一時忘了歸家也是有可能的。張大人與其來為難本府,不如好好想想,少夫人會去哪裏?”

張元修垂眸,與邵秉文的目光撞在了一處。

今日在弘安縣城一切都太過順遂了,當時他心裏還有些納悶,邵秉文他們為何沒動手?卻不想,原來他們早就設計好了,在這裏等着他呢!

而他最讨厭別人威脅他,還是拿他夫人來威脅他。

張元修神色驀的一凜,壓在邵秉文脖子上的劍鋒陡然用力了幾分,邵秉文脖子上頓時有血珠滲出來。

“張元修,你可要想清楚!”情況緊急,賀敏之也顧不得尊卑了,當即驚叫道,“你這一劍下去,斷的不止是你大好的仕途,斷的還有你夫人的性命。”

洗硯也厭惡這群披着聖人面孔的小人,可他也知道,賀敏之說的不錯,若張元修這一劍下去,他大好的仕途,與祁明樂的性命,或許都會被斷送。

“公子!”洗硯站至張元修身側,壓低聲音勸道,“您就算不為您自己着想,也請您想想夫人。”

若祁明樂在,定然不會讓他這麽做的。

張元修的理智回籠了幾分,他掃了一眼邵秉文,慢慢将劍撤走。就在邵秉文正準備松一口氣時,張元修驀的又猝不及防朝邵秉文刺去。

“公子!!!”

“張元修!!!”

洗硯與賀敏之開口的同時,邵秉文的驚叫聲也随即響起。

“嘭——”

張元修的劍擦着邵秉文的頭皮而過,将他頭上戴的玉冠削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邵秉文吓的臉色煞白,整個人止不住的發抖。

而張元修手握長劍,平日冷白溫潤的面容上,此時皆是滔天的殺意。邵秉文被那殺意震懾住了,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若我夫人與我表妹傷了半分,你的下場猶如此冠。”話落,張元修扔掉手中的劍,轉身大步往外走。

洗硯見狀,忙彎腰将劍撿起來,回頭冷冷看了邵秉文一眼,然後便去追張元修了。

待張元修走遠之後,賀敏之才慌忙上前:“邵知府,您怎麽樣?來人,快請大夫來。”

外面有人立刻應了聲,然後迅速去了。

賀敏之拿了帕子來,替邵秉文捂住傷口,臉上全是止不住的後怕:“邵大人,您這是何苦呢呢?”

“何苦?”邵秉文冷笑一聲,斜睨了賀敏之一眼,“若我不用這一招險棋,咱們就真成那翁中的鼈了。”

賀敏之如何不知邵秉文這麽做的原因,只是他仍面有擔憂:“大人,您說,張元修當真會選他夫人麽?”

夫人沒了可以再娶,可若因夫人徇私,一旦被人揭發,那張元修的仕途,只怕就到頭了。雖然在臨江這段時間,張元修一直以愛妻形象示人,但誰又能真的确定,他此舉不是為了迷惑他們?

而且不管怎麽樣,祁明樂的父兄都是戍守邊關的重要将領,若祁明樂真在這裏有個好歹,他們這些人只怕一個都跑不了。

一看賀敏之這表情,邵秉文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邵秉文冷冷道:“事到如今,除了先發制人之外,你覺得,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麽?”

賀敏之立刻搖頭:“沒有,屬下只是擔心……”

“把你的心揣回肚子裏去。”邵秉文身子往後一倚,望着張元修立刻的方向,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原本我只有五成把握,但經過剛才這一遭,我已經有八成了,你且等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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