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行政長官

行政長官

林松坐在談判桌一端，微微揚起下巴，一言不發地審視談判對手提出的條件。

他看了好久，然後擡起眼皮往桌對面瞟了一眼，讓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不愧是橫行商場的林總，就算單槍匹馬而來，也有足夠的氣場震懾對手。

會議室的溫度仿佛都低了一截。

坐在對面的幾個人默默觀察着林松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卻無論如何也難以看透這位年輕商人的想法。

他們工廠的生産領域跟林家的産業幾乎不搭邊，幾天前，林松的秘書忽然前來接洽，說林松有意收購他們的消費電子産品生産工廠。

如果是別人，直接謝絕就好了。但林家不僅財大氣粗而且很有權勢，工廠老板怕搞僵了關系日後麻煩，只得客氣婉拒，沒想到卻換來對方一個令人咋舌的天價報價。

商人眼中，利益最大。于是老板動搖了，雙方以書面形式溝通了幾次，然後便有了這次當面會晤。

應該說，林松今天親自過來，足以表現出他的誠意，可他看文件的時間真的太長，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心裏打鼓，不知道他下一步棋要走到什麽地方。

終于，林總開口。

“其他附加條件先不說，我認為我給出的報價已經遠超市場價格，您卻又在這個價格的基礎上加了百分之二十，能解釋一下您加價的原因嗎？”

老板清清嗓子，着意表現得不卑不亢：“我們有整個聯盟最成熟的産線和最完美的品控，生産效率高，瑕疵率低，平臺化架構，方便進行新技術的擴展。我們還有穩定的下游客戶，就算不接散單，工廠也能滿負荷運轉，最近的消費電子産品市場十分景氣，相信您已經有所耳聞。”

“但你們的流動資金過于依賴借貸了，一旦金融機構斷貸，你們就難以為繼。”

“整個行業都是類似的資産負債結構，其他工廠不會給您更好的回答。而且我們跟貸款方長期合作，關系良好，您不用為此擔心。”

“關系良好？”林松冷笑了一下，“布朗金融集團，對嗎？”

“對，這是一家口碑極佳的金融企業。”

“行了，既然價格談不攏，那我們也不必再浪費時間。告辭。”

林松起身離開。

工廠老板看着對方向自己這邊的門口走來，站起來禮節性地要與林松握手告別。

“林總，不瞞您說，我白手起家做這一攤買賣，您說要收購，我确實不忍心。這也不光是價錢的事。”

林松一笑，心想你這感情牌耍得跟真的似的。

“我見你前幾天去生産私人飛船的公司談參股的事，以為是你要改行了。做飛船的利潤要高多了，對合作夥伴的條件當然也高，您手頭的閑錢夠嗎，再去向布朗貸款？”

老板沒料到林松的消息這麽靈通，臉上有些挂不住。

林松拍拍他的肩膀：“買賣不成仁義在，我這邊的價格不會再降，您要不再考慮考慮？我是誠心想要一條産線，您想通了，随時聯系我。”

于是林松就回去了。

他最近接觸了幾家工廠，綜合比較下來，這家的條件最合适。他覺得自己把這位老板的底細摸了個八九不離十，今天過來透個底，後面再使些手段，等越歌從N73回來，這家工廠基本就能拿下，到時候送給越歌當禮物，免得他再為産線的事發愁。

可惜林松的如意算盤這次沒有打響亮。

過了幾天，別說這家，所有生産工廠都堅定回絕了林松的收購意向，還表示即使繼續加價也不會考慮出售。

波瀾不驚的消費電子行業忽然呈現出一夜春風來的跡象，林松大為困惑，吩咐秘書去調查情況。

結果沒過三分鐘，秘書就又回到了林松的辦公桌前。

光腦屏幕上投影出前幾天某網紅的直播錄像，“強迫振動”這四個字一出現，林松腦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新産品在直播中意外露面之後，又有耳機圈子的意見領袖公開發表了對這款設備的點評。這位意見領袖雖然不是越歌的粉絲，但也蹭着家屬的參加名額去混過越歌的粉絲會親身試聽過樣機，還參與了後來的衆籌活動，以示對這款産品的期待和支持。他給出的超高評價自然又給越歌的發明增添了幾分熱度。

另外，強迫振動的粉絲和歌迷也對這件東西表現出極大的熱情。越歌與林松暧昧多年，一朝拆夥，人們都以為兩個人掰了，沒想到他們後來竟又公開在游船上秀恩愛，一副将二人戀愛關系公之于衆的樣子。聽說素來陽光親切的林總還為了越歌怒斥粉絲，以致解散了官方粉絲會。

現在越歌十分戀舊地在自己的發明上蝕刻了“強迫振動”的名字，不禁引人聯想，冷淡刻板的科學家內心竟也有這樣浪漫的情愫，反差感讓人對越歌以及他的發明好感頓生。

各種因素作用之下，越歌的這款耳機，火了。

秘書補充道：“越先生這款新産品在消費者中間期待度很高，而且名氣已經傳出了耳機愛好者的圈子，到了一般公衆的視野內。現在，不光是幾家老牌耳機企業，許多尋求投資機會的資本方也公開向越先生伸出了橄榄枝。”

商人不會放着手邊的錢不賺，越歌的新發明紅到這份上，就算是布朗那邊打過招呼，生産工廠也顧不得了，他們紛紛調試設備，更新技術，等着新老主顧發來大批生産訂單。

誰都不知道自己能在這一波風潮之中賺多少，這種時候，冒冒失失賣掉工廠的一定是傻子！

林松皺眉，伸手捏了捏鼻梁。他公務繁忙，最近沒關注跟林家主業不搭邊的新聞消息，結果一不留神，越歌成了衆人瘋搶的香饽饽，還直接斷了自己這個正牌男友送一份貼心禮物的路子。

要不是抽不開身，林松真想立刻開着飛船去N73見越歌一面——他怕越歌被突然圍上來的雜七雜八的家夥拐跑了。

其實，越歌現在遠在N73，對外面的熱度其實還沒有太深切的體會。

雖說有幾個門路廣的商人通過N73當地政府的通訊線路聯絡到了越歌，說想要立刻前往N73進行洽談，但被越歌一一擋了回去。他說自己在這邊的工作已經排滿，沒有時間商量其他事情，一切合作事宜等他回到霍姆再說。

N73的行政長官十分客氣，對越歌說：“越先生，不礙事，讓他們來這邊見您也可以。”

越歌笑笑：“我現在要集中精力把旅游gg片錄好，不能讓其他事情分神。”

年邁的行政長官頗為欣慰，連連表示會在各方面給越歌的工作提供方便，不讓他在N73花費太多時間。

“不過，您難得來一次，我們肯定要辦一場晚宴招待您，還請一定不要推辭。”

越歌欣然應允。

由于設備老舊，gg片的拍攝不能算十分順利，但越歌配合充分，當地政府也相當支持，所以進度也還不錯。

工作之餘，越歌還常常應工作人員的要求，現場清唱幾首歌曲給大家欣賞，衆人對他的崇拜之情與日俱增，他們覺得和林松一起在“強迫振動”組合裏的越歌個性偏冷，現在的越歌十分溫和，平易近人，沒有明星的架子卻更有明星的風度。

其實越歌一向對工作人員十分親和，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教養和習慣，讓他不能容忍的只有那些缺少職業素養的人。

幾天下來，團隊裏的人都熟了，大家請求越歌在gg片拍攝工作完成後在N73開一場小型演唱會，越歌剛好接到政府工作人員發來的晚宴通知，看時間正合适，便答應下來。

臨時組織的小型演出設備條件簡陋，幸虧越歌有外體音腔，不用其他輔助，自己就能演繹出上佳的效果。

那一天，他一邊唱歌一邊看着身邊人們陶醉的眼睛，感受到了這裏的人對于文化娛樂活動的渴慕。越歌思維飄遠，他忽然想到，在這茫茫宇宙中，在偌大的星際聯盟中，不知還有多少類似N73的遙遠星球，那裏的人們也閃爍着這樣期待的目光，也想要親身參與一次偶像明星的現場演出。

精神方面的慰藉有時是比吃飽肚子更重要的事，因為人只有心懷希望，才能有力量堅持和前進。

感懷之餘，越歌有了些新的念頭……

至此，N73之行即将畫上句點。越歌在這裏的最後一件事，是參加行政長官親自主持的晚宴。

宴會在市政大樓的宴會廳舉行，說是宴會廳，其實裝潢十分樸素，面積也有些局促，不過反正出席人員不多，倒不顯得擁擠。

晚宴在和睦的氣氛中結束，已經入夜，越歌正要離開，行政長官親自攔下了他，說想要跟他再喝幾杯茶，聊聊天。

老人誠意十足，越歌不便推辭，便随他一起走進了市政大樓幽靜的後院。

兩把涼椅早就擺放好，茶香正濃，行政長官先生笑着請越歌落座，親手為他添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