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窗外轟雷貫耳，将郁卿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擡眸看了眼卧室四周。

藕粉色的壁紙，同色系的蕾絲床品，從月白色的窗紗到那面巨大的圓弧形白薔薇雕花邊沿的穿衣鏡。

一應物件都像極了她原先的房間，有時候郁卿甚至會産生錯覺，分不清這裏是郁家還是霍斯言家。

其實自從那晚霍斯言将她帶回這裏之後，他們之間，除了在郁家的那個吻，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她清楚的知道霍斯言看自己的眼神意味着什麽，還有白天在花園裏，那個被她推拒的吻。

郁卿調節了下自己的呼吸，有些事既然無法逃避，不如坦然面對。

她與霍斯言之間，充其量就是各取所需四個字，沒什麽好怕的。

一番心理建設後，郁卿慌亂的心平靜了不少。

走進衣帽間，褪下浴袍，換上幹淨的家居服，走下一樓。

管家王芬已經将貓咪洗淨烘幹，小小的一個橘色糯米團子，正趴在墊着軟白毛巾的地上，舔着水喝。

郁卿彎腰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後腦勺。

小貓認得她身上的氣味，粉白的鼻尖嗅了嗅她的指尖，撒嬌似的發出一聲喵叫。

叫聲洪亮，沒有了方才在雨裏的細弱。

“小姐很喜歡貓啊，以前養過嗎？”王芬從廚房出來，邊擺弄着今天的晚餐邊詢問道。

郁卿搖搖頭：“沒養過，以前我也想養寵物，可是爸爸說寵物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到時候會很難過。”

“您父親說得也有理。”王芬微笑附和道。

提起郁遠山，郁卿眼裏的光黯淡了幾分。

不過只要有霍斯言在，爸爸就還有出來的機會，她不能這麽喪。

望着地上這只小可憐，她倒是萌生了想養的心思，就算總有一天會分開，但至少也能陪伴彼此一段路程。

可是....

現在自己都寄人籬下，何況要養只小貓了。

郁卿仰頭看向王芬，試探性問道：“芬姨，霍斯言養過寵物嗎？”

王芬回憶了一下：“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郁卿臉色一蔫：“那看來他也不會允許我養了。”

王芬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只要小姐好好說說，先生會同意的。”

郁卿抿了抿唇，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晚餐的時候，郁卿坐在餐椅上等了許久，霍斯言才從樓上下來。

一身灰墨色的家居服，跟她的是同一個系列的款式，一粉一灰，像極了情侶裝。

郁卿在桌底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好不自在。

餐桌上異常安靜，霍家家風自是不必說得嚴謹，霍斯言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形成了食不言的習慣。

他不說話，郁卿也不敢随便開口，這跟她一個人在家用餐時很不同。

她吃飯的時候要播放着自己喜歡的劇或者綜藝，若是挑不到想看的東西，會覺得碗裏的飯菜都沒有那麽香了。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到連咀嚼的動作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王芬已經提前吃過了，她在後廚清洗用完的廚具，廚房的推拉玻璃門隔音極好，關上後半點聲響都聽不見。

窗外還有淅淅瀝瀝的小雨，偶爾幾滴拍打在玻璃上，也是安靜的毫無聲音。

郁卿的眼尾餘光不時看向對面的身影，即便他沒說話，安靜的好似不存在似的，可那種氣場卻始終萦繞在這方餐桌周圍。

郁卿幾次到了嘴邊的請求都被迫咽了回去。

霍斯言擡眸看了她一眼，察覺到她從吃飯到現在，都沒有碰中間那盤菜。

霍斯言問：“不喜歡吃西藍花？”

郁卿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開口說話。

下意識地想點頭，脖頸一僵，沒點。

“不是，我喜歡啊。”

郁卿用筷子夾了一朵綠油油的西藍花放在自己的白瓷碗裏。

霍斯言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餐桌上又變得安靜起來。

西藍花生脆，安靜的室內能清楚的聽到小姑娘嘴裏發出咀嚼的聲音。

很有節奏，聽起來很有胃口，如果臉色不是苦瓜相的話。

好不容易将那麽大一朵西藍花啃完了，郁卿趕緊往嘴裏塞了好幾口白花花的米飯，試圖掩蓋掉那種令她生理性排斥的味道。

其實她有許多不喜歡吃的食物，郁家上下也都縱着她，只要是她不愛吃的，從來不會擺上臺面。

郁遠山對此并沒有什麽意見，外頭那麽多行為出格的貴女千金，劣跡斑斑的比比皆是，她的女兒只是挑食而已，着實算不得大毛病。

可霍斯言不是郁遠山，郁卿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自己這些挑三揀四的小缺點，肯定會覺得她難養又多事。

他說過的，要她乖一點。

所以她得乖乖吃飯，什麽都吃，不在他面前挑食。

霍斯言将她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盡收眼底，也懶得揭破，又見她吃了幾口白米飯就放下了筷子。

他微微蹙眉：“就吃這麽點？”

郁卿無辜的眨眨眸：“我吃飽了呀。”

她将一個飽嗝壓在喉間，伸手捂着嘴，沒發出一點聲響，動作優雅有禮。

霍斯言睨了眼在角落地上蠕動的那團小東西：“它吃得都比你多。”

小貓咪将整個腦袋都埋進王芬臨時準備的貓碗裏，急切的模樣簡直像上輩子沒吃過糧食。

反觀郁卿，也就吃了半碗飯，一桌四個菜，她只動了幾筷子，那盤西藍花更是吃了一朵就沒再碰過。

就這點食量，真不知誰更像貓。

郁卿見他主動提起小貓，正好可以接話下去，她鼓足了勇氣，試探性問：“我能不能——”

“想養它？”霍斯言截斷了她的話。

郁卿連忙點頭，挺直腰背坐的十分端正，宛如面對着面試官那般謹小慎微的等待答案。

“不行。”霍斯言淡聲道。

郁卿的眸色怔了下。

其實她的心裏已經設想過他會拒絕，也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到這一刻真正的聽到他說出來，心裏還是會有些發堵。

她迅速将這股情緒壓下，露出一個讨好的表情央求道：“那能不能讓它待一晚上，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把它放出去。”

小貓孱弱，外面烏漆墨黑不說，還下着雨，現在把它趕出去，說不定會沒命的。

怕他不肯，郁卿連忙再三保證只是待一晚。

霍斯言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

郁卿垂眸看了眼他面前的碗碟，發現還剩餘了些許飯菜沒吃完。

雖然只跟霍斯言同桌吃過幾次飯，可她知道他的習慣，只要他夾進自己碗裏的飯菜，從來不會剩下，都會不浪費的全部吃完。

可是現在他的碗裏卻還剩了一些。

郁卿不由懊惱，所以，是她開口說了話打擾到他進食了嗎。

椅腳發出聲響，霍斯言站起身。

郁卿心裏一急，也跟着起身追過去。

“對不起，我不該提那麽多要求的，也不該打擾你吃飯，我只是……只是想着你不在家的時候，它可以陪着我。”

她咬咬牙一口氣說完，一連串兒的話，說到後面越發小聲，臉頰也紅撲撲的。

她從沒有說過這種撒嬌讨好的話，可芬姨說，只要她好好跟霍斯言說說，他是會同意的。

所以她想試試，他會不會同意。

霍斯言步伐停在臺階上，郁卿站在他的身後，心裏頭打着鼓，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神色。

沉默稍許，男人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看着他往樓上走的背影，郁卿當場怔住。

所以不管她怎麽讨好都是不管用的嗎，這個男人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郁卿一臉挫敗的耷拉着肩膀，萬分不舍的目光投向角落裏吃的正歡的小貓咪。

它還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這短暫的安穩。

就像郁卿自己，即便現在得到了庇護，也不過是一場水中月的幻夢，哪天霍斯言厭了她，也會像趕小貓兒一樣，将她丢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