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寰宇集團位于瀾川市中心商圈。
十五層是采購辦，美女如雲，整個寰宇上下都知道，蘇副總每天都要去十五層報個到。
上午十一點，蘇南禹意興闌珊回到頂層，陸冬将他迎進總裁辦公室後就關上了那扇玻璃門，并吩咐一衆秘書暫時不要進去彙報工作。
蘇南禹嗅了嗅自己的衣領，面若桃花的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邊往裏走邊解扣，将身上這件充滿各種女人香水味的西服外套，随手丢進垃圾桶。
一件上好的高定西服就這樣被丢棄，傳說中萬花叢中過的男人眼裏沒有半點多情和憐惜，深邃的瞳孔裏一片清明。
霍斯言在百忙之中抽空擡頭瞧了他一眼，見慣了他不顯于人前的面孔，并不覺驚訝。
霍斯言的總裁辦公室占據三分之二的頂層空間，除了辦公室，往裏走還有一間休息室，裏面有一整排的西服，不過都是按照霍斯言的風格喜好準備的。
蘇南禹皺着眉頭在這排配色黑沉的外套中糾結了許久，暗覺比選美人還艱難，最終找了個不那麽深沉的墨藍色“纡尊降貴”穿上。
從休息室走出來，見霍斯言還在處理桌上堆成山的文件，他立時敬而遠之，找了張最遠的沙發躺下，悠哉悠哉說：
“外人看寰宇是龐雜難理，可在你面前不是小意思嗎，用得着你這麽每天起個大早來打卡上班嗎？”
霍斯言将鍵盤敲得飛快，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他語調微揚，聽起來心情不錯，“如今那麽多雙眼睛盯着我，我要是不加以重視，說不定又有人在老爺子面前參我目中無人。”
“新鮮，你什麽時候怕那些雜言碎語了？”
“沒說怕。”
“那？”
“做做樣子。”霍斯言伸了伸有些酸楚的肩膀，往椅背後靠，一派閑情淡然。
不将謹慎維諾的缺點抛出去，怎麽引得他們放下戒心。
蘇南禹頓覺一口氣被噎住，“……不是大哥你做樣子就做，每天一大早的把我拉來一起演是幾個意思？？”
霍斯言沒理會他的控訴，叫陸冬送了杯咖啡進來，他喝了兩口，眼底的疲憊散去了不少。
“有什麽進展？”霍斯言問。
蘇南禹搖搖頭，“別急啊，既然是條大魚，總得慢慢釣。”
寰宇的重要供應鏈都是固定合作方，價格也一直穩定未變，可自從霍斯言接手後，從一開始的原材料供應短缺，慢慢地開始加價，這兩天更是徹底斷了給寰宇的供應。
寰宇在瀾川的地位自不必說，嫌錢多的人更是沒有，這些事歸根究底就是四個字，有意為之。
要麽是霍庭年，要麽就是眼熱寰宇而不得的霍家其他子侄輩。
寰宇是塊人人争搶的香饽饽，霍斯言卻不稀罕，但眼下需要用它來立威，就不允許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作亂。
蘇南禹在外有風流名聲，正好混跡美女如雲的采購部，方便探事。
蘇南禹想起上午接到的電話，立馬坐起身看向霍斯言，“雖然大魚還沒找到，今兒倒是有另一個人找到了我。”
霍斯言繼續低頭翻着桌上的文件，應的有些漫不經心，“你不是養魚塘的嗎，怎麽成被找的魚了。”
蘇南禹瞪他，“我說正經的，找我的是傅家那個小的，傅澤。”
見自己說完霍斯言還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沒想起來這茬。
“傅家曾經跟郁家提過聯姻，郁卿這段時間不是沒了蹤跡嗎，傅澤求我幫着找找人。”
傅澤和蘇南禹只是大學師兄弟的關系，平時并不多聯系。傅澤連這種關系都親自拜托了，想來真是找人找急眼了。
霍斯言手中的動作一頓，擡眸，示意他說下去。
“雖然倆小年輕是青梅竹馬，但是聯姻之事兩家只是口頭提過，還沒成呢，你不必緊張~”蘇南禹頗有點瞧熱鬧的語氣。
霍斯言眉梢微動，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緊張？”
蘇南禹高深莫測一笑，不置可否。
正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發出幾聲震動。
霍斯言翻開一看，是郁卿打來的語音通話。
以往工作時間他從來不接私人電話，但是一想到早上小姑娘眼巴巴在門口目送她離開的模樣，沒忍心挂斷。
“喂？”
剛一接通，小姑娘似朝露清甜的語調便鑽進了他的耳朵裏。
“有什麽事？”
男人不自覺的舒展眉心，聲線卻還維持着工作狀态，低沉，音調毫無起伏。
寡淡的讓郁卿有些緊張。
她用力握緊手機，怯生生問道：“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麽？”
“去見一個朋友。”郁卿乖巧答道。
朋友？
霍斯言想起蘇南禹方才的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郁卿要見的人就是傅澤。
男人微眯眸子，語氣沉了幾分：“只是朋友？”
郁卿一下子就聽出了他話茬裏的不高興，但是又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怕他不肯，只得急忙解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很久沒見了，我很想她，想去見她。”
最好的，很久沒見，很想。
這些字眼落在了霍斯言的耳朵裏，變了味兒。
兩方陷入沉默。
霍斯言沒說話，郁卿也不敢貿貿然的開口。
将近半分鐘的沉默吊着小姑娘緊張而充滿希冀的小心髒。
又過了半分鐘，男人總算開口，可說出的話卻如寒冰冷冽寡情，“郁卿，你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嗎？”
話音剛落，郁卿的小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落地窗外烏雲密布，方才還好好地朗晴天突然就變了。
電話兩方又陷入了盎長的沉默，彼此耐着性子，沒挂斷，也沒有說話。
郁卿抓着手機的指尖用了力，泛着白，一如她的臉色。
直到樓下傳來芬姨喊她吃點心的聲音，郁卿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現在住的是霍斯言的家，用的是霍斯言為她修好的手機，她的一切一切，都得仰仗着這個男人。
“對不起……”
小姑娘咬着下唇，眼角泛紅，極力壓下滿腹酸澀的委屈。
“對不起，我不出去了，芬姨叫我了，我先挂了。”
小姑娘磕磕巴巴地道着歉，氣息紊亂，語調壓抑，完全不複剛開始的那般清脆甜潤。
霍斯言甚至可以想象到她臉色蒼白張惶無措的模樣。
可話已出口，即便覺得重了些，也沒有撤回來的可能。
蘇南禹見他手裏還握着早就關掉通話的手機，“啧啧”風涼兩聲，“舍不得放下啊，剛才不是說不緊張嗎，人小姑娘不都說了傅澤只是朋友，幹嘛不答應。”
瞧見他這副幸災樂禍的欠揍模樣，霍斯言直覺得胸口更加悶倦。
橫眉睨了他一眼，“前兩天收到西川發來的財務報表，當中有幾筆虧空不太對勁。”
“啊？然後呢？”沒料到霍斯言話題轉圜如此之快，他差點沒接上話。
“作為寰宇的副總，你義不容辭親去考察。”
蘇南禹當場裂開：“……你開玩笑的吧，西川那種十八線城市我是去參加變形改造嗎，而且你都說了我是寰宇的副總，西川是你自己的産業，為什麽要讓我去？”
霍斯言不鹹不淡：“因為你話多。”
“錯了，錯了，當我今天沒來過。”
蘇南禹立刻舉了個投降的姿勢，一溜煙兒沒影，生怕霍斯言的命令頒布下來，他真要去那個鳥不生蛋的西川。
蘇南禹一走，四周重新安靜下來，明明是更有利于辦公的氛圍，可是看着滿桌的文件，霍斯言捏了捏眉心，看不進去。
腦海中不時閃過早上小姑娘站在門口目送她的乖巧模樣。
又想起方才挂斷電話時她那股委屈隐忍的語氣，心下更覺沉悶，當即合上電腦起身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