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日落西斜，黑夜降臨。
王芬在餐廳收拾着餐具，擔憂的目光透過玻璃隔擋投向客廳的沙發上。
那張灰色的軟沙發角窩着一個悶悶不樂的小人兒。
“小姐這是怎麽了，明明上午還巴巴跑來問我，先生在公司什麽時間方便接電話。”
她還以為小姐主動打電話給先生，兩個人感情自當很好才對。
可是講完電話後，小姐就一直垂頭喪氣，午餐吃得少，就連晚餐也只吃了一兩口。
王芬還是不放心，又端了一碗湯過去。
“小姐好歹再喝點吧。”
“不喝了，我沒胃口。”
郁卿悶悶搖頭，眼睛望着對面的電視屏幕，心卻沒再那上面，眸光似渙散似沉思。
以前每到周末或者沒課的時候，她喜歡約上俞漾和幾個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去探店打卡。
她在小紅薯有幾十萬的粉絲，經常會發些有趣的探店的視頻和照片。
如今快半個月沒更新，催更的私信都有幾百條，還有粉絲問她是不是把號賣了。
最重要的是，她收到了不少恰飯視頻的拍攝邀請。
郁卿有些心動。
以前從沒體會過沒錢的滋味，可是現在爸爸不在她身邊，郁家也已經護不住她了，她只能靠自己。
再三考量後，郁卿捧着手機回複信息，答應了市中心一家射箭館的視頻拍攝邀請。
回複完信息，桌上那碗湯濃味香的雞湯味兒飄進了她的鼻尖，肚子立刻咕嚕叫了兩聲。
郁卿深吸一口氣，一掃先前的陰郁不快，捧起白瓷碗大口喝完，味蕾得到安撫，瞬間覺得滿血複活了。
她不能這麽喪，既然上次霍斯言能同意自己養貓，那這一次，她再“好好說說”，也是有機會得到他的允許的。
為了見到漾漾，為了恰飯視頻，今晚她一定要再求霍斯言一次！
*
夜色漸濃，別墅內外燈火通明。
王芬在廚房準備明日的食材，郁卿還保持着一個小時前的姿勢坐在沙發上。
因為這個位置可以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外的花園。
她扭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捂着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滲出一些淚花。
郁卿的視線始終在電視機，時鐘，和花園三處來回移動。
又等了好半晌，外頭終于傳來動靜。
漆黑的車子劃破夜幕迎光駛入花園，滿園花木在黑夜中變得明晰溢彩。
是霍斯言回來了！
郁卿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緊張地拉了拉有些褶皺的衣擺，透過落地窗面的反射，她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三分喜悅，三分忐忑。
車子停穩，大門開，男人風塵仆仆走了進來，素來漠然的臉上稍顯疲憊。
見郁卿眼巴巴地站在廳裏，他蹙眉問：“怎麽還沒睡？”
說罷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這個時間點，實在不算早。
郁卿的小臉上始終盈着讨好的笑，雖說有點僵，可她長得水靈可愛，便把那份僵硬給很好地掩藏了。
“你回來啦。”她語調熱情，說着還伸手接下他的外套。
可是一看才發現，這件外套并不是他早上穿出門的那件。
而且他的黑色襯衫右肩膀上還有一處泛着白色，像是碰到了牆壁沾的灰。
郁卿暗覺古怪，這個男人素來愛幹淨，怎麽今晚像是從哪個工地回來似的。
想到有事求他，她表情誇張的“呀”了聲，指了指他的肩膀，“你這裏沾灰了，我幫你拍幹淨。”
說罷便踮起腳尖，熱情地伸出小手，将那處灰拍拍幹淨。
霍斯言意外挑眉，站着沒動，任由她的小手亂摸。
以往他深夜回來，別墅內外都是靜悄悄的，大多時她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當一個透明人。
從不會像今晚這樣巴巴的等着他回來。
想起白天那通不太愉快的電話，他還以為回到家會看見一個拉着臉鬧脾氣的小孩兒。
沒想到她眉眼含笑，并沒有半點不高興。
她這般識趣，還算稱他的意。
其實若非被突然的事情耽擱，他本也想早些回來哄她的。
見男人眸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郁卿這才發現她靠他太近。
想後退一步，卻被他攬住了腰。
“今天怎麽這麽乖。”男人低下頭，低啞的嗓音落在她的耳邊，“打的什麽主意，嗯？”
郁卿一噎，睫毛不住地撲閃了兩下，“我不是一直都很乖嗎？”
糟糕，她這是過于狗腿而被發現目的不純了嗎。
男人不語，眼底多了幾分審視。
郁卿有些慌，軟着嗓子伸手推了推他，“芬姨還在呢。”
忽然瞥見他眉梢微壓，略顯疲憊。
那是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疲态。
郁卿眸底一動，滿腹的話瞬間卡在了喉間，唇畔微動，她問：“芬姨炖了雞湯，很香的，你要喝一點嗎？”
這是她今晚唯一一句不帶目的的話。
“不了。”霍斯言望了眼開着的電視，朝她腰肢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別看太晚。”
說罷便松開了她往樓上走。
白天那場示弱的戲碼還沒收尾，他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寰宇在宜川市有一個度假山莊的項目，老爺子開的頭，霍斯言接下寰宇後，自然而然跟着進行下去。
可是今兒那邊傳來工人集體罷工的消息，原本談妥的土地征收也集體反悔，張口就要将定好的拆遷款翻三番。
事兒鬧得有些大，霍斯言只能親自去了一趟。
度假山莊規劃在半山腰，村民用自家的三輪車把上山的路堵死了，霍斯言是走上山的。
即便他有定期的健身習慣，也扛不住上下幾個小時的崎岖山路。
折騰到天黑了才回瀾川，因此才将那件滿是灰塵的外套給換了。
郁卿目光巴巴的追随着男人往樓上走的背影，發現他的步伐比平時稍顯緩慢。
看來他今天一定遇到了難事，否則怎麽走路都提不起勁了。
想了想，還是沒忍心跟上去打擾他。
她蔫兒似的的坐回沙發上，伸手戳了戳手裏這件“來歷不明”的西服外套。
明明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的，怎麽就不知道開口呢。
*
夜靜更深，一場枯燥無趣的視頻會議總算結束。
會議一開始霍斯言一直沒說話，冷眼旁觀各部門負責人推卸責任，等他們情緒激昂，話茬漏洞自然會冒出來。
霍斯言的指尖點了點臺面，擡擡眼皮，面容凜冽，不怒自威的氣勢讓衆人立刻噤聲。
衆人這才驚覺面前這位并不是昔日低調無權的霍三少爺，而是寰宇的掌權人。
他們這些人的去留前程，全都捏在了他的手上。
“寰宇養着你們，別的沒學會，吵架本事挺厲害，哪天居委會招調解員，幹脆把你們送過去，也算是公司為社會做的貢獻。”
陸冬敲擊鍵盤的動作一頓，猶豫着要不要把霍總這段話寫進會議記錄。
稍作一想，他委婉地改成：霍總會上提出要為建設社會小康出一份力，合理分化公司特殊型人才。
“要麽，我明天一早看到整改報告，要麽，你們明天一早去居委會報道。”
衆人：“……”
會議結束，書房安靜下來。
霍斯言想到那些跳梁小醜的嘴臉，不禁勾唇冷笑。
在內安插內鬼，在外攪動鬧事，不愧是他的好大哥。
他拿起座機摁了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起，是王芬。
座機就挂在一樓廚房的牆上，霍斯言偶爾需要喝的，會通過這臺座機讓人送上來。
“郁卿還在樓下嗎？”
“是的。”
霍斯言微微蹙眉。
她上輩子是貓不成。
吃得比貓少，還起得比貓早，睡得還比貓晚。
這樣的作息，難怪身上沒有幾兩肉，抱起來輕飄飄的。
“給她煮份夜宵。”
王芬頓了兩秒，有些尴尬，“額…十分鐘前小姐說想吃湯圓，我已經給她做了。”
霍斯言淡笑了聲，“她倒是不會餓着自己。”
他單手取下懸在鼻梁的銀邊細框眼鏡，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倦意漸散。
“送杯咖啡上來吧。”
“好的。”
正要挂電話，想起小姑娘今晚乖順的模樣，霍斯言忽然又道：“讓她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