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卓羽舒。”溥舟語氣溫和，“你有考慮過重新回學校念書嗎？”

卓羽舒愣住，之前那些頹喪思緒被瞬間打亂：“什麽？”

溥舟卻很認真：“如果你沒有別的打算，或許有沒有考慮過重新回學校念書？”

“我？”卓羽舒連忙擺手，“我都這個歲數了，怎麽可能回學校念書。”

“有什麽不可能，如果你想的話，随時可以回去。”溥舟說，“在這一點上，家裏還是能夠做到的，況且你的成績那麽優秀，哪怕不需要我們，你也可以做到。我記得小然說過，當年你是中考省狀元考到我們高中，大學還考了清華建院，這可不容易。”

卓羽舒張張嘴，一時難以回答。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你也不會讀到一半退學。說你會藏事吧，你是真的能藏事。這件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原因，那時候明明有其他辦法可以保留你的學籍，為什麽要直接退學？”溥舟問。

他們倆結婚那年卓羽舒才大二，剛領完結婚證，溥舟就去了非洲，卓羽舒一個人搬到溥家照顧溥玉琢。

因為溥玉琢的情況離不開人，所以卓羽舒沒辦法在照顧他的同時回學校念書，于是二話不說，直接請了一學期的長假。

但後來……卓羽舒卻突然退學，直接到學校辦理手續，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後，遠在非洲的溥舟才知道這件事。

“我為什麽退學？”卓羽舒舔舔唇，今天他們聊到的話題，都是卓羽舒不想細聊的內容。

“對啊，為什麽？”溥舟問。

卓羽舒不是天才，他所有的好成績都是靠自己日以繼夜的努力。能夠成功考到心儀的大學和專業，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或許只有當了他三年同桌的溥然，才知道他有多努力。

如果不是不得已，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退學。

事實證明，退學在某些方面來說，對他不算什麽好事。至少在他退學後，那群人又多了一件可以嘲諷他的東西。

——溥舟的聯姻對象連本科畢業證都沒有，低學歷低智商的垃圾，就這種人還能教育好溥家小少爺？

卓羽舒用力閉了閉眼，實在是不願意回憶這些過往。

溥舟突然問道：“是不是有人替你做出的這個決定？”

卓羽舒吓了一跳，看向對方。

“我剛剛想了想，在那個時間段，對我爸媽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阿琢。是他們要你退學，全職帶阿琢嗎？”溥舟問。

卓羽舒用力搖頭，語氣驚慌：“不是，不是的。”

“不是我爸媽，那……”溥舟頓了下，還是問道，“是你爸媽嗎？”

這一次，卓羽舒沒再搖頭，他垂下眼簾，下唇微微顫抖。

溥舟咬緊牙關，他看着卓羽舒如今的模樣，有種說不上來的憋屈。

是什麽樣的父母，才可以把自己的孩子，以金錢交易給別的家庭，還以愛為名，讓孩子放棄學業呢。

溥舟其實見過很多類似情況，但這樣的事情一般都出現在極端貧困的家庭，并且大多數都是女孩子。像卓家這樣的富裕家庭，大兒子聰明懂事有能力，一般都會重點培養，不是溥舟偏心，是這些年接觸下來，他确确實實能夠說一句，卓羽舒比他弟弟優秀無數倍。

可為什麽，偏偏會對卓羽舒棄如敝履呢？

他想不通。

“爸媽有他們的考慮，但最終決定是我下的，不怪任何人。”卓羽舒音量很低，“我也不後悔，當初确實有很多辦法能保留學籍，但是都不如退學方便。沒能拿到畢業證或許很可惜，但能夠在阿琢最艱難的日子陪伴他長大，我也不覺得比畢業證差。”

溥舟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這樣想，你不用覺得可惜。退學确實給我造成過一些困擾，但是反饋到阿琢身上的結果是我樂見的。”卓羽舒揚起嘴角，看起來釋懷又放松，似乎真的放下了。

“雖然這樣說……”溥舟還是覺得很難過。

沒有人的人生，應該為另一個人做出如此犧牲，特別是當初的阿琢，對卓羽舒來說算得上是陌生人。

看溥舟這樣難過，卓羽舒心情卻莫名放松，他搖了搖溥舟手臂，認真勸慰道：“別不開心了，小舟哥，好不好。”

溥舟表情僵住，手指不明顯地跳了下。

——小舟哥。

這個稱呼溥舟都記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聽過了。

他擡眼看向卓羽舒：“你叫我什麽？”

卓羽舒瞬間滿臉通紅，慌不擇路：“我我我……”

之前的所有壞心情都在這一秒消解，溥舟輕輕笑了下，伸手揉亂卓羽舒剛剪好的短發：“洗洗睡吧，我家小領導。”

我家小領導？！

小領導同志大腦CPU過載，瞬間爆炸，腦子裏瘋狂炸煙花。

這一晚，他們攤開來聊了很多東西，不光溥舟開心，卓羽舒也久違地感到心情愉悅。

臨睡前他偷偷溜進衛生間，再次看向鏡子裏剪短頭發的自己。

有些忐忑不安，但是……

“很好看。”卓羽舒小聲告訴自己，“卓羽舒，你現在的樣子很好看。”

-

第二天，他們去參觀了古鹽井，桃花鹽的顏色比卓羽舒想象中還有漂亮，是剔透的淡粉色，看起來像粉水晶，用來當做給員工們的伴手禮非常合适。

溥舟直接下訂單，預定了足量桃花鹽寄回上海。

下午他們坐在院子的蘋果樹下喝茶，酒店老板知道他們買了那麽多桃花鹽，非要讓他們再參觀一下村民自制蘋果糖。

這個蘋果糖不是市面上直接将蘋果浸入糖水的那種，而且削皮切塊後，先烘幹再用蜂蜜塗抹最後烤制而成，味道比較甜，帶有濃郁的蘋果香。而削掉的蘋果皮也不會浪費，和白糖一起翻炒，最後在皮面上形成一層薄薄的糖衣，咬起來脆脆的，很香甜。

“都很好吃诶，感覺這個蘋果做成蘋果醬也會很好吃。”卓羽舒說。

“那是那是，我們确實有熬制好的蘋果醬，準備了幾瓶送給你們。”老板說。

溥舟和卓羽舒都知道老板的意思，幹幹脆脆又訂購了一批蘋果糖和其他特産，和桃花鹽一并郵寄回去。

購買蘋果糖這些特産對溥舟來說不是什麽難事，關鍵是老板很會做人，也會做生意，只字不提買賣，全程都是招待，請他們各種品嘗，還連吃帶送。這些特産品質好，就是愁于找不到好銷路，所以每每遇到有機會推銷，老板都會親自上陣，老板和溥舟說，喜歡的人自然會買，不喜歡他們也不強求，主要打個口碑。

再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他推薦的特産全都是附近鄉親們做的，和他自己完全沒關系，是位很有社會責任感的老板。

總而言之，人不錯。

買賣談完，老板又和他們聊其他，得知這個老板是本地人，大學畢業後在大廠幹了幾年，不适應那樣的生活，加上實在懷念家鄉生活，也想幫助家裏發展産業，于是回家創業，開了這家店，搞旅游發展，吸引外地游客。

卓羽舒聽得入迷，這位老板說話很有趣，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事情，經過他言語加工，一切都變得不同凡響。

溥舟坐在他身側，偶爾會偷偷把視線投到卓羽舒眼睛上。

沒有劉海遮擋，曾經被卓羽舒藏在視線裏的情緒，變得比以前要容易看清，他能很清楚的發現卓羽舒聽得認真。

而明明之前只要有人在他身邊談生意，卓羽舒就會悄悄離開。

溥舟想，卓羽舒肯定以為自己沒發現他的逃避，但是溥舟對他每次的離開都非常清楚，不提曾經在家裏如何，就這次出來玩，只要有人提工作，他就會馬上避開。

為什麽今天沒有躲開呢，是因為昨晚他們聊的那通對話，讓卓羽舒心裏想法有所改變嗎？

溥舟默默思考着。

聊了會兒有人來找老板，卓羽舒幹脆跟着一起去找財務開發票，這次買的這些伴手禮，等到上海後，溥舟還要拿回公司找財務報銷。

去開票時卓羽舒有點緊張，以往需要發票都是家裏買東西，不走公賬，只為存底。以前他們家過年出去玩，遇到需要發票的都是溥舟助理出面，這次是臨時的私人行程，溥舟沒有麻煩助理來處理這些小事，而是讓他們留在公司處理公務，有什麽都自己做。

所以，這還是他離開大學後，第一次做和公司有關的事情。雖然只是開張小小的發票，但也足夠讓他忐忑。

“您核對一下公司名和信用代碼，還有下面的開戶行賬號和金額。”開票的小姐姐說，這邊開不了電子發票，都是最原始的紙質發票，從針式打印機裏“狂吃狂吃”打印出來。

卓羽舒很認真地核對，确定金額和公司信息都沒有問題，才取回發票。

卓羽舒一邊往回走，一邊低頭看發票，明明都是薄薄一張紙片，卻和以往有些微妙的不同。

“看起來你今天很開心。”還在院子裏喝茶的溥舟，看着他說了句。

卓羽舒腳步頓住。

“剛剛都快蹦起來了。”溥舟笑着說，“發生什麽了，那麽開心。”

其實什麽也沒發生，但溥舟這句話讓卓羽舒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和這個社會有了長久的脫節，除了家庭，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所以這一刻哪怕只是取張小小的發票，也變得格外開心。

但是……卓羽舒垂下眼眸，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沒事，發票開好了。”卓羽舒揚揚手裏的發票。

“坐着休息會兒吧，今晚還得熬夜呢。”溥舟說。

卓羽舒聞言笑起來，坐到溥舟身邊的躺椅上：“有點緊張。”

“他出成績，你緊張什麽。”溥舟說，“沒事，那麽幾所學校都已經打過電話了，他肯定沒問題。”

晚上溥玉琢出高考成績，他們約好要遠程視頻陪着他查分數。這幾天已經有幾所大學打電話來試探志願，他們也從大概知道了溥玉琢的排名，但是具體分數還是想自己查。

這麽多年的努力，就看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