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姜柔面色凄楚,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哀求的看着她,姜卿閉了閉眼,心裏突然湧起一陣無力。
不是為姜柔的哀求而無力,而是為這種重複了幾次熟悉的場景。
這已經不是姜柔第一次把媽媽的首飾弄壞了,她才從醫院回來一年多的時間,但姜柔卻已經弄壞了四五次媽媽的首飾了。
每次都是這樣,弄壞了然後來她這裏求助,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還說下一次會小心不會再弄壞了,然而一直都有下一次。
第一次弄壞是什麽時候呢?姜卿晃了晃神,第一次似乎是她剛回家一個多月後,那幾天她剛好去參加了一個比賽,獨自靠自己的能力為家裏賺了一千塊錢,那幾天一家人都很高興,為以後家庭的出路有了着落。
結果沒過兩天,姜柔就摔壞了媽媽的一個手镯,一千多的。那時候她還剛開始賺錢,家裏經濟情況不好,那個手镯也是媽媽唯一的首飾,據說還是姜爸爸送的。
當時姜柔也是藏着手镯偷偷跑到她面前來求助,哭得上次不接下氣,就害怕媽媽打她。
姜卿當時安慰她許久,見她還是很害怕,就主動把摔镯子的責任攬了下來,當時她想的事,最不濟不過就是挨打,挨打這種事反正是皮肉上的痛苦,她忍一忍就行了。
而她姐姐不行,雖然媽媽也不會打她,但她現在哭成這樣別說待會兒媽媽會不會打人,立馬就能情緒波動過大而急救。
反正也是姜柔就了她,她是要還的,所以那時她就直接拿了手镯,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姜柔待會兒別說話,她幫她了。
那一次姜媽媽也是很快就發現了手镯不見了,找了一會兒都沒看到,還以為遭賊了準備報警,姜卿就是這時候拿着摔成幾塊的手镯出去的。
當時姜媽媽确實顧念着她剛從醫院出來沒有打她,只讓她面壁思過不準吃晚飯,但讓她能感到難受的從來不是吃不吃飯面不面壁的問題,而是當時姜媽媽看她失望的樣子。
前一刻那雙眼睛因為她賺了錢而帶出來多少的驕傲喜悅自豪,那一刻就有多失望難過憤怒。
還有那段她不小心偷聽到的話。
“能掙錢有什麽用,才掙了就給我賠進去了,還多的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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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回來多久就打碎我的手镯,那手镯還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放得好好的,都不敢多帶她倒好,竟然一回來就給我摔壞了,我生的這是什麽人,是我前世造得孽嗎?我是不是欠她的,還不知以後要鬧出什麽事,唉!”
姜卿閉了閉眼,将以前的記憶壓回心裏,第一次不是唯一的一次,都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姜柔摔首飾也一樣。
這一年多來,是五次了吧,她也給姜柔頂了五次了,這次是第六次。
都說事不過三,既是勸人努力一件事別死逮着較勁,一顆心栽在歪脖子樹上,要懂得還方法,也是從另一方面提醒別人,一件事別多做,做多了會有規律可循的。
六次了,早足夠她找到姜柔摔首飾的規律了。她別的什麽都不好,但是她記憶力還行,一年了,都還記得每次姜柔摔壞首飾是什麽時候的事,前後左右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從不深想。
這一次她也沒深想,但不用她深想,姜柔破壞首飾的意圖也那麽明顯。
她低垂着頭,盯着自己白色毛茸茸的棉鞋,軟軟的杏眸一眨不眨,耳邊只能聽見姜柔小聲啜泣的聲音。
良久,她動了動幹涸的嘴唇,輕聲問道,“姐,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是不是故意的呢?她知道的,她也不知道,她應該不知道的,這是她的姐姐,救了她的命的姐姐。
姜卿抿起天生愛翹的嘴唇,突然覺得胸腔裏的那顆心沉甸甸的。
它帶來了超過生命的更多的東西,有點沉。
姜卿一直低着頭,直愣愣看着地面,姜柔啜泣的聲音都不由小了許多。
素白的手指悄悄攥着被單,覺得有什麽東西快要失去了,這種本屬于她的東西被搶走的感覺讓她很慌,因為她感覺那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就在她慌的時候她聽到了一直沉默的姜卿的話,“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姜柔身子一顫,可憐的眸子一滞,攥緊被單的動作也止不住她心裏的慌亂感覺,那種感覺甚至更強烈了。伴随着姜卿的一直低着頭,她的心也越來越慌亂。
姜柔咬住下唇,以前明明屢試不爽的,為什麽這次效果就不一樣了。
她只是太氣憤了,姜卿身為她的妹妹,她給了她生命,她竟然這樣對她,明明說好的不能和季斐在一起,卻還是背着她悄悄在一起了,而且晚上還讓人這樣對她。
所以她氣昏了頭,晚上回來的時候就跑去媽媽房裏扯壞了一條項鏈,這條項鏈對媽媽比較重要,她聽媽媽說過,是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待會兒肯定不能善了,她只是準備把在姜卿身上受到的難堪都還回去而已。
以為這一次姜卿還會像以前一樣主動幫她承擔錯誤,沒想姜卿一聽這事就沉默下來,沉默後竟然還問了那樣的那句話。
這是什麽意思,這是懷疑她是故意的嗎?還是她不想幫她承擔這次錯誤了。
這怎麽行,不行,她必須幫她承擔這次的錯誤,畢竟這條項鏈真的很貴,即使是她媽媽肯定也會責罵她的,所以這次這條項鏈的錯必須得讓姜卿承擔。
還有,她也不能讓她發現她是故意的,雖然她不喜歡姜卿搶了她的東西,但她畢竟是她的妹妹,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姜卿真的很優秀,她能在很多地方幫她,讓她更加坐穩校園女神的位置。
所以她不能和姜卿鬧翻,至少在現階段她還需要她的幫助,她們還不能鬧翻,她給了她心髒,她卻還沒有把她應該還的都給她。
姜柔轉了轉心思,啜泣聲又再次大了起來,斷斷續續哭道,“當,當然不是故意的,卿卿,卿卿你怎麽這麽想,我為什麽要故意弄壞媽媽的項鏈。”
“我知道,你是不想再幫我頂錯了,”姜柔擦了擦流出來的眼淚,微彎着身子,顯得整個人更加的瘦小可憐。
低低續續的哭泣聲像小貓似的,弱得讓人于心不忍,她繼續哭道,“我也不想讓你再幫我認錯了,是我的錯我自己認,以前你幫我認錯我心裏都難受得不得了,有好幾次看你在客廳站着面壁不能吃飯的時候我都想跟媽媽說是我做的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睡不好,你被懲罰了,我也難受了,一點都不比你好過。”
“這一次我也不想讓你幫我認了,誰犯的錯誰認,就是媽媽要打我也不反駁,本來就是我的錯,我應該承受自己的責任的,正好媽媽在找,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正好把以前你認的錯都給媽媽說清楚,不能讓你白白受冤枉。”
說着她從床上站起來,身形搖搖晃晃的往前邁了幾步,一邊走一邊按着自己的心髒,面色慘白,邊走邊哭。
“姐,”見她快走到門口,姜卿起身拉住她,拿過她手裏的項鏈,“以前認了那麽多次,也不差這次了,還是我去吧。”
她見過這條項鏈,這條翡翠項鏈是前幾天媽媽才買回來的,當時家裏還有另一個阿姨,她聽到媽媽說了這條項鏈的價格,已經不止是以前的六七千的價格了。
這條項鏈也是媽媽準備了好久才買到的,而且媽媽也不是故意買這麽貴的一條項鏈給自己帶,她是買來為了過幾天在一個聚會上送一位夫人的。
這次不管姜柔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管她知不知道它的價值,但今天無論是姜柔拿着項鏈出去還是她拿着項鏈出去都不會有好下場。
已經擦了這麽多次屁股,姜卿都習慣了,拿過姜柔手裏的項鏈,她打開了門,剛踏出房門,還沒來得及交代姜柔待會兒別說話,姜媽媽正好到客廳裏來找來。
她急匆匆準備朝姜卿房間走,沒想還沒走去就看到姜卿從姜柔房間裏走出來,兩個人面色都不好,姜柔眼睛通紅,似乎還有哭過的痕跡,不過現在她急得很,沒想姜柔為什麽哭。
她再定睛一看,立即就看到姜卿拿在手裏的項鏈,聯系到兩人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姜媽媽有不好的預感,大步走過來。劈手就奪過姜卿手裏的項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媽,”姜卿小聲叫了聲,正準備說對不起,“啪!”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客廳裏響起來,瞬間震了四個人。
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力,姜卿被打得側着頭,一手捂着臉,愣了。
“媽媽,”姜柔站在姜卿身後,也被姜媽媽那一巴掌吓懵了,怎麽,怎麽突然就打人了。
不是最多罰面壁,不吃飯,或者掐幾下胳膊嗎?怎麽就扇耳光了?在姜柔心裏扇耳光是件很嚴厲的事,都說打人不打臉,而且姜媽媽一直記着一雙女兒身體不好。都不敢用平常人家家裏體罰的方法。都是換着方法懲罰的,現在竟然氣得來直接打耳光,是這條項鏈真的很重要嗎?為什麽?不就是一條貴了點的項鏈。
姜柔往後退縮兩步,不敢想象剛才是她說她扯壞的項鏈她會被怎麽對待。
“你做什麽?你怎麽能打孩子!”追着姜媽媽出來的姜爸爸此時也清醒過來,拉着姜媽媽還要再打的手,嚴厲喝止。
姜媽媽掙紮着甩開他的手,“為什麽不能打!怎麽就不能打了!她現在好手好腳怎麽就不打,姓姜的你今天別攔我,我不好好教訓她一頓她遲早要闖大禍。”
“夠了,你住手,”姜爸爸按住她,不讓她跑過去打人,“不就是條項鏈,這種項鏈都能修的,現在只是鏈子斷了去修一下就行了。”
“你他媽知道個屁!”姜媽媽抓他幾下,拳打腳踢的想掙紮開,“你給老娘放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訓她一頓老娘就不是她媽!”
姜爸爸自然不肯,她現在兇狠的模樣看得姜爸爸心驚,真害怕姜媽媽一時掙開把姜卿打出什麽好歹來。雖然她現在跟正常人一樣了,但誰知道呢,畢竟那顆心髒不是原生的,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所以是死命按着姜媽媽不讓她跑開。
按着姜媽媽的同時姜爸爸也抽空看了沉默的姜卿一眼,眼裏是掩不住的失望,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總是要破壞她媽媽的首飾,不會真的像她媽媽說的那樣是故意的?
姜爸爸失望的眼神姜卿自然也看到了,眸光微暗,低垂着的頭更加失落的低下,低聲道,“對不起,媽。”
“別叫我媽!”姜媽媽現在就像一頭憤怒的野獸,本來還全心和姜爸爸折騰,現在姜卿一說話,全部火力被她吸引,劈聲罵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剛項鏈不見,我第一反應就是你的問題,我就知道,我正想去看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項鏈,沒想還真是!”
“姜卿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麽?你才回來多久,就給我弄壞了這麽多條項鏈手镯,你是不是就是見不得我帶點東西,就想讓我脖子手光禿禿窮酸的樣子你才高興?”
“我就沒想明白了,我帶手镯項鏈礙着你什麽事了?你至于這樣故意對我?我是缺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的穿你要這樣對我?你以為這些手镯項鏈就不要錢?你每次手賤的時候就沒想過這些東西要花多少錢?”
“我們家有多少錢經得起你這麽折騰?啊?你有什麽不滿就不能跟我說,一定要弄壞我的首飾?現在你是弄壞我的首飾,以後你是不是就要打我?”
“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姜卿低着頭聽着姜媽媽的責罵,沒有反駁,只是聽到她說是故意的才出聲說明一下。
沒想姜媽媽一聽她解釋更氣了,“姜卿你跟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問問別人?誰信?你不是故意的你就一年弄壞六個,你要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得一天一個摔着玩?你說你不是故意的為什麽每次弄壞的都是我的首飾?你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的首飾幹嘛?你別說你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還準備帶我這個歲數的首飾!”
“姜卿你說謊你也要有點依據,一年了,六個,你現在跟我說你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姜媽媽瞪着姜卿,恨不得在她身上使勁錘兩下,“我們姜家是造了什麽孽,生了你這個敗家子,一出生就要住院,每年大把大把的錢流水的花在醫院裏,換了心髒花幾十萬!好,我想着你是我生的,就算是賠錢貨也要好好供着,老娘起早貪黑就是為了掙你的醫藥費,結果呢?你出院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人家柔柔在家裏呆了十幾年了,怎麽就沒見弄壞我一條首飾?你一出來就把我的首飾都霍霍完了,還霍霍的就是最貴的那幾條,你說說你到底要幹什麽?真是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叉燒還能吃,你看你能幹什麽?掙得錢都被你自己霍霍完了,還留給老娘一肚子氣。”
當時就不該她接回來,看看這才從醫院回來一年鬧出了多少的事?以前摔壞的那些首飾她都能忍了,這次這件簡直再也不能忍了。
都是事不過三,她這已經是過了兩倍了,她今天不好好教訓她一頓就咽不下這口氣!
這條項鏈是她花了好多手段花了家裏大半積蓄才買下來的,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送人。這段時間憑着兩個女兒的名聲她終于也在本地的一些小貴婦圈子裏混了開,有幸被邀請參加過幾天開的一個夫人的生日宴會。
那個夫人在H市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重點是家裏也有幾個适齡的公子少爺,她想跨越階級,這輩子就只能依靠兩個女兒了,如果讨好了這個夫人說不定就能結親,就算不能結親和夫人關系處好了後面她再和其他的夫人們交往時也有了依靠,所以對送這個夫人的禮物很是精挑細選了一番。
經過多方打聽終于知道了這位夫人的弱點在哪,也知道那條項鏈對她的意義,所以找到了項鏈的擁有者,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讓它的原主人松口賣給她,正打算過幾天送給那個夫人,竟然被姜卿扯壞了。
要知道,姜卿現在扯壞的可不止是條十幾萬的項鏈,還有她跨越階級,越入上流社會的機會,所以她才這麽氣憤,看姜卿的目光也跟看殺母仇人一樣。
對于姜卿這個孩子,一年四季都住在醫院裏,和他們相處得機會很少,不像姜柔一樣,從小在她腳邊長大,能獲得幾分她的慈愛,至于姜卿,每次去醫院看姜卿時都要記挂着她的高昂醫藥費,記着醫藥費還差多少錢,還有幾天要交錢,每次看到她心裏都是被錢壓住的壓抑,久而久之她就減少了去看姜卿的次數,對姜卿那份母親的慈愛也被錢壓榨得越來越少。
剩下得少得可憐的母愛也在姜卿隔斷時間就破壞她一樣首飾的憤怒中被淹沒了。此刻差點被毀了這麽一個前途,姜媽媽不說更惡毒的話就已經是她僅殘存的母愛了。
姜卿低着頭,一字不落的把姜媽媽的罵聽在耳朵裏,垂在身側的手微顫,低垂的眼裏一片濕潤。
“對不起,媽,”她沒說不是她不是故意的,這種事是誰看都知道不可能是無意的,一次是無意,兩次是無意,難道六次都是,不可能的。
“對不起,”她再次道了聲欠,不僅是為了首飾,也為了這麽多年的心酸。
她一直都知道的,姜媽媽對她不像對姐一樣熱情,也不會像對姐噓寒問暖一樣對她,所以在姜媽媽面前她更安靜,也更乖巧,只是不想惹她生厭。
她也不會埋怨姜媽媽偏心,畢竟人心本來就是偏的,而感情也是相處出來的,這麽多年她不在家裏,沒有姐和父母感情深都是正常的。
她沒有立場抱怨他們,畢竟是他們讓她活了下來。沒有他們她如今不過是一抔黃土,她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呢,而且給她的感情不是沒有,只是比尋常母親要少而已。
“滾!老娘不要你的道歉,你跟老娘滾,別讓我看到你,看到你就來氣!”姜媽媽怒目而怼,一點都不想再看到姜卿。
姜爸爸趁機對姜卿揮了揮手,讓她回房間好好休息休息,姜媽媽這邊就交給他來處理。
他知道自家老婆是什麽性子,現在絕對不是讓姜卿再留下去的好時機,姜卿她媽媽就是脾氣暴了點,其實人還是好的,別看今晚上說了這麽一堆難聽的話,但這只是她太氣憤了才這樣說,等她冷靜下來肯定後悔不已,所以為了不讓她再說更多難聽的話傷她和姜卿的母子情分也只能讓姜卿回房間去呆着,等他解決好了,她媽媽緩過來了才出來。
姜卿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于事無補,看到姜爸爸的手勢就識趣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姜柔看着眼前這一切,不知道事情怎麽發展成這樣了,不就是一個普通昂貴一點的項鏈嗎?她是想借媽媽的手懲罰一下姜卿,卻不是想讓媽媽說這些難聽的話的。
就算要說難聽的話也不能是這些,什麽說姜卿是故意弄壞首飾的,那豈不就是在說是她故意弄壞的首飾?姜卿知道她是故意的話那以後還不會幫她整理筆記?會不會教她拉小提琴?還有季斐?她會不會就正好不遵守承諾和季斐在一起?
想到剛剛姜卿問的話,姜柔面上更難看了幾分,洶湧的心慌感再次襲來,她無力的靠在門上,一手捂着心髒的位置,這時候是真的感覺心髒不舒服,嘴唇慘白一片。
“媽媽,爸爸,”她捂着心髒,費力出聲,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
“哎喲我的柔柔!你怎麽樣?”姜媽媽本來正在氣頭上,忽然聽到姜柔弱弱的聲音,轉眼一看就看到姜柔面色慘白的看着他們身子無力的樣子,一看就是發病了。
這還得了,女兒現在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希望,不能出點差錯,她幾步跑過去扶住姜柔,高聲朝姜爸爸吼道,“老姜!還不快把柔柔的藥拿過來,快點!”
姜爸爸立時反應過來,急忙跑到放姜柔藥的櫃子上,嘩啦嘩啦倒了一堆藥出來給姜柔送過去。姜媽媽又是給姜柔松領子又是給她扇風,把藥送到嘴邊讓她服下,撫着她的前胸和後背,一邊擔心得不得行,“怎麽樣怎麽樣?柔柔好點沒?好點沒?”
姜柔很有經驗的跟着調整呼吸,平複下心情,不去想姜卿和季斐的事,藥效很快就發揮了,過了一會兒她就不再流汗了,蒼白的面色似有好轉。
“媽,我沒事了,”感覺到胸腔裏重新有心的空氣流進來,心悸的感覺緩了下去,姜柔對姜媽媽姜爸爸露出一抹寬慰的笑,“都是老毛病了,一下子就好了,還連帶着你們這麽操心。”
“你這孩子說這些做什麽,”姜媽媽瞋她一眼,越看她越憐愛,還是長在身邊的孩子才行,瞧瞧她的柔柔,這麽懂事,不像另一個,就只會氣她。
“真是,當時就該把那個給柔柔的,”看到姜柔這麽懂事,姜媽媽心又疼了,忍不住說了句,姜爸爸聽到立即瞪她一眼,“說什麽呢!聲音小點!”
這話能說出來嗎!姜卿的房間就在旁邊,讓孩子聽到該怎麽想,都是自己的孩子,這麽說讓另一個孩子怎麽不心寒。
姜媽媽被吼也沒吼回去,畢竟剛才那句話是她理虧,且不說那顆心髒本來就和姜卿的更契合,當時姜卿都快死了,自然得把心髒給她。而她說的話或許是無心的,但也太難聽了,所以姜媽媽自知理虧,被姜爸爸吼也沒反吼回去,只是扶着姜柔從地上爬起來回到房間去休息。
姜爸爸也跟着進去,幫姜柔收拾東西,剛才鬧了一通的客廳徹底安靜下來,走了的三人沒發現姜卿的房門開了條縫,而姜卿一字不落的把幾人說的話都聽完了。
确實,聽完了,一字不落的,她聽力向來很好,不可能聽錯,可這時候姜卿寧願自己耳朵不好,她抿了抿唇,輕輕又把門關上,本來是聽到媽媽驚呼姜柔出事了準備出來的也不去看姜柔了,她旁邊有人,不缺她這一個多餘的。
關上門,回到書桌旁書也看不進去,姜卿又從凳子上起來,撲到床上,整個人撲進去,陷在軟軟的厚被子裏,縮得小小的,企圖把自己藏起來,臉頰挨着的那邊被子很快濕濡一片。
這間房是陽臺改造的,明明不大,放下書桌床就只有一條小小的過道,姜卿卻覺得屋子這時空曠得很,一片寂寥。
“叮咚,”不知過了多久枕頭旁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姜卿眨眨看着天花板看得幹澀的眼睛,機械的伸手摸手機,放到眼前一看,宋淩的消息彈了出來:
老爺爺地鐵看手機.jpg
“有道題不會做,你有沒有時間,可以跟我講講嗎?”
下面是他發的截圖,姜卿點開一看,是初三的數學的,花了幾秒時間姜卿就已經在心裏演算好所有的步驟,拿出執筆把解題過程寫了下來,然後傳給宋淩。
宋淩收了,很快又發個表情包過來,是個可愛的貓貓點頭哈腰感謝的圖。點開圖片,貓貓圓圓的臉盤子看起來異常可愛,還有拱爪爪的樣子,姜卿沉重的心情略略松了那麽一松,沒想到宋淩也喜歡這種可愛的圖。
宋淩估計是在學習,沒說話了,被手機鬧起來的流動空氣似乎又凝固下來,姜卿無所事事,什麽也不想幹,大腦一片空白,就這麽翻來覆去點開那張貓貓圖看了幾遍。
突然,宋淩的對話界面又彈出一條消息:你怎麽了?感覺你不對勁,生病了?哪裏不舒服?
姜卿空白的腦袋有一剎那的松動,幹涸已久的眼眶突然酸澀起來,一片濕潤,喉嚨哽咽。
許是太久沒有回複,宋淩那邊又彈了信息出來:姜卿?還在嗎?
姜卿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個字一個字戳道:在,我沒事。
回完,她放下手機,兩手蓋在眼睛上,想擦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怎麽止都止不住,正準備把頭埋在被子裏,手裏突然想起鈴聲,在空曠的小屋顯得尤為明顯,吓了姜卿一跳。
她忙拿起手機,發現是宋淩發來了視頻,她現在一臉的淚水,剛才還跟人說了沒事的,自然不想接,她抹了把眼淚,準備劃掉視頻,沒想沾了淚水的手指感應不好,試了幾次竟然直接變成了接通視頻。
姜卿第一反應丢開手機,拉起被子把自己藏在被子裏。
“姜卿?”宋淩的聲音在手機裏傳來,手機隔得近,仿佛就近在耳端一樣。
姜卿蓋着被子。不想見人,就着這個姿勢,甕聲甕氣的對宋淩道,“我沒事,你快把視頻關了吧,我要準備睡覺了。”
手機那頭安靜了兩秒,就在姜卿以為宋淩已經把視頻關了的時候,宋淩的聲音突然傳來,有點嚴肅,“我都看到了,你等着我,我馬上過來。”
過來?!
怎麽一言不合又跑過來!這幾點了,過來還了得。
姜卿立即手忙腳亂的從被子裏爬出來,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在視頻裏對宋淩揮手,“你別過來啊!宋淩!說好了別晚上過來的!你過來我就不理你了,真的不理那種。”
宋淩果然是行動派,剛剛說完那話就已經在他家玄關處了,穿着件單薄的衣服就想出門,聽到姜卿的話停了下來,只是心有不甘,想争取一下,“我就過來看一下,我開車,很快就到了,看完就走,也不在樓下吹風。”
“不行不行,”姜卿晃了晃亂糟糟的頭發,“太晚了,你別來了,我真的沒事了,你看,我可好了,”她對着視頻露出一個笑臉,還故意歪了歪頭賣萌。
宋淩看了皺起的眉頭沒有一點放松的樣子,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她審視兩眼,最後總結道,“醜,難看死了。”
咔嚓!姜卿歪頭的動作僵硬成老冰塊,宋淩說什麽?說她醜?說她難看?她哪裏難看了,明明十個小美女。
越想越氣悶,姜卿不想理他了,趴在手機面前,錘垂頭喪氣的戳着手指玩。
她低着腦袋,視頻整個被她亂糟糟蓬松松的頭發占了半,只能看到她孩子氣的戳手指的動作,宋淩緊繃的身子緩了下來,眉眼彎了起來,在姜卿的郁悶中加了一句,“醜萌醜萌的。”
咔嚓!姜卿再次被凍成老冰棍,醜萌是什麽鬼,她才不是,還不如說她是醜呢,好歹還是純血種品種。
“不理你了,”姜卿把臉埋進攤開的手心裏,拒絕和宋淩交流的模樣,“我要睡覺了,你快關視頻。”
“不,”宋淩這狗膽子竟然直接拒絕了她,姜卿驚詫的擡起頭,這幾天宋淩可好說話了,還沒反駁過她呢,現在竟然說不了!
“你說的是不嗎?”姜卿覺得自己的表情可能有點傻,她像是沒睡醒一樣,不敢相信的撓撓自己的耳朵。
宋淩一邊走一邊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她表情換了又換,終于沒再為難她,再次說道,“對,不關,我一個人怕黑,你開着視頻我就不怕了。”
什麽?怕黑?瞧瞧這什麽一點腳都站不住的理由,她怎麽不知道他還怕黑呢?大晚上的不睡覺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漆黑街道上的時候怎麽沒見他怕呢!
他要是怕黑,她就怕白天!
一看就是騙人的,姜卿瞪了他一眼,不想聽他扯了,伸手就想關視頻,宋淩忙出聲阻止,“別關別關,我是真有事。”
好吧,聽他說是真有事姜卿也不關了,就這麽拖着下巴看着宋淩,“什麽事呀?”
宋淩用手機照了照桌子上的試卷,“你跟我講題吧,我做題做到很多題都不會,我的家教老師也沒在線,找不到人解決。”
原來是講題,這還真的是正事了,正好姜卿也不想一個人帶在這顯得特別空曠寂寥的屋子裏,所以就着宋淩給的題目跟他講解起來。
宋淩理解能力強,姜卿給的思路又簡潔,宋淩找出來的幾道題沒花很久時間就解決了。
不過宋淩也還沒關視頻,只說自己還要做試卷,到時遇到不會的再問她比較麻煩,還不如一直開着視頻,姜卿也沒反駁,就這樣兩人一直開着視頻。
期間宋淩一直在刷題,姜卿今晚不想看書,就跟着看宋淩做卷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把一道道題解出來,跟看直播似的,解對了她還小小的鼓掌表示她的恭喜。
宋淩搖搖頭,任她如此,反正今晚他的主要任務也不是做題。
姜卿今晚情緒波動較大,先前是一直繃着才沒感覺困,現在精神已經很疲憊了,沒等堅持多久就有點打哈欠,不過她沒睡,一時害怕關了視頻聽到屋外的聲音會睡不着,二是明明說好了幫宋淩講題的,她寫張卷子還有幾道題沒寫完。
宋淩見了就讓她先睡,說待會兒不會做了就叫她,“你困了就閉着眼睛躺一會兒,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做完了,遇到不會的再問你。”
其實這後面四道題他都會,但他不想讓她挂斷視頻,挂斷視頻後他就無法掌握她的情況了。
而她現在又困了,所以這樣說讓她暫時打個盹,但其實困過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困了閉上眼睛就不是一個盹能解決的了,如果沒有定鬧鐘的話就是睡到自然醒。
姜卿不知道他是在借讓她打個盹的機會讓她睡,只是思考了一下他的話,看了眼他的試卷,姜卿一看也是,就四道題,很快就能解出來,不會的再叫她也行。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的,先前一個人呆時幹澀的眼睛在看到宋淩後就有點酸澀,想睡覺了的感覺,等看了會兒根本就忍不住了。
“那你待會兒記得叫我喲,”她揉了揉眼睛。小小打個哈欠。真是困死了。
說完沒過一會兒小臉就趴在軟軟的枕頭上,兩眼一閉就徹底睡着了。
手機還用手機架支撐着放在旁邊,宋淩一看就能看到她乖巧的睡顏。
等她入睡,宋淩做題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他一停,筆尖摩挲紙面的聲音就消失了,顯得異常安靜,姜卿皺了皺眉頭,似乎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宋淩立即拿起筆,解剛才沒解的題,解題的過程他抽空看了眼,果然姜卿皺起的眉頭又放了開來,一片安寧。
宋淩随手拿了張紙,在紙上随意的寫着字,眼睛卻看着手機,看着視頻裏安靜的睡顏,眉目藏着一片小小的溫柔。
睡吧,睡醒了明天就不傷心了。
剛才姜卿的不對勁他确實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發了一道題給姜卿後,又準備發第二條的,結果發現姜卿那方的對話框一直顯示在輸入,可他這方一直沒有信息,而且姜卿不是個會玩手機的人,她一直顯示輸入,就證明她還一直在那個聊天界面沒有走,而他又沒發消息,有什麽事不走呢?就是她六神無主的時候。
所以他才發了那句話,然後當機立斷要視頻,打開視頻一看,果然有事,她的臉雖然擦過了,但還是有很明顯的淚水糊過的痕跡,顯然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讓她一直在哭。
不過接通視頻後他卻什麽都沒問,只是一直在和她交流,一直在悄悄的轉移她的注意力。要知道他以前也就是怼天怼地的小霸王,哪還會轉移注意力這種高技術操作,所以完成的甚是艱難。
好在他似乎很有轉移注意力天賦,她果然開始慢慢的笑了起來,然後再是幫她講題,徹底忘了剛才的不開心,再是睡意上湧,徹底趴在床上睡着了。
宋淩寫字的動作沒停,下筆時刻意用了點力,力求讓那方的姜卿能伴着寫字的沙沙聲入睡。
而這一寫,就一直寫到了淩晨,姜卿徹底睡熟了,他才停下筆。
活動一下酸澀的肩膀和脖頸,宋淩盯着視頻看了幾秒,然後伸指上前幫她關閉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