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風01

晚風01

《縱使晚風吹》

文/容煙

-2023.07.11

半夏小說獨家發表,希望諸君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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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明季酒店。

作為雲京市規格最高的酒店,床墊用的是知名德國品牌Vission,起購價兩萬美元,按理說睡上去應當很舒服,但商未晚卻睡得并不踏實。

尤其是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時。

“茲——茲——”

手機微震,縱使被放在昂貴的水晶玻璃床頭櫃上,震動感仍讓人煩躁。

更遑論還有手機屏幕亮起的光,格外晃眼。

商未晚閉着眼拿起來劃過接聽,放在耳畔正要問是誰,就聽電話那頭的人扯着嗓子喊:“程二,又在哪個溫柔鄉裏浸着呢?三缺一,趕緊來。”

電話裏背景音嘈雜,動次打次的聲音輕易壓過人聲,把商未晚從困意中拽醒。

随後是一堆人哄笑的聲音。

“影響了程二的好事,萎了看程二不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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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公放,看看程二是不是正辦事兒呢。”

“……”

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聲音,葷玩笑開得熟稔。

說話間還伴着女郎嬌滴滴的打情罵俏聲。

商未晚看了眼屏幕:蘇堯。

她沒見過,卻聽說過。

格瑞外貿最小的公子,愛玩,愛賭,牌桌上一夜輸個幾百萬都是常事。

接錯電話的尴尬讓她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将手機放到了旁邊的枕頭上。

孰料安靜空間裏,對方聲音還是精準無誤地傳到了她耳朵裏:“你他媽又泡了哪的妞,連場子都不看了?”

聲響驚擾到了正熟睡的男人,他把手機開了公放,“什麽事?”

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啞,顯得愈發低沉。

“到你場子打會兒牌。”蘇堯說:“這個點兒你跑哪去了?”

從小就在雲京長大的貴公子說話時一口京片子,味正得很。

“你們打。”男人坐了起來,被子順勢滑落到腿上,露出了堅實的上半身。

饒是已經看過多次,卻還會不自覺被吸引目光。

身材确實很好。

該健壯的地方健壯,卻不是大肌肉塊。

流暢的手臂線條看上去像是精修過的工筆畫,從側邊看,能看到他優越的下颌線,似是被精心雕刻過一般。

山根高,鼻梁天然堅/挺,一雙眼睛狹長深邃,剛睡醒,帶着幾分倦懶之意,連說話也漫不經心地:“忙。”

惜字如金。

蘇堯嗤他:“你忙個屁啊。你身家不都在這兒了麽?現在連「願」也放着不管,是準備回去繼承家業?你家老頭子放話了?”

說着兀自笑起來:“不過你家現在也就你一個培養對象,倒也不是不可能。你他媽是不是背着我們悄悄去讀EMBA了,卷我們是吧?”

室內忽地沉寂下來,開着二十六度恒溫空調的房間好似在一瞬降了溫。

“屁。”男人說話随性,開口那刻又似乎讓整個空間活絡起來,“忙着睡覺。”

“和誰啊?”蘇堯問:“聽說你最近泡了個妞兒,帶來看看。”

聊起這個,男人側目望過來。

恰好和商未晚沉靜的目光對上,商未晚立刻別開臉。

随後就聽他說:“滾。我一會兒到。”

電話挂斷,室內恢複寂靜。

商未晚又滑到被子裏裝睡,而身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應當是他開始穿衣服。

沒多久,聲響消失,房間裏的氛圍燈忽地亮起。

商未晚半眯着眼,剛好看見他的全貌。

“啪嗒——”

金屬質感的摩擦聲打破寂靜,銀色S.T.Dupont上方亮起一簇火苗,在昏黃燈光下縱情搖曳。

煙味逸散開來,上萬塊的打火機被随意丢在桌上。

他散漫地倚在懸空桌前,185的身高倒顯得這VIP套房有些逼仄。

一條黑色西裝褲,最百搭的白襯衫,襯衫下擺并未壓進西裝褲裏,今天這件尺碼也不太合适,略顯寬松,而且最上邊兩顆扣子都沒扣,露出前胸一大片肌膚,白得反光,鎖骨下方還依稀能看見幾處咬痕,他卻毫不在意。

夾着煙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又短又齊,眼神尚未聚焦,看着還沒清醒。

煙抽了一半便在煙灰缸裏掐滅,伸手揮了揮眼前的煙霧,沉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哦。”商未晚應了聲,卻沒坐起來送他。

等他走出房間門,商未晚才松了口氣,卻沒想到一分鐘後又折返回來,“對了。”

那道慵懶又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把商未晚吓了一跳,瞳孔都忽然放大。

對方倒是抱臂站在原地,先還有些歉疚的表情,之後便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似是難得看她有這麽驚慌的時刻。

但不過片刻,商未晚便調整好,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怎麽了?”

嗓子有點幹,說完後低咳了聲。

“衣櫃裏有換洗衣服,以後我就不讓人給你送了。”男人說。

商未晚點頭:“好。”

模樣乖巧,卻偏生沒生一張乖巧臉。

不過那張風情萬種的臉此時未施粉黛,長發披散在肩側,也能僞裝出乖巧的假象。

男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終拿着手機什麽都沒說地走了。

剛走到門口,商未晚便喊他:“程闕。”

程闕頓住腳步回頭:“嗯?”

“抱歉。”商未晚側過身,腦袋枕在單臂上,“剛才我不是故意接你電話。”

是因為今晚兩人的手機都放在了她這邊的床頭櫃上,她工作又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性質,平時淩晨三四點也有人打電話來,所以她下意識接了起來。

慶幸的是,她沒說話。

“沒事兒。”程闕說。

頓了下,程闕輕笑,笑得慵懶又散漫:“還是,你怕被聽出來?”

這話問得似是試探,但程闕卻沒半分試探的表情,仍是平日裏那副輕散無謂模樣。

商未晚抿唇,嘴硬道:“都是你的朋友,我怕什麽?”

“是麽?”程闕摁滅了燈,房間陷入黑暗,他聲音輕飄飄地:“周朗也是我朋友。”

一下就扼住了商未晚的命門。

-

商未晚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男人演化成見不得光的關系。

更未想過,那個男人是程闕。

程闕離開之後,商未晚也沒了睡意。

剛才差點接錯電話的恐懼還留在腦海,仍心有餘悸。

不過她這麽多年在投行練就的第一項技能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常有人誇贊她能力出衆,情緒穩定。

但情緒再穩定的人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做一些出格的事。

譬如現在。

程闕是她閨蜜老公的發小。

第一次見面是在他的酒吧,當時她陪閨蜜去酒吧買醉,喝多了的閨蜜六親不認,往他懷裏撲時,被她從中間抱住。

後來閨蜜被她老公接走,而她承了人情,搭了程闕的車。

但那天率先提出載她回家的人是周朗。

華醇集團的少東家,名副其實的豪門貴公子,從身高到長相,再到人品,挑無可挑。

但,他已經和青梅竹馬的戀人結了婚。

所以她理所應當地拒絕。

而和程闕的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個月前,在一家新開業的酒吧裏。

她去洗手間時聽見程闕在和一個女人交談,信息量巨大。

原本已經準備折返的她,卻在接了一通電話後停在原地。

走到走廊盡頭時剛好看見他倚在牆邊,站得吊兒郎當,修長的手指翻來覆去地玩弄着一支煙。

漫不經心地,似是這世上所有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說:“喜歡什麽不好?喜歡一個有婦之夫。”

那語氣,三分勸,三分惜,還有四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

商未晚嚴裝鎮定:“你說什麽?”

“你喜歡周朗。”程闕說。

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商未晚暗戀了周朗七年。

商未晚一直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沒想到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于是睚眦必報的她把剛才聽到的內容也刺回去:“那你呢?喜歡嫂子就可以?”

“程先生。”商未晚朝他冷笑:“你哥知道這件事嗎?”

程闕玩弄着煙的手指一頓,沉默下來。

商未晚本以為這件事就結束了。

往後她跟程闕也只會是相看兩生厭的關系。

卻沒想到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程闕忽地開口,“不如,你跟了我吧。”

語調散漫,一點都不像是在征求商未晚的同意。

商未晚問他:“那你能給我什麽呢?”

程闕反問:“你要什麽?”

說完嘲弄地笑了笑,點燃了那支煙,“我好像只有錢。”

隔着一層單薄的青色煙霧,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程闕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最喜歡錢麽?”

“轟隆——”

一道巨大又沉悶的雷聲響起,打斷了商未晚的回憶。

随後黑暗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像是要把這黑天劈出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一樣。

也在一瞬間照亮了大地。

狂風大作,樹被吹得東倒西歪。

沒一會兒,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

商未晚穿着睡袍站在窗前觀賞夜景,明季酒店的地理位置格外優越,單向玻璃私密性很強,站在窗前便能将這座城市最繁華的景致收入眼底。

那天也是個瓢潑大雨的夜,她問程闕要了五百萬。

說好了,只談錢,不說愛。

因為兩人的交際圈有重合,所以不能告訴身邊任何人。

也約好只在酒店見面。

若是兩人之中有誰愛上對方,那便斷了。

若是誰要談戀愛,也就斷了。

大概就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約P流程,也是很有經驗的約法三章。

甚至兩人簽了合同,一式兩份。

程闕大概是很老道,畢竟是雲京市上流圈裏出了名的浪蕩子,三天換個明星,五天換個模特,只要他願意,數不清的女人前赴後繼,而他身邊那些,譬如蘇堯,也是出了名的愛玩。

俗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這名利場裏呆久了的,哪個不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真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但商未晚是第一次。

在沒控制住情緒的時候,和他接吻,去酒店開房,縱情歡愉,約法三章。

初吻、初夜,都結束在了二十八歲這年。

但她在對上程闕的時候,不能輸,所以裝得老道。

裝撈女,并不難。

滿打滿算,這才是他們第四次見面。

做的第三次。

-

正當商未晚思緒渙散時,手機微震。

她拿起來看,是張照片。

包廂裏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相談甚歡,甚至還有公然摸着女伴胸的男人。

照片中間,赫然是周朗。

程闕發消息:【幸好你沒吱聲。】

商未晚皺眉,不懂周朗為何也會參與到程闕他們這種玩咖的局裏來。

卻在面對程闕的消息時,下意識地回複:【吱-】

一秒便撤回,換成了:【嗯。】

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有電話進來,還沒等她看清是誰打來的,就先手誤接了起來。

“晚晚。”一道滄桑的女聲單刀直入地說:“你那兒還有錢嗎?再給媽打二十萬吧。”

來自榆市的電話,她媽古翠芳的。

如果看清了,她是不會接的。

商未晚皺眉:“一周前我才打了十萬?你真當我開銀行嗎?”

古翠芳嘆了口氣:“你姐這段時間化療效果不是很好,前幾天又進了一趟ICU,在特殊病房,一天就得五千,那點兒錢夠怎麽花啊?人進了醫院,錢就跟扔海裏似的,扔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見。”

商未晚沉默,随後道:“我沒錢。”

電話那頭也沉默片刻,“那算了,我明天就讓護士把你姐從特殊病房裏轉出來,咱不治了。你也收拾收拾跟領導請個假,一周後回來參加葬禮。”

商未晚手頭的項目進行到了最後階段,根本抽不出空來回家。

雖然知道她媽這話是威脅,也還是妥協,“我沒那麽多錢。過幾天吧,我發工資以後給你打過去,但最多可能就五萬。”

“這麽少?!”古翠芳驚訝。

商未晚微頓,想說不少了。

到手月薪五萬,少說也算是打工人的中層。

可在她媽古翠芳眼裏還遠遠不夠,恨不得她一個月五百萬。

商未晚不欲和她多扯,叮囑了句照顧好我姐便挂了電話。

挂斷電話以後才發現微信裏有三條未讀消息。

兩條來自閨蜜周悅齊。

【探頭.jpg,商商睡了嗎?要不要來看好玩的?】

【蘇堯那個傻缺正跟人打賭,說是輸了要脫褲子裸、奔。】

還有一條是程闕發來的:【要不要過來待會兒?你小姐妹也在。】

商未晚先回周悅齊:【跟誰?】

周悅齊下一秒就發來:【哈哈哈,跟程二哥。】

【就上次你在酒吧見到的那個大帥比,他今天來的時候帶了一身草莓印,蘇堯為了讓他把女朋友帶出來,跟他賭麻将,程二哥輸了就把女朋友帶過來唱歌,蘇堯輸了就脫褲子裸、奔。】

商未晚盯着屏幕沉思,問周悅齊:【你明天不上班?】

周悅齊:【周六啊姐姐,我好不容易求我哥帶我出來看熱鬧。】

商未晚敷衍地回了句好吧,又切回到和程闕的聊天頁面。

屏幕上剛好跳出來一句:【睡了?】

商未晚:【還沒。】

斟酌後又發:【聽說你拿我當賭注?】

程闕:【?】

商未晚将周悅齊那句話截圖發過去。

程闕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過了一會兒後:【誰說你是我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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