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晚風51

晚風51

商未晚那天晚上,一個人在酒店房間裏專門化了妝,然後把他給買的四件套戴上去。

她來寧市沒帶什麽好衣服,成天除了襯衫西裝裙,就是毛衣和厚重的羽絨服,把瘦削的自己裹得像個球。

只有一件她之前買的V領針織衫,跟程闕在明季酒店衣櫃裏挂的那些比不上,但對她來說也不算便宜。

白色的V領針織衫搭了條藍色牛仔褲,很素淨。

跟程闕送她的這些簡約款式飾品也相襯。

她對着鏡子照了很久,那些昂貴飾品雖然款式簡約,卻閃着灼眼的光。

确實,很難有女孩子能拒絕這些美麗。

商未晚對奢侈品不感興趣的前提是,她掙到的錢只夠她基礎生活和添補她姐的醫藥費。

但如果有朝一日錢多了,她對奢侈品也感興趣。

畢竟奢侈品也屬于投資的一種。

等沒錢了一變賣,也會是一大筆資産。

商未晚不僅自己欣賞,還給程闕拍了照發過去。

很快,程闕打視頻過來問她,“還想要什麽?”

“夠了。”商未晚笑:“我戴不了那麽多。”

程闕看她是真的高興,自個兒心情也跟着好,“真不要了?買點兒別的換着戴。改天我讓王昶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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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未晚卻搖頭:“真的不用。”

程闕卻不似在跟她打商量,“你喜歡哪個牌子?LV?Doir?或者我找設計師給你定制一套?”

商未晚仍舊堅持說不要,而且很誠懇也很篤定。

程闕沉默了會兒,伸手對着屏幕比對了一下,忽然覺得手癢。

他好像……也能設計。

“程闕。”商未晚勾着唇喊他。

程闕那邊的背景很暗,他聲音也低沉,尾音卻帶着上揚的調:“嗯?”

“謝謝。”商未晚說。

程闕愈發不解,卻也很享受這樣溫順的商未晚,開懷後很大方:“把我卡給你,想要什麽自己去買。”

“不要。”商未晚拒絕:“這樣足夠了。”

程闕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麽,問她:“花我的錢委屈你了?”

花錢這事兒怎麽還會委屈呢?

商未晚被他逗笑,等笑夠了才收斂道:“沒有,你想多了。”

“女人花男人的錢,理所應當。”程闕在屏幕那頭,不怕嗆着商未晚,所以咬了一支煙點燃,細煙尾端明明滅滅,把他整個人都映照得如霧似風,撲朔迷離,卻平添幾分放浪形骸的魅力。

商未晚盯着他看了許久,沒跟他解釋,只說:“時間不早了,你去忙吧。”

說完便兀自挂了電話。

就像是專程找個人炫耀她新化的妝和新得來的首飾。

程闕原本在畫設計圖,從寧市回來以後就有點兒靈感,把自己困在書房裏很久,卻被她一個電話打斷了所有思緒。

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這會兒又把他撂在一邊。

弄得他活像個工具人。

程闕一支煙抽完,把煙蒂扔進垃圾桶。

腦海中浮現出她的臉,她的頸,她的腰,一圈勾勒描繪下來,在腦子裏已經畫出了線稿。

程闕麻溜兒把自己關進書房,換掉桌上已經畫了一半的室內設計圖,重新拿了幾張紙出來,寥寥幾筆畫出雛形。

而身在寧市的商未晚并不知道這些,她挂斷電話之後又對着鏡子照了幾分鐘。

然後将所有的首飾取下來放進盒子裏封存。

終有一日,她會憑自己的能力買到這些東西。

後來商未晚總會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兒,她像個瘋子一樣在夜裏攬鏡梳妝,臭美得不行。

卻也是第一次正視自己的臉。

原來,這麽漂亮啊。

那天夜裏她很高興,做了很長的美夢。

商未晚對待工作愈發認真,鉚足了勁兒在幹。

小年過後,年味就愈濃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寧市待了兩個月,尤淩他們都有點疲憊,也幸好調查工作做到了尾聲。

草草收了尾之後,四人在臘月二十八這天一起坐動車回到雲京。

商未晚她們回了公司後還有別的事兒要做。

在她們不在的日子裏,Vivian已經擴招了部門,原來五個人的部門現在已經變成了十五個。

Vivian專門把她叫到辦公室,把所有人的資料遞給她,讓她組建參與斯悅科技IPO的項目成員。

商未晚還不忘之前答應過她同學的事兒,跟Vivian提了一嘴:“我想調第十部的成員Gracia過來。”

“從別的部門調人?這個有點難度。”Vivian皺着眉:“這樣的話,你團隊就全是女生了。能行嗎?”

“不會。我準備要這個。”商未晚揮了下資料頁。

她團隊唯一的男生,可以做一些重活兒和跟甲方應酬時,女生不方便出席的活兒。

男生方翰幸,顏值不算高,只能算清秀,但履歷很不錯,Vivian從百利證券撬過來的人才。

對于她選人獨到的眼光,Vivian也暗自感嘆自己沒看錯人。

“但是還有個問題。”Vivian說:“Gracia是VP,比你職級還高一級。你把她調過來,給你當領導?”

“這就要看你了,薇姐。”商未晚莞爾:“我都已經負責斯悅科技的IPO了,卻還是個小喽啰,大家能聽我的話嗎?”

Vivian:“……”

得。

問題甩到她這兒了。

Vivian多精明,“行。等春節結束回來給你調薪,但吉陵電子那邊兒有個問題,他們想六月份就報。你覺得行麽?”

原本吉陵電子是預計十二月申報的,這一下直接提前了半年。

但商未晚經過兩個月在寧市的駐紮調查之後,心裏有底,“應該沒問題。”

“那就辛苦你了。”Vivian說:“把《招股說明書》發我一下,我看進度到哪兒了。後續你手頭的事兒可以分給尤淩一些。”

商未晚應了聲好。

斯悅科技那邊兒想在年初把合同落實,Vivian便帶着她在年二十九赴約簽了合同。

這也是商未晚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見到周朗。

他穿着一身淺灰色的西裝,灰色條紋領帶,整個人都很溫和。

Vivian跟他寒暄了幾句,聽上去有幾分交情,商未晚站在原地愣神,沒想到這種項目會出動周朗這個大人物。

周朗在席間說了斯悅科技創立的初衷和企業理念。

和商未晚猜測得差不多。

創立科技公司是因為周悅齊愛打游戲,名字取為斯悅科技是因為這公司是準備留給周悅齊的嫁妝。

他闊闊而談,進退有度,和商未晚聊得倒不算多。

還是Vivian提點了句:“這項目負責人是Rieken,你們欽點的。總不會二位不熟吧?”

周朗淡笑:“是舍妹的知己好友。”

商未晚溫聲:“好久不見,朗哥。”

上次見面還是在周悅齊的生日宴。

兩人關系不算熟絡,但要讓商未晚對着他講那些官話,還是有些怯。

話題還是周朗開啓的,問她手頭是否還有另一個項目,又問起那個項目的進度,商未晚只能挑挑揀揀地說,至于申報進度之類的,都是每個投資銀行的機密,不能對外洩露。

周朗不動聲色地引導,涉及到商未晚的專業領域,她終于能侃侃而談。

聊起斯悅科技這些年的主營業務和銷售方向,她也了如指掌,對于斯悅科技目前的弊端,也有一些見解。

等聊得差不多,一頓飯也吃得盡興。

合同簽完,一行幾人從店裏出來。

周朗很熟稔地問商未晚怎麽回去?用不用讓人送她?

幾句話就給足了面子。

像周朗這樣的客戶,不僅僅對于她們做IPO的部門吃香,對其他部門來說也是香饽饽。

多少人想盡辦法都跟他搭不上線,但商未晚卻能成為他的優待對象。

自然會在公司裏受到優待。

像周朗這種人,在外給她面子,就說明做好了要給她撐腰的準備。

商未晚倒覺得突兀,不明白他為何要在Vivian面前這麽做。

但Vivian見狀已經留了空:“她坐我車來的,這會兒我正好有點私事要辦,就拜托周總把我們Rieken安全送到家了。”

Vivian離開後,只剩下了周朗和他秘書。

周朗一個眼神,鄭秘就知道他要做什麽,去車上待着了。

清退了所有人,周朗才默不作聲地打量了商未晚。

寒風吹亂了商未晚的頭發,她擡手将亂發掖到耳後,溫聲問:“有什麽話要單獨跟我說嗎?”

面對周朗,她再沒有緊張的情愫。

掌心也不再出汗。

大抵從「願」面對楊霖的那晚,很多年前的濾鏡就被無情打碎。

她能從容地面對周朗的眼神,也能溫和地跟他對視。

或許,是不喜歡了。

良久的對視之後,周朗才問:“你跟程二是什麽關系?”

原來是問她跟程闕的事兒。

“是站在什麽角度問?”商未晚呵出來的氣都是白色,暈在眼前吹開,“程闕的朋友還是……齊齊的哥?”

“都有吧。”周朗說:“還有,你不是我學妹麽?”

商未晚微怔。

她還以為周朗已經全忘了。

畢竟從見到她以後,都是把她當周悅齊好友來照顧的。

“你的能力很強。天生就适合吃這碗飯,但……有些歪路走不得。”周朗頓了下,委婉地說:“程二是個還不錯的人,但不适合當老公。”

商未晚沉默,沒有反駁,只平靜地聽着。

“明季集團跟淩越集團的聯姻消息不日就會出來。”周朗沉聲道:“盡早收心,對誰都好。”

商未晚沒想到,她跟程闕這段不可告人的關系竟然最先被周朗察覺。

她站在冷風之中,蕭蕭索索,卻彎着眉眼笑:“朗哥怎麽知道不是他對我收不了心呢?”

周朗望着她,在漫長的對視之後,他語重心長地說:“商商,程二的心早都死了。”

商未晚不知道他那句話什麽意思。

但那一瞬間她确實石化在那兒。

後來周朗安排鄭秘送她回家,鄭秘下意識走了原來的路,還是走到一半商未晚回過神來,喊他開車到雲亭花苑。

鄭秘路上都皺了眉,大抵猜出來這有誰的房産。

但鄭秘是個聰明人,什麽都沒說。

不過到了小區門口,鄭秘把車停在路邊,忍不住道:“我跟在周總身邊十年了,從沒見他這麽勸過誰。商小姐,你是個要強的人,不應該到這一步的。”

商未晚拉開車門,任由冷風灌進來:“謝謝鄭秘。慢走。”

沒把誰的勸聽進耳朵裏。

商未晚的固執落在鄭秘眼裏,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鄭秘的車開遠之後,商未晚還在冷風中站了一會兒。

她給程闕撥了電話,很久都沒人接。

在她以為這通電話撥不通的時候,程闕接起來:“怎麽了?”

商未晚笑,嘴皮子都打哆嗦:“剛才我聽了個話,想給你也聽聽。”

“什麽話?”程闕問。

商未晚揶揄:“有人跟我說你的心早就死了。”

程闕笑道:“怎麽不說我人都死了?”

“不過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商未晚說。

“嗯?”

“你不是跟我說過嗎?”

“什麽?”

“程闕,你沒心,所以別愛上你。”

電話那端無故沉默。

忽地,路邊有車哔了一聲喇叭,像是打響了戰争第一槍。

程闕語氣随意又漫不經心:“怎麽?你愛上我了?”

商未晚頓了頓:“我可是很有契約精神的人。”

四兩撥千斤地把話題帶過去,“就是聽了個樂子,給你也聽聽。”

不知是不是商未晚在冷風中站久了的錯覺,她好像聽見程闕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算是樂子。”

商未晚問他:“你在做什麽?”

程闕忽地沒了話,電話那頭聽見有人喊:“程闕,幹嘛呢?過來吃飯。”

聲音和語氣都有些熟悉。

商未晚在腦海中翻找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是誰。

程闕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在老宅,商量點兒事。”

“什麽事?”

她難得有追問的時候。

程闕稍頓:“還能商量什麽事兒?公司的事。”

商未晚輕笑:“行,你忙吧。”

說着挂了電話。

這一年末,雲京市的風刮得極為凜冽。

商未晚邁腳往小區裏走時,天上還飄起了雪。

仿佛福至心臨,她突然想起那道聲音屬于誰。

是祝詩意的。

在酒吧的走廊裏她聽見過。

在祝之明視頻裏聽過。

因為不經意間在意,所以留有印象。

商未晚沒生氣,只是淺笑。

程闕在老宅商量的,大概是婚事吧。

夜裏程闕過來,商未晚已經早早洗漱完睡下。

因為懶得搭理他便裝睡,他鼓搗了幾下沒弄醒,便盯着商未晚看了會兒,然後抱着她睡。

公司放了假,商未晚不準備回老家,無處可去。

除夕這天,宮程發消息來問她準備怎麽過

商未晚說:【一個人随便逛逛。】

宮程問她要不要一起過,商未晚婉拒,問他怎麽沒回榕城。

他說父母都到雲京來了,她媽喊她過來吃餃子。

商未晚想到程老師,便頭皮發麻。

當初因為她編了一次辮子,就在班裏公開批評她十分鐘。

那十分鐘堪稱人生黑暗十分鐘,以至于後來看見她就犯怵。

兩人閑聊了幾句。

商未晚便關掉手機,窩在沙發裏看綜藝。

一直到傍晚,程闕帶着滿身風雪進了屋,站在玄關處換鞋時喊她:“商未晚。”

“嗯?”商未晚回頭看他。

程闕說:“給你帶了吃的,還不過來接?”

商未晚懶洋洋地起身:“什麽吃的?”

即便如此,她也是站在原地等待,一直等他走過來,把東西塞進她手裏。

是兩根冰糖葫蘆,還有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以及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番薯。

都是些很接地氣的小吃。

任誰都感覺程闕跟這些東西不搭邊。

商未晚道了聲謝,聽着還有幾分敷衍。

程闕喝了口水,吊兒郎當地問:“就這麽謝?”

“不然呢?”商未晚說着剝了顆栗子遞過去堵他的嘴:“第一口喂給你,成不?”

程闕頓時被哄樂了,抱她在懷裏。

商未晚吃的時候偶爾分他一口,但力氣有限,剝栗子剝得手指都泛了紅。

程闕便主動接了這活兒。

商未晚就負責看電視,吃栗仁。

程闕偶爾還給她搓搓手指。

溫馨又平淡。

程闕問她白天做了些什麽,有沒有跟人約跨年,她說往常都是周悅齊約,她沒有約人的習慣。

但今年周悅齊沒說,估計跟家人又跑到國外去了。

除夕夜比起元旦更熱鬧,整座城市都亮着紅光,低頭俯瞰,全都是紅燈籠。

商未晚跟他窩在一起,感受到了點兒有人陪的美好。

她不笨,也不會在這日子裏問起昨天的事兒給大家添堵,所以平淡地過着。

不知怎麽,看電視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床上。

商未晚嘴裏咬着一顆裹着糖的山楂沒吃完,被程闕分食走。

這山楂看着鮮亮,其實吃起來酸得倒牙。

在除夕夜吃這麽一串,就像是總結這一年的心路歷程一樣。

商未晚莫名掉了滴淚,程闕俯下身來吻她的眼淚,柔聲哄道:“怎麽了?”

“這糖葫蘆太難吃。”商未晚說:“不高興。”

程闕笑起來,溫和又散漫。

商未晚踢他一腳:“笑什麽?”

程闕湊到她耳邊說:“晚晚,你還挺可愛的。”

他的手覆在她腰間游離,很快把她剝了個精光。

跟剝栗子一樣,漂亮的栗子仁露出來。

商未晚卻埋在他懷裏,悶聲道:“可愛有什麽用?你又不喜歡。”

程闕摟着她的背,咬她耳垂,“我喜歡。”

商未晚笑,笑得身體都在顫。

程闕問她笑什麽。

她卻什麽都沒說,只吻住他的唇,邀他一起共赴一場清醒的沉淪。

商未晚笑的是女人都不能免俗。

笑她可笑,警告過自己多次,卻也會在床上問這種幼稚問題。

也笑他的答案,分明昨天還在跟人商量婚事,今天卻能跟她在床上纏綿,說喜歡她。

喜歡也是喜歡的吧。

就像對一個漂亮的玩具,新鮮勁兒還沒過。

但沒多少就是了。

晚些商未晚收到趙南星的消息,喊她去她媽媽那兒跨年。

趙南星媽媽是做旗袍的,商未晚最先嗅到商機,給她注冊了商标,将私人旗袍定制做得風生水起。

不過也就是小康之家。

距離大富大貴還差得遠。

她媽媽很溫柔,商未晚也常過去。

往年她也常在那邊過除夕,但今晚她身邊躺了人,便婉拒。

等到做完,已經快到晚上十一點。

群裏消息蹦了幾條出來,程闕在浴室洗澡,商未晚思考了幾秒,又接到周悅齊的電話,喊她去趙南星家裏跨年。

第二天再一起去趙南星的家鄉沙棠村玩。

周悅齊還讓她喊上那個發小,就是宮程。

或許是商未晚給她們介紹宮程時只說了好的那面,所以她們都覺得宮程跟她般配。

最重要的是,宮程聽她的話。

而且過年嘛,人多,大家聚在一起熱鬧。

商未晚聽到是要去趙南星家裏,便應答下來。

趁着程闕洗澡的功夫,她簡單換了衣服,拿着車鑰匙出門。

順帶給宮程發了消息。

大概是被他媽折磨到,收到商未晚消息的時候發了幾個痛哭流涕的表情包:【你簡直是救世主!救我于水火。】

商未晚開車趕到趙南星家裏時,一看手機發現有程闕的消息和語音電話。

她手機靜音,沒看見。

【黑桃Q:去哪了?】

他洗了個澡出來,人就不在了。

頗有種爽完就走的感覺。

程闕覺得怪怪的,商未晚在車裏給他回消息:【南星喊我跨年,我去玩了。】

【黑桃Q:還有誰?】

商未晚沒隐瞞:【就他們夫妻,還有齊齊,周朗、徐嘉樹,還有宮程。】

【黑桃Q:宮程?】

商未晚:【齊齊說人多熱鬧。】

在上電梯前,商未晚收到程闕的語音消息:“她想人多熱鬧點兒怎麽不喊我?喊你那個男發小做什麽?”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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