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皇後聽聞便咬緊了下唇,往日銳利飛揚的眼角瞥向溫別莊,帶着一股不可言說的缱绻。
“你……你這是真的要與我撕破臉皮了嗎。”
聽到皇後的話,溫別莊只是眉梢微挑,黝黑的眼眸帶着冷漠。
“皇後請慎言,雖臣早已去了勢,但終究是一個男子,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
“你……難道……難道是因為那個小丫頭嗎,你該明白你不可能如尋常男子一般娶妻生子,現今你尚有一張臉皮可以留住她,可她年歲這樣小,若幾年後十幾年後呢,她還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嗎。”
不甘心受到冷遇的皇後言辭尖銳,就像淬了毒的鈎子,想要刺破溫別莊這些日子精心經營起來的滿足與充實。
溫別莊垂落在身側的指尖微顫,他掩飾般的擡手捏了捏袖子,垂下了那瞬間微有些動蕩的眼眸。
“可是,這與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帶着絲絲冷意并無什麽起伏的語調讓皇後瞳孔一震。
以她對溫別莊的了解,她知道,溫別莊動怒了。
她從未想到她會和當初那個唇紅齒白清朗明媚的少年走到今天這一步。
或許從溫別莊出宮那一刻就注定會有今天,不,應該還要更早,是從她封為貴人後,那個少年便沒這麽愛笑了。
“溫別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從未輕視過你,你在我心裏從始至終都是不同的,你明白的,你明白的對不對。”
皇後焦急的抓住了溫別莊的手,溫別莊擡眼看向皇後,依稀可以從這張濃妝豔抹的臉上看到當日那個如清水芙蓉般出塵的影子。
但很快,那點影子也被幻滅,變成現在這個飛揚跋扈高高在上的皇後。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這個樣子落在皇後眼裏,便以為他還念着舊情。
皇後的指尖摩挲着溫別莊細膩纖長的指腹,壓低了聲音說:“溫別莊,你該知道的,這後宮就像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虎口,尤其是身居在我這樣的高位更是如履薄冰,而我又無子嗣,那李秋名義上是我的兒子,可又怎麽會與我交心呢,我只有擁有了自己的勢力才不會被人拉下馬,所以你幫幫我,把蔣明禹放出來好不好。”
風韻猶存已過三十年歲的皇後帶着小女兒家的撒嬌意味,任哪個男子見到這樣強大的女人願意哀求自己都會心生憐惜。
溫別莊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出口,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葉幸端着茶壺擡着下巴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進了門。
溫別莊看的眉眼微松,不自覺的就帶了點笑意。
“我來給客人送茶。”
嘴上說着是來送茶,可那雙帶着敵意的眼睛怎麽看都像是捉女幹的。
溫別莊看到了門外有些發愁的萬紫,使了個眼色讓她退下了。
葉幸一進門就看到皇後與溫別莊交疊的雙手,一雙靈動的雙眸死死的盯在上面,直想在上面戳出個窟窿。
“好重。”
葉幸走到溫別莊的面前,耷拉着嘴踮起腳,手上的茶壺有些不穩的晃動了一下,溫別莊生怕熱茶打出來燙到葉幸,連忙抽出被皇後抓住的手托在了托盤下。
“怎的一天天都不讓人省心。”
溫別莊一手抽走了葉幸手裏的茶壺,另一只手親昵的點着葉幸的眉心,嘴角的笑意自葉幸進來就沒有落下過。
葉幸滿是依戀的偎在溫別莊身邊,小臉在他月匈口上蹭了蹭,在溫別莊轉身的那刻,悄然的側過半邊臉充滿挑釁的看着皇後有些扭曲的神色。
“我今天學會了一道菜。”
“哦?”
溫別莊饒有興致的挑起了眉梢,捏了捏葉幸軟乎乎的臉。
“我還以為你只會吃。”
“我特意為你學的。”
葉幸驕傲的擡起臉,用下巴抵在溫別莊的月匈口。
聽到她這樣說,溫別莊并未露出多高興的神色,反而抓住她的手撸起了她的袖子。
果然見上面落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印記,有些還變成了小顆小顆的水泡。
溫別莊眉心一皺,指腹輕柔的撫過那些印記,随即還是輕嘆一聲,擡手揉亂了葉幸的發。
“你學會了什麽。”
“紅燒肉。”
葉幸揚起小臉,自信的說出了菜品,溫別莊沒忍住笑出了聲,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皇後娘娘要不要留下來用個便飯,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民女的手藝。”
葉幸突兀的提到了皇後,溫別莊緩過神,被葉幸這麽進來摻合了一下,他差點都忘了這裏還有個身份尊貴的人。
“不必了,本宮的吃食向來精細,非禦廚所做絕不入口,今日來不過是想看看溫大人,既然此時天色不早了,本宮便回宮了。”
皇後高貴典雅的輕扶着自己的鬓發,随即帶上兜帽遮住了那瞬間陰沉下來的雙眸。
溫別莊的笑意停在嘴角,目送着皇後離開。
“多有不便,臣便不出面送皇後回宮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便,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不必。”
皇後冷冷的出聲,只是剛走出後院,便遇見了匆忙趕來的來喜公公,來喜見到後方沉默站立的溫別莊和靠在他懷裏的葉幸,微微颔首示意,便默不作聲的接皇後離開了。
葉幸看得眼中一閃,這來喜可是皇上身邊的人。
只不過縱然她心裏多有猜想,但她還是什麽都不會問出口。
“去用飯嗎。”
“下次不要再進廚房了。”
“為什麽,我想做給你吃。”
“我知道便夠了。”
葉幸垂下頭,任溫別莊牽着自己走。
“我覺得不夠啊。”
只是這句話輕的就像呢喃,風一吹便散了。
……
那日皇後來過後,不知道為什麽葉幸突然十分樂忠于為溫別莊做些什麽,早上早早的守着溫別莊起床,就是為了幫他穿衣,卻連扣子都扣錯了好幾次,就連腰帶也是歪在胯間。
好幾次溫別莊匆忙的進宮都被皇上暗自取笑。
而晚上無論溫別莊回得多晚,葉幸都會打着瞌睡等他,然後勤快的伺候他用飯。
起先溫別莊只當是這小家夥覺得日子無趣想找些事來做,也曾試着安排萬紫千紅陪在葉幸的身邊帶她出街游玩。
可葉幸對任何女子的珠寶首飾都沒有興趣,只要上街便是為溫別莊買衣裳,為他帶回那些新奇的玩意。
時間一久,溫別莊便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葉幸所有積極又殷切的動作都像是在确定什麽。
偶爾葉幸看向他的雙眼,都讓他想起第一晚葉幸赤着腳跑進自己房裏的畫面。
那雙帶着濕意的琥珀色眸子,有急切,有焦慮,有不安。
今日葉幸照舊等着溫別莊,幾日養下來的習慣,在溫別莊踏進房門的那刻,便從朦胧的困意裏蘇醒。
“今天怎麽比昨日早些,先用飯還是先沐浴,哦……應該是先沐浴,我幫你拿衣裳,這套亵衣是我前些日子買的那匹布做的,千紅姐姐說若是有什麽不合适的,她再改。”
葉幸暈暈乎乎的從凳子上下來,明明要去衣櫃裏拿衣服,卻走到了放着浴桶的屏風後。
她繞了兩圈,突然就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在她絞盡腦汁回想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着潔白的素錦亵衣遞了過去。
“我想起來了,謝謝啊。”
葉幸下意識的接過,在話說完後就覺得有那麽些不對勁。
她回頭看着溫別莊沉沉的目光,突然就低下頭不再說話,只摳着手裏輕薄的布料。
“過來。”
溫別莊低沉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葉幸用餘光瞥了溫別莊一眼,見他正坐在軟榻上等着自己,便期期艾艾步伐緩慢的走了過去。
在她剛靠近溫別莊的那刻,溫別莊就擡手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為什麽總是覺得害怕。”
直擊心靈的問話讓葉幸心頭一震,她頭垂的更低,手裏的衣服都要被她摳出個洞。
溫別莊扯掉她手裏的布料,葉幸有些無措的停頓了一下,突然開始焦慮的摳着指甲。
頭也低的像要垂到溫別莊的腿上。
“你……”
溫別莊只剛說出一個字,便看見在燭火的陰影中,一滴接着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身子一僵,随即見到葉幸的手已經被她摳破了皮滲出了鮮紅的血珠,他伸手緊緊的抓住葉幸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指冰涼。
“告訴我。”
葉幸還是沒有說話,只發出了一聲哽咽。
他心裏一軟,摟住葉幸瘦小的身子,用自己的溫度包裹着她。
這是他與葉幸同榻這麽些日子以來發現的細節,只要自己将葉幸包圍,那麽葉幸所有的不安都會化為平靜。
葉幸将臉埋在溫別莊的懷裏,等哽在喉嚨裏的艱澀褪去,終于能發出完整的聲音的時候。
只聽見她帶着哭腔的軟音。
“我是認真的。”
“嗯?”
溫別莊一時有些不解。
“我是認真的,說嫁給你是認真的,說陪你一輩子是認真的,除了不能給你生孩子,我說的任何話都是真的。”
葉幸說完後就有些崩潰的嗚咽起來,像是帶着莫大的委屈。
那瞬間,溫別莊的心仿佛都軟的化成了水,流向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