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你以前是我的粉絲？”

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驟然在陷入靜谧的書房響起，就是張也也沒有想到，他會在晃神的剎那被心底的那道聲音奪去話語權。

窗邊，明媚燦爛的陽光洋洋灑灑地照進來，給屋內的每個角落渡了層朦胧的光暈。

時格仰着臉，怔怔然地望着張也。

張也垂眸，視線停留在時格那修長白皙的天鵝頸上幾秒，似乎是不經意間蹭掉了點粉，她那隐匿在粉底下的吻痕猝不及防地暴露了出來，張也眼神微閃，瞬時，就回想起了昨夜暧昧叢生動蕩激烈的畫面，他抿了抿唇，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不曾想，擡眼的剎那，便直接迎上了時格帶着懵懂與狐疑的目光。

“……”

他微微嘆氣，須臾，稍稍颔首，順着‘自己’剛剛說的話擡起手指了指被擱置在地上的那些專輯。

時格後背繃直，蹙了蹙眉，頓悟。

她有點想為自己辯解兩句，畢竟從當時搶專輯的心境來講，她真的就是很純粹地想去支持下鄰家哥哥的夢想。

當年他玩音樂，可是不被家裏人理解的。

她就是偷偷地送點溫暖罷了，這點溫暖甚至連雪中送炭都稱不上。

她那時的所作所為，就等同于如今朋友開新店她過去做顧客照顧朋友生意般，真要稱她為粉絲那她還真覺得自己夠不上，可要讓她實話實說，她又糾結，糾結自己那樣會不會太不給張也面子了。

于是，沉默了數秒後，她低低地“嗯”了聲。

就這樣吧，懶得再解釋了，将錯就錯也挺好的，再者，她後來确實垂直入坑了《暗殺》。

想到這兒，時格就坦然了許多，她彎了彎眼，眉眸間含了點點笑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張也慢悠悠地收回了眼，挑眉。

他沒有應她，只是在望見她又把專輯放回到紙箱的時候，他走上前，蹲到了她身邊，主動替她收拾了起來。

不經意間的指尖觸碰，讓兩人的動作都稍稍頓了下。

時格側眸，視線和張也的目光相撞。

四周很安靜，安靜到似乎能無限放大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好像有些什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照不宣在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時格痛心疾首，她表面故作鎮定故作矜持故作後知後覺的害羞。

仿佛觸電似的咻地收回了手，還假模假樣地幹咳了兩聲。

張也見狀，微怔，頃刻間，便哂笑出聲。

低音炮的低笑聲簡直要命，時格假裝別扭地轉過頭，然後，在張也看不見的地方懊惱地捶胸頓足，她可太恨了啊！

此情此景，就好比是有塊她垂涎已久的蛋糕挂在她跟前，結果，她只能看不能吃。

就離譜！就很氣！

時格伸出手摸了摸逐漸滾燙的小臉頰，愣神間忍不住去想，如果沒有那道三令五申的催命符，她覺得就剛剛那恰到好處的氛圍，她早就化被動為主動，早就勾起眼神望向張也，蔥白指尖撩起張也的家居服，把張也推倒在地了。

書房，多好多刺激的場地啊。

……

“哔——”

“警告警告黃牌警告，請宿主立刻停止想象。”

“你的思想很危險。”

沒有感情的機械聲陡然響起，它像游輪沉悶的鳴笛，嗡嗡間倏地打斷了時格的聯翩浮想。

“……”

連想想都不行。

老色胚時格捏緊拳頭，咬牙切齒，她回首，不管不顧地牽連無辜，惡狠狠地瞪了張也兩眼。

張也抱起裝滿專輯的紙箱，沒注意到她那明晃晃的白眼。

“放哪？”他問。

時格慢條斯理地起身，拍拍裙擺，走上前替張也打開書櫥的暗格。

她突然間有了小情緒，想起今早被網絡鍵盤俠帶起的無端謾罵，她心裏那從看到彈幕評論時就出現的那抹小火苗徹底燃燒了起來。

野火燒盡了她的理智，以至于此時的她再看向張也時，總覺得哪哪都不順眼。

果然她就不該給張也面子，時格眯了眯眼，細細端詳着張也上揚的嘴角。

她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她到底還是選擇了遷怒張也。

“你好像還挺高興？”

“還行。”将紙箱放進暗格，張也轉身，姿态慵懶地倚靠在書櫥前。

他心底的那道聲音堅信了時格是他的粉絲的事情了。

它還跟他分析，分析時格前段時間為他發的那條微博。

張也垂了垂眼，自動屏蔽了它的聒噪，比起它認真梳理出來的所謂的證據，他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情況。

他看到的是時格剛剛應他問題時的漫不經心，那聲“嗯”敷衍且不真誠。

不過他也懶得去計較這些事情，他的時間不該浪費在糾結這些細節問題裏。

他沉默下來，聽見時格不服氣地“哼”了聲，下意識地擡眼，漆黑的瞳孔裏便映上了小姑娘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模樣。

明豔裏染了幾分幼稚的可愛。

張也挑唇，他側過臉，眯起眼，靜靜地看着她。

眼看着她挑高了眉梢，對着他冷哼，“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準備脫粉了。”

濕漉漉的眼眸深處藏着他的身影，也流露出了她最真實的情緒。

她在憤慨。

憤慨些可能惹怒到她的事情，她滿腔的委屈無處發洩。

最後，秉着就近原則，朝他開了炮。

“我脫粉了。”她再次義憤填膺地向他宣告。

時格上下掃視了張也兩眼，她知道她這會兒确實是有點作了，但她忍不住。

她眯了眯眼，蓄勢待發。

卻不想張也他預判了她接下來的行為，就在她探出她的腳的時候，他往旁邊挪了挪，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她暗戳戳的以脫粉為名的洩憤式的回踩猝不及防地落了空。

“……”

算了，他也确實無辜。

“許亭旭這龜孫子。”時格垂下眼，忍不住咒罵了聲這場網暴的始作俑者。

樓下陳姨的聲音傳來，她率先回神，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下午。

時格微博裏的惡評還是持續不斷地蔓延，私信裏也是內容也是不堪入目。

零星的善意被淹沒在“nmsl”“不要逼臉”“野雞蹭尼瑪的熱度”裏。

但很快的，就出現了轉機。

很多打着為張也說話的“粉絲”被點贊數頂到了評論前排，點開看兩眼，微博關注着許亭旭和許亭旭的超話。

張也的粉絲們經過最初的沖動過後，好像反而冷靜了下來，再加上許亭旭粉絲的披皮引導輿論的騷操作，逐漸有理智的人開始站了出來。

【我怎麽覺得小姐姐是被那誰惡意報複了啊？】

陸續有類似這樣的質疑聲出現，但很快的，給出這樣質疑的網友就和時格一樣，被許亭旭的某些瘋狂粉絲們“圍剿”了。

【就這小網紅還值得我旭哥報複？】

【是她自己靠蹭旭哥才有的今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整容怪也有粉絲給她說話噢。】

【她拉踩旭哥我還不能說了？】

【雖然但是許亭旭唱的《暗殺》确實沒有張也唱的有故事感啊。】

【張也已經江郎才盡了就出了一首歌也值得你們這樣吹？】

【張也死了。】

……

事情發展到現在，時格這位中間人的存在感似乎有了逐漸削弱的跡象。

許亭旭的狂熱粉們憑借其出色的戰鬥力成功掀起了張也粉絲們的怒吼。

老番重提，事情的走向已然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張也的粉絲也不是吃素的，許亭旭此前的所有內涵張也的視頻被集中挖了出來，然後成了打臉許亭旭昨天采訪的那段話。

這本是兩家粉絲硝煙四起的戰場，張也的粉絲們打着打着，突然再次意識到，時格在很大程度上可能确實是無辜的。

她有什麽錯，她只是哥哥的粉絲啊！

彼時，掀起這場粉圈“戰役”的時格在見識了戰場局勢的變化莫測後。

終于，揚起了眉梢，伺機而動。

她受夠了這些子虛烏有的委屈，準備茶言茶語茶回去。

她屈膝縮在沙發裏，沉浸在編輯微博的思緒中，可能太義憤填膺太認真了，她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的張也。

張也沉着臉，掩眸。

他眼神好，自然是看到了那些甚至都帶上了生殖器官的言論。

結合時格那無端而來的怒氣，自然隐約也能猜到這件事是因何而起。

和他有關，和為他說話有關。

時格編撰好要回應的內容，設置好抽獎，再檢查了遍她的話，到底還是删除了她的滿腹牢騷。

點擊，發送。

【他曾陪伴過我的青春，我想，沒有人比我更愛《暗殺》了，嗯，好東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的，□□張也的絕版專輯二十張吧！

PS：僅限張也的粉絲。】

午後的陽光滾燙着空氣，從落地窗前向外望去，似乎皆是浮躁。

蟬鳴漸漸，奏響盛夏的音符。

時格賣了把情懷，吐出郁結在胸口的悶氣，瞬時間，神清氣爽。

終歸，這場網暴在許亭旭的狂熱粉下場的時候已然有了翻盤的跡象。

她現在所做的，不過是給那些真被帶起節奏的網友們一個交代。

不管其他，歌還是原唱唱的最好聽。

“太太，吃西瓜嗎？”廚房裏的陳姨探出腦袋來。

時格回首，視線被身後的身影擋住，她微怔，仰起了臉。

張也垂眸居高臨下地睨着她，須臾，他擡起手，掐了把她的臉，轉身離開。

“……”

“吃的，謝謝陳姨。”

她眨眨眼，望着張也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抿了抿唇。

照片裏專輯的數量委實有點驚人，再加上絕大多數還有着張也的簽名……

霎時，張也的粉絲們也顧不上去和許亭旭的粉絲對戰了他們一窩蜂似的湧入時格的微博，跟着就瘋狂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看看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這絕對是真愛粉了卧槽。】

【曬同款嘻嘻嘻。】

【抽我抽我抽我抽我抽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夥伴們只有我眼裏只有那地毯嘛，我感覺好好看啊，種草了。】

【我也看到了，R家的高奢，最低的都要十幾萬的。】

【噢，拔草了。】

時格挑起眉梢，看着網友們這些有來有往的話險些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在陳姨切好的西瓜送到的剎那，她的微博也突然間爆了。

張也的微博，張也那認證着歌手張也的微博，張也那自從退圈後就沒有再登過的微博，轉發了她的抽獎。

還給她整了句：“我太太給我的偏愛，大家多擔待。”

時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