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幼稚。

當時的時格掀下眼簾瞳孔裏映出手機屏幕裏的消息時就立即默默地在心底利落幹脆地對張也給出這樣的評判。

她抿了一小口咖啡,咬牙切齒了兩秒,咖啡微濃的苦味讓她抖擻起了精神,她颔首迎向張也慵懶揶揄着她的目光,掩掉心虛,扯謊相對,“我媽還是不夠了解我。”

隔壁桌西裝革履的先生應該是刷起了視頻,聲音外放,雖然不是特別大聲,但也在頃刻間打斷了咖啡廳裏的靜谧優雅。

特別是張也和時格這桌,他們非常清晰地聽見了那句自信嚣張的“追我的人從這裏排到了法國”。

像是特意給她接話似的,時格噎住,小臉微微泛紅。

她挪了挪椅子,低眉垂眸,視線躲開和張也的對視前,她瞥見了他眼底漸深的笑意。

低低沉沉的聲音裏也染着調侃時的愉悅,他慢條斯理地拖着長音,“這樣啊。”

落地窗外,梧桐樹枯黃的落葉鋪陳在街道上,那時候的他們剛剛敲定好了婚前協議,彼此間也都達成了試試看的共識。

張也懶懶地挑起眉梢來,順着她的意打趣她,“那現在便宜我了。”

咖啡沒有了續杯的必要,該談的事情也都非常順利地談完了。

外面寒風呼嘯,擱着玻璃窗時格都感覺自己被其扼制住了喉嚨。

他是油鹽不進見招拆招所向披靡了,而她沒有讨到半點便宜,嘴炮也沒打過,實在是憋屈的要命。

回憶裏的凜冽刺骨的寒冬被現實裏熾熱難擋的酷暑所取代。

導航提示他們前方即将抵達目的地,時格恍然回神。

她側過臉笑眯眯地打量着在打方向盤的張也,隔着那層就差點破窗戶紙的心照不宣,她那随着回憶郁結在胸口的悶氣總算是吐了出來。

當初他非要跟她擡杠,如今他還不是事事都順着她。

她很滿足很欣慰。

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愉悅瞬間包裹住了她,時格等着張也将車停到車庫裏。

在張也拉下手剎的那刻,她載着她的揚眉吐氣,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抱了下他的手臂。

張也垂眸,被她的突然襲擊搞的身形微僵肌肉緊繃。時格貼着他,自然是非常直觀地感受到了他的變化。

她眉梢微挑,須臾,垂眸掩了掩往上翹的唇角,然後秉承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矯揉造作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惡心他,“你這麽忙還抽出時間過來陪我搬東西,老公,你可真好呢!”

如果車沒有熄火,她想張也大概率會被她突然的不正常吓得按響喇叭。

可惜的是車已經熄火了,她想要的結果只能通過腦補描繪出畫面來。

時格咂舌,有點遺憾,但也沒有完全遺憾,對她來說,只要吓到了張也,她就算是成功了。

然而她低估了張也的适應和接受能力,在經歷了短暫的空氣凝滞沉默蔓延後,張也的手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格外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側過臉耷拉下腦袋在她耳畔低語,“應該的。”

灼熱的呼吸帶着濕漉漉的潮意瞬間撫動她耳邊的碎發順着她側臉滑落,最後伴着張也低沉有磁性的嗓音略帶暧昧地沒入她白皙的頸窩裏。

時格:“……”

他怎麽可以接的這麽迅速這麽自然這麽理所應當啊!

時格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滿腦子的“給爺整不會了”。

理智已然被不服氣的情緒占據了大半,她忽的停下腳步,睜圓了眼睛回頭瞪了在她身後的張也兩眼。

看他眉眼帶笑嘴角上揚慢悠悠慢悠悠還挺享受的模樣,她“嘶”了聲,更氣了。

踏進公寓樓,大廳裏撲面而來的冷氣瞬間讓時格清醒了起來。

她默了默,好吧,她承認,她也挺幼稚挺無理取鬧的。

電梯抵達樓下,“叮”的一聲響,她被張也牽住了手。

指腹被摩挲了下,時格驟然回神,她側過臉仰起下巴,視線和張也深沉的目光相撞。

“我錯了。”他很懂很會地跟她這樣說道。

他牽着她,和出電梯的住戶擦肩而過時,對方頻頻往後望,應該是認出了他們。

門緩緩合上的剎那,時格看到了從怔愣中反應過來女孩激動地跳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剛剛那是張也跟時格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的嘶吼聲裏帶着顫音,她哆哆嗦嗦地從包裏掏出手機,在“野格酒”的CP超話裏發了條微博。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是張也踏進時格小公寓時第一眼就得出的結論。

小房子精致且有格調,除了廚房外,到處都填充着溫馨的生活氣息。

“随便參觀。”時格仰躺在沙發上,伸了伸懶腰。

時間還早,她不着急收拾拍攝的儀器來回趕,短暫的休息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蜷縮起來,像只慵懶的貓,濕漉漉的還杏眼巴巴地望着他。

張也眼神微閃,沉默地抿了抿唇。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好似很平靜,又好似很不平靜。

沉浸在抱枕的松軟裏的時格惬意極了,她眯着眼怎麽也不夠地蹭着那點毛絨。

不經意間擡眸對上張也的目光時,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然後鯉魚打挺直接坐起,拍拍旁邊的位置,不解風情地,“坐?”

陽光從微薄的窗紗透進來,張也擡眸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窗外,沒吭聲。

他的沉默和他看向外面世界的目光,還有挂在牆上嘀嗒嘀嗒走動着的鐘,讓時格陰差陽錯地誤解了他的意思。

他不像她安于現狀地賺點小錢,不像她有很多自己的時間搞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很忙,他的所有時間都像是被規劃好的,每個階段都有需要他處理的工作。

“啊,要不然我們現在先去把要帶回家的設備整理出來?”她善解人意地站了起來,沒等張也應她,她就抓着他的手帶他進到了她的辦公區。

和溫馨整潔的客廳相比,她平時用來搞創作剪輯視頻的房間就顯得稍微雜亂了起來。

窗邊擺着幅油畫,向陽而生的向日葵還差最後的收尾。

擱在畫架上的顏料盒蓋子虛蓋着,裏面的顏料已然幹涸。

時格瞥了眼,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松開張也的手跑到前面拾掇了起來。

“有點亂。”

浪費掉的顏料着實有點可惜,她有點心痛。

這種心痛甚至在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兩支擰緊蓋的顏料時還心有餘悸。

時格微垂着眼,擰開黃色的那支,确認它是否還有剩餘地從後往前擠。

然後,她沒有控制好力道,裏面的顏料咻地彈射出去,濺到了張也。

白色襯衫多了抹明黃,周圍和臉上手上也有零星點綴着的色彩。

張也低眉瞥了眼,半晌,又擡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兩眼。

“……”時格哽住。

她真不是故意的!

時格抿抿唇,滿臉歉意,她趕緊放下手裏的作案工具,走上前推着張也轉身推着張也離開現場,“你趕緊去洗洗,去換個衣服。”

“我這邊有你可以穿的T恤的。”

她話音剛落,張也回首看她的眼神時的探究就更深了些。

時格沒注意到,但她也立刻反應過來她這話說的好像有別的意思在。

她擡眸,撞見張也的挑眉審視,沉默攜帶着尴尬就此在空氣裏游蕩,半晌,她兇他:“看什麽看!”

“你別多想。”她瞪他,理直氣壯,“女生獨居時的安全小技巧不行嗎?”

張也見她炸毛,聳聳肩低笑出聲,“行。”

T恤收在樓下的櫃子裏,時格讓張也先上樓把粘在他身上的顏料洗了。

麻雀小的公寓只有二樓有淋浴間。

張也不緊不慢地上了樓,他是個有點潔癖的人,像此時此刻的情況,對他來說,不是簡簡單單地洗個臉洗個手就能過去的。

他沒留意到樓梯上去後旁邊走廊的磨砂小門,憑着主觀印象的驅動性,他直接走到了主卧門口。

樓下已經翻到T恤的時格咚咚咚地往樓上跑,在她視野剛納到張也背影的剎那,張也按下門把手推門進去。

時格盯着主卧的那扇門,腦海裏忽然回想起顧晚榕送她這套房當新婚禮物時說的話。

“主卧我設計的很刺激,你會喜歡的。”她嘿嘿嘿嘿地笑着,笑得格外猥瑣。

而所謂的刺激,就是部分地方有點像情侶酒店似的。

最顯眼的,就是房間裏的吊頂,和床相對的那部分,是面鏡子。

思及此,她倒吸一口氣,來不及發懵,倏地加快腳步沖到房內。

“等等。”她試圖用呵斥轉移張也的注意力。

然而還是晚了幾秒鐘,她抓住張也的胳膊時,張也懶懶地靠着牆,颔着首,眉梢微揚,視線半寸不落地停留在那面鏡前。

時格呼吸稍滞,跳動的心髒驟然停住了半秒。

主卧裏空蕩蕩的,雖然很幹淨,但沒有半點住過的痕跡。

每天睜眼就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說真的,還挺可怕的。

所以時格每次過來都寧可在旁邊的側卧就寝。

當然,這樣的環境看着确實挺刺激,同時,也的确挺讓人浮想聯翩的。

“呃。”時格局促地擡起手撓了撓臉,半晌,跟張也解釋,“哈哈哈新婚禮物嘛總歸有點點題的部分在的哈哈哈哈哈。”

尴尬死了。

張也聞言垂了垂眼睑,他看着她面紅耳赤着急撇清的小模樣,饒有興致地挑挑眉,随即,故意抿着唇保持沉默。

他不說話,時格心裏就莫名地越慌,這事她也解釋不清啊,好像越解釋就越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既然如此。

她磨磨牙,索性大方地将其變成她揶揄報仇他的利器。

她不管,只要他能被她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就值了。

繃緊小臉調整好心态,時格逐漸鎮定下來,“咳,有機會也別辜負晚榕的用心良苦呗。”

話剛說出口,時格就忽然從社死中超脫了出來,直面恐懼,她就是最牛批的。

她揚了揚下巴,朝張也挑釁地龇牙咧嘴。

眼見張也怔住了,她心裏就立刻竄出來了“大仇得報”的快樂。

瞬間,剛剛所有腳趾摳地的尴尬都消散了。

她彎起眉眼,無所畏懼。

而就在這時,她聽見了張也低低的一聲輕哂,她揚眸。

頃刻間感受到了周圍氣氛的轉變。

張也低眉散漫地睨着她,她微微愣住的表情映在他的瞳孔裏,他的眼底也就此漸漸染起了笑。

他迅速把剛剛戰場裏的主導權搶了回去,他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地勾住了領結,然後在她懵懵然的注視下,他将其往外扯了下。

時格打了個激靈,急忙往後退了半步,她瞳孔微縮,有點惶恐。

“那不然。”張也勾起嘴角笑得慵懶,他故意逗着她,“擇日不如撞日?”

格格:怪不得你對孤寡警告毫無抵抗,要來撩妹的技能注定你脫不了單啊!

四哥:…………╰(: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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