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盛夏的夜晚降臨地晚些,瑰麗浪漫的暮霞悄然從天際劃落。
下班時間的堵車高峰期,搭着躲在樹枝下傳出來的聒噪的蟬鳴,随處都可聽見此起彼伏的汽車的鳴笛聲。
車廂裏持續了很久的低氣壓總算讓粗神經的時格意識到了問題。
她側眸偷偷打量起副駕駛座上垂着眼耷抿着唇拉着嘴角滿臉陰郁的張也,視線掠過擱置在她手機旁的罪魁禍首,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間心情就更愉悅了些。
心情愉悅的時格不忍心讓張也獨自陷在心情低落的深淵裏。
思忖了幾秒,她收斂了想要調侃他的雜念,抿抿唇,特別真心實意地安慰他:“欸,你說奇怪不奇怪,我覺得你送我的這條項鏈比品牌方送我的那條更好看呢。”
說完,她還格外驕傲地挺了挺胸,她咂舌,默默為自己的高情商點贊。
但可能是喜不自禁喜的太早,她眼底明媚的笑意落到張也的瞳孔裏時自然而然地就演變成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惡意挑釁。
張也微眯起眼緊盯着她,半晌,被出師未捷身先死傷透了心的他低嗤了聲,然後,賭氣将那裝着禮物的深黑紙袋“啪”地扔到後座。
“……”時格噎了下,随即帶着“氣性兒可真不小”的低聲嘀咕轉過臉往後看了眼。
目光還未及後駕呢,就被張也給擋了回來,“看路。”
他沉着嗓音提醒她。
依稀能聽出他話裏的郁悶,但這郁悶針對的不是她。
時格沒吱聲,她眯着眼看向前路,恍然間,忍不住去想,張也他能采納她的提議并有所行動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這份不容易值得褒獎,她現在最不應該做的就是打擊他的積極性。
前方路段依舊堵的水洩不通,川流不息的車流走走停停最終還是靜止成了城市裏別樣的風景線。
張也低垂着眼簾,漆黑的瞳仁底倏地倒映出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裏的內容。
那是條微博推送,和此前總跟他們比的所謂的對家有關。
自從張也和時格結束了《家務》的拍攝,從綜藝裏剝離恢複回原來的低調生活以後,這微博裏和愛情和CP相關的話題就基本全被許亭旭童菁這對小情侶包攬了。
許亭旭虐粉結束固粉成功,剩下來的那批大粉的戰鬥力格外強悍。
他們有的不得不認同童菁這位嫂子,有的則依舊滿心滿眼裏都是許亭旭。
沒事的時候他們就罵說是童菁有心機勾引的她們家的哥哥,有事的時候就說她們哥愛她們嫂嫂,哪像你們家随時死地冒出新緋聞。
情深似海的人設還蠻吃香的,唯粉膈應歸膈應,但擋不住愛看這些的路人粉的異軍突起。
特別是他們節目最新一期的播出內容裏,許亭旭明眼識綠茶的片段讓衆多網友直呼過瘾。
然後,男朋友該怎樣給女朋友安全感的瑣碎話題也随即被頂到了熱搜。
張也沉默地盯着這則推送內容,将音量下調到無聲,半晌,假裝在和別人聊工作地點開了它。
剛經歷過失敗的他此時迫切需要得到別人的經驗秘籍。
哪怕這個別人是那位經常用通稿踩他好擡高自己的對家。
【別誇了別誇了,綜藝裏出現這樣的橋段多半是演的吧?哪裏綠茶能茶的這樣明目張膽的。】
【你沒有見過不代表沒有好嗎?現實生活裏這樣的小綠茶比比皆是,我遇到過最離譜的是漢子婊,就是跟你男朋友稱兄道弟的那種,你吃醋她還明裏暗裏說你不懂事小氣。】
【血壓上來了血壓真的上來了,我跟我前男友分手就是因為類似的情況,可惜我前男友眼瞎看不出來那個叫他哥哥叫我葉小姐的女生有什麽問題,還TM反過來怪我無理取鬧,淦。】
【其實他們未必不知道這些女生的小心思,就是放任不管罷了,我真的不信這種事情他們真的會看不出來,說到底也是渣罷了。】
視頻混剪出來的許亭旭在綜藝裏打臉綠茶女霸氣護女朋友的內容遠不及評論區網友們闡述的親身經歷精彩。
張也神色難辨地爬完了那樓吐槽,也不是卸磨殺驢,就是純粹地覺得這些跟他和時格的生活完全搭不到邊。
就像考試前奮筆疾書的複習,結果複習到的全不是考題裏的知識點。這種壓根沒有達到他預期的結果就難免會讓人有些失望。
他默默退出微博,側過臉窺探車窗外依舊動也不動的街景。
就在這時,他特別清晰地感受到時格握住了他的手。
她微涼的指尖勾了下他的指節,幾秒後,蔥白指尖滑落到他的掌心,輕輕刮撓了下他的手掌。
微微的癢意帶着酥麻從指間延伸到心底,張也立即回過臉看她,夕陽的光輝打落在她漂亮性感的鎖骨前,他恍惚了幾秒,回神,四目相對,見她有些擔心地望着自己,頃刻間,他眉眼間的郁氣盡數消散。
往好的方面想,這份禮物的出現也勉強能算是他和時格的心有靈犀了。
“抱歉。”他為他剛才的情緒不佳沒顧及到她的行為道歉。
彼時的他壓根就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對張也“知錯就改”置若罔聞的時格秉承着自己閱文無數後學到的寶貴經驗,千挑萬選地選出了個能哄生悶氣老公迅速消氣的帶顏色的計謀。
“那藍寶石很襯我膚色。”她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頸。
沉默間,摒棄了羞恥,“要不然,今晚戴上它,試試?”
沒有生命倒計時的時格跟以前提心吊膽畏手畏腳時相比着實膨脹猖狂也直白了很多。
雖然依舊沒有什麽體驗感,但情到濃時自然而然要發生的事情哪能抑制的住呢。
她坦蕩地和張也說起夫妻間的那些事兒,倒是将從未把故事的發展往這種事情上想的張也給整懵了。
他有那麽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你說什麽?”
純情如他,慢慢領悟到時格話裏的意思後的他呼吸微滞。
路通了,後面不耐煩的鳴笛聲将時格的注意力拉回到剎車油門前。
張也看了眼被他丢棄到後座的紙袋,須臾,他扯了扯領帶,虛僞的正直讓他口是心非地推搡道:“這有點不好吧,我都還沒有追到你。”
時格心無旁骛地看着前方,半晌,順着他的話若有所思地“嗯”了聲。
幾秒後,在張也擰了眉梢有點後悔自己非要嘴這一句時,又聽見她理所當然地回他道:“沒事,你追你的,我睡我的。”
時格最終還是為她那浪到不行的大言不慚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而且還是就近去了她那棟設計奇妙體驗感極佳的小公寓裏。
在此之前,他們到小紅書裏不少人推薦的私房菜館共進了晚餐。
也遇到了位幾年前認識的如今早已能稱得上是陌生人的老熟人。
那位老熟人先是很吃驚地喊住了張也的名字,也不是純粹客氣地叫“張也”,而是嬌嬌柔柔地帶着點不确定性地喊了聲“張也哥”。
當時他們倆剛坐到餐廳靠窗位置的角落裏,張也剛準備替她清晰碗筷杯子,而她也難掩激動興沖沖地準備和張也展示她近半個月的短視頻創作的收入。
白裙女孩突然闖進他們的視野,然後有點熱情地跟張也攀談了起來。
那聲清脆的“張也哥”讓時格當即蹙起了眉,緊接着,她就聽到了對方也跟她打起了招呼,有點泾渭分明甚至可以說是冷淡的“時小姐”立刻讓時小姐本姐眼底看熱鬧的笑意收斂了些。
她悄悄翻了個白眼,沒想到這眼球剛翻過去就被坐在她對面的張也給捕捉到了,她怔住,又覺得這事的起因歸根究底還得算到張也那招蜂引蝶的氣質上,于是她很不客氣地剜了張也兩眼。
她哪裏知道這張也在半個小時前剛補過課剛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從戀愛這所學校裏畢業呢。
沉悶有磁性的低笑聲緩緩在周圍蕩漾開來,眼見着白裙女孩小臉微紅,時格便更加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決定晃晃手指間的對戒宣誓主權,手撕下這故作不知的綠茶婊。
雖然她對她沒什麽印象,但從她種種稱呼表現,她大概就是認識他們的。
“吶。”她剛準備出擊,就見張也慢悠悠地擡起了眼。
他眼底的笑意頃刻間凝結成了冰霜,還算禮貌的話裏滲着點不怒自威的冷意,“我們認識嗎?”
确實有點眼熟,但也确實記不起來哪裏見過,他眯了眯眼,随即不等對方在尴尬裏緩過神來回答他,他就及時阻止了她的套近乎,“就算認識,您現在這行為着實是打擾到我和我太太共進晚餐了。”
這話聽着好似留了情面,但仔細琢磨起來,又有點誅心。
白蕊垂着眼,臉色忽的難看了起來,好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沖張也說了聲“抱歉”。
風中搖曳着的可憐的小白花,看着都快要委屈的落淚了。
時格很滿意張也的處理方式,她彎了彎眼,在對方轉身離開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叫住了她并婊了婊,“雖然時小姐這個稱呼挺好聽的,但我更喜歡你叫我張太太。”
她撐着腮仰着臉望着她憋紅了的眼眶,隐約的,腦海裏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段。
這段小小的意外插曲并沒有叨擾到時格和張也的興致。
私房菜館名副其實,當的起那麽多人的誇贊和推薦。
酒足飯飽,成年男女,合法夫妻,興致在微醺時高起來後自然就會觸發性致。
這晚,小公寓主卧裏的燈就沒有滅過,許久,放在床頭櫃上盛着涼白開的玻璃杯裏的水漸漸停止了晃動。
死去活來的時格推了推還想繼續的張也,她微微喘息着,在望到頭頂的那面單面鏡裏呈現的糜亂景象時,驟然清醒,且老臉紅成了番茄。
張也滾燙的指尖慢慢游離在她的脖頸鎖骨附近,須臾,他拖起那顆漂亮的藍寶石,仔細端詳了數秒,忽然得出結論,“也沒多好看。”
時格氣惱地想踢他兩腳,結果,被他輕而易舉地鉗制住。
這回他學聰明了,在讨女孩歡心這方面有了質的飛躍。
幾分鐘後,他貼着她的耳畔,用低沉的嗓音蠱惑她說,“過幾天港城有個拍賣會,要不要去看看?”
他的循循善誘來的晚了些,精疲力盡眼皮打架的時格在踢完他後實在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就睡死了過去。
睡着後的她倒是想起來在私房菜館出現的那位小綠茶是誰了。
夢境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在她讀初三的時候,班裏來了個新同學。
那是張家管家爺爺的孫女,因父母離婚的原因,她被管家爺爺從渝成接到帝都來。
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她來到時格的班裏時,時格甚至還主動照顧起了她,也帶着她認識了自己的朋友,結果都被她拒絕了,她柔柔弱弱地跟自己說道不用了,話說到這兒了,時格自然也就沒有勉強了。
時格和她的關系也就點到為止到只是同班同學但說的話也不多的份上。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校裏傳起了她和高中部張也的緋聞。
說張也在初中部有個寶貝妹妹,有個他罩着的妹妹,而這位妹妹,就是白蕊。
流言來的有理有據,貼吧裏還有白蕊和張也站在一起的照片。
說實話,從小就照顧着自己罩着自己的好大哥突然變成了別人家的,時格确實有被氣到。
特別是在別人問白蕊她和高中部的張也是什麽關系時她紅着臉吞吞吐吐引人遐想的模樣,更是讓時格憋屈成了河豚。
她很氣,非常氣,氣到因為怕忍不住打張也而盡量避着他走,就算沒避開,她也很有骨氣地沒給張也半個好臉色,她鼓着腮幫子氣呼呼地從他跟前經過,偶爾還瞪他對他橫眉冷對着。
就這樣算是小孩子吃醋吃了小半個月,她終于被察覺到不對勁的張也逮到了。
那天的黃昏很美,她叉着腰看着被張也他們趕跑的小混混。
眼看着小混混逃跑的狼狽身影漸行漸遠,她也準備偷摸着從這些老哥哥們跟前溜走。
“謝謝。”她垂着眼低聲細語地呢喃了聲,然後看準時機轉身就跑。
兩步都沒跑起來,就被老神在在的張也揪住了衣領。
她像只被拎起的貓崽子般,試圖反抗,卻因為被扼住的是命運的後頸而壓根就動彈不了。
她扭過臉惡狠狠地盯着始作俑者,她還沒開口指責他呢,他就先控訴起了她。
他松開她,彎下腰,和她平視着,沉默幾秒,問她說:“你最近怎麽回事?見到我都不叫哥哥了?”
這事兒不提還好,一提時格就覺得委屈,她癟癟嘴,眼眶瞬間就紅了。
然後,她抹抹淚,特別氣憤地回他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是有別的好妹妹了嗎?”
夢境在這聲委屈的怒吼聲中戛然而止,時格陡然驚醒。
她倏地睜開眼,然後,愣了兩秒後,不敢置信地擡手捂住了臉。
好家夥。
夜深人靜驚坐起,綠茶竟是她自己。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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