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只為你不值得
我只為你不值得
“你在哪?陛下很着急。”皇後銀狐接到兒子的電話,沒有絲毫意外,非常公式地說。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對于普通孩子來說,每晚報備行蹤只是對父母的撒嬌。在皇室,每個成員的行蹤都必須要清楚說明。離那個位置越近,一舉一動越要受到監視。
“馬上就回來。”韓明越說,“昨晚去帝國飯店,看到星耀在聚會,順便就看了看。”
這事瞞得了外面的小報,瞞不住皇帝身邊的千裏眼。韓明越避重就輕随便說了說。
銀狐皺着眉頭,默默叉掉了電腦桌面上的郵件,他從左木那聽到杜曉白的名字,就立刻調查起來:“你有自己的欲,望,需要疏解,我不反對,但你不應該親自出現在那個地方。這些去的小明星目的都不純。”
韓明越點頭,他的目的反正也不純:“也不全是,最近聽說這一塊風口正盛,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機會。”
皇後娘娘會錯了意,居然詭異得對上了韓明越的目的。
都是去預備睡人,一個是睡一次,一個是睡一生。
“這種事情,你別摻和。”銀狐說。韓明越素有軍功,若是再将手伸向帝國的喉舌,只怕會讓他那個皇帝父親更加忌憚。
“我準備退役。”韓明越抛出一個炸彈,“是時候給自己找退路了。”
電話放下,韓明越收拾了一下,拿了一身衣服,開着林聲川送來的另一輛車,開始往回趕。
沒有記錄的車,只能開到皇宮門口的大停車場。韓明越索性把車子停到附近商場的地下車庫,換了身衣服,才回到宮裏。
他從東門進,要去皇後那,得穿過整個皇宮,之前還有世家子弟,為了省事,踩着平衡車整個宮裏到處竄,在驚了聖駕後,整個宮裏都禁了現代電子代步工具。
勤政殿外,是一片空曠的廣場,韓明越聽到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殿下。”
Advertisement
韓明越轉頭,是宋之名。餘光撇見四周,不下于八雙眼睛在盯着。他按捺住被打斷的心思,不動聲色地問:“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您昨晚沒回來,陛下有些着急。”宋之名說。
他溫聲溫氣,韓明越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雖然只是眉間稍微松動了一下,宋之名看的明明白白。
“他為難你了?”韓明越扶起宋之名的胳膊,把他往自己宮裏帶,“我們回去說。”衆所周知,伴讀對皇子的行為有連帶責任,皇子犯了錯,第一個挨罰的,永遠都是伴讀。
所以大部分alpha皇子伴讀,都是身強體壯,至少也是足夠結實的alpha。讓一個omega當皇子伴讀,本身就能說明了一切。
“沒有。”宋之名搖頭,韓明越看着冷酷,可不着痕跡露出的溫柔,總讓身邊的人很受用。
韓明越的房間在整個皇宮最東邊,和史書上的“東宮”有不謀而合之意。
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皇長子“溫柔”地牽着宋之名的手,一起回到了東宮。
“手上是什麽?”從一開始,韓明越就注意到了宋之名手上的文件夾。
宋之名有些後悔,皇帝給他的這些東西,不該給皇長子殿下看到,他抱着最後一絲僥幸的心理,徒勞地把文件往身後藏:“沒什麽,就是一些資料。”
韓明越看着他,銳利的眼睛像是鷹。不需要釋放出任何屬于alpha的威壓,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壓制住所有人。
宋之名不由自主将文件遞到他的面前。
韓明越翻開,這是——
杜曉白的資料。
“誰讓你調查他的?”韓明越翻了兩頁,假裝毫不在意地問。
他眼中的光,越來越冷。
被文件擋着,宋之名沒看到。
“過濾篩選皇子身邊的人,确保他們絕對安全,是身為伴讀的職責。”宋之名硬着頭皮說。
韓明越從來沒想調查過的過去,杜曉白曾說過,自己不過是一只渺小的螞蟻,不值得去看。
韓明越也就不去看。
他都沒調查過的過去,就這麽赤果果地攤開在衆人面前。
玫瑰香氣若有若無鑽出來,幸好房間裏還有足夠的玫瑰,可以掩蓋住皇長子身上的味道。
韓明越翻着那份報告,極盡詳細,卻因為調查對象實在簡單,記錄不多,不過幾頁紙——
杜曉白,beta,星耀公司下的十八線小藝人。
曾在帝國邊境白染星居住。
“責任?”韓明越咀嚼着兩個字,“看來,不怎麽稱職啊。”如此盡責,是怎麽讓炸彈裝到車上的?他的眼中劃過一抹諷刺。
宋之名張大眼睛,惶恐地看着他,似乎沁出了眼淚,韓明越從來沒如此和他說過話,一切似乎都有什麽不一樣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麽突然就變了。
這雙動情的大眼睛裏,韓明越第一次看見了滿滿的算計。他今生,不想在任何不相幹的人身上浪費一分一秒時間。
他拿起杜曉白的信息,仔細看了起來。
他活着的時候,韓明越只覺得餘生太長,只顧着暢想未來,來不及在意他的過往,他死去之後,變成了一根刺,被一層層的血肉包裹着,變成一個禁忌,沒人再提他。
平日裏不會痛,可到了特殊的時候,它就冷不丁地出來紮一下。
他翻着那些陳舊的照片,撫摸着每一張臉,看着他由一個孩子,漸漸長成一個青年。
中間夾雜着一篇報道:三小時收複白染星,帝國玫瑰再造神話。
那場沖突造成了地表80%人口死亡,韓明越一直指揮到戰後救援,并投身第一線,親自救回六十餘人,榮獲帝國白鴿勳章。
長篇累牍都在拍馬屁,沒有一句話,提到杜曉白。
唯一一張照片,皇長子跳下機甲,在廢墟中徒手挖掘。
他參與的救援任務數不勝數,這些被救的人,不過都是勳章背後的數字罷了。
一切都是利益計量,打怪升級出任務而已。
掉落的,是帝國民衆的好感度。
再劃算不過了。
紙張翻動,嘩地一聲,幹脆利落。
宋之名站在韓明越邊上,尴尬地站着。殿下沒讓他退下,也沒繼續下達什麽指示,他只能這麽幹站着,血模糊了他的雙眼,背上全是汗。
他想張口,眼前的alpha,壓迫感似乎更加強盛,又恍惚是他的錯覺,一切都沒有變。
韓明越的指尖從那張照片上掠過,很快就翻向了下一頁。
思緒卻随着照片裏的塵埃,鑽入了那片廢墟底下,幽暗的土石中,藏着一個小男孩。
我真為你不值。
不過是舉手之勞,我都不記得了,卻讓你用命來報答。
是我不配。
韓明越的手指劃過每一個字,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頁,采訪截圖,青澀的面孔上滿是膠原蛋白。
他第一次在大銀幕上路臉,雖然是個群演路人甲。
一種別樣的朝氣,出現在他的臉上,如皚皚白雪上浮現的朝陽,如森森土地中冒出的新芽。
“你還在這幹嘛?”韓明越猛地合上了所有的文件,終于擡起了眼,像是才想到有這麽一號人,擺擺手,“退下吧。”
到底還是太年輕,眼看着他雙手都成了拳,都不知道要掩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