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鄭茵茵話裏有話，視線一直黏在他身上，沒有含情脈脈也有我見猶憐了。
這情況要是放在以前，尹紹立馬心軟，可眼下他一顆心都放在韋唯身上，着急着結束話題去找人，自然也就沒領悟到鄭茵茵眼神裏的深層含義。
尹紹心不在焉，耳聽八方。嘈雜的周圍，他聽到了有人在叫韋唯的名字，還是個男的。
立馬轉過頭去，誰知道就看到身後不遠，梁清禹和韋唯兩人面對面在聊什麽。
梁清禹一個平時懶得理人的人，此刻正微彎着腰，一副很遷就韋唯的樣子。
尹紹赫然生出敵意，提腳沖了過去。面前的鄭茵茵剛要開口，見這情況只好将話咽了下去。
周圍人多，她身後還有一些朋友，這種時候她可不願在大庭廣衆下呼喊尹紹的名字。
從前都是尹紹追着她跑，她覺得理所當然，虛榮中又有得意。參照尹紹以前的态度，現在對她的态度簡直判若兩人。
鄭茵茵心理落差極大，看着尹紹走向梁清禹和一位女生，二話不說攔在那位女生面前。
那個女生有點眼熟……
鄭茵茵的朋友見尹紹走了才上前，拉着她問：“怎麽樣，沒騙你吧，尹紹跟以前不一樣了吧。”
鄭茵茵沒有附和朋友的話，只是笑笑話鋒一轉：“走吧，不是說要在江大逛逛嗎？”
朋友邊走邊嘀咕：“不讓尹紹領一下路嗎？”
鄭茵茵低頭的瞬間斂了笑容。
操場上，被尹紹身體擋住的韋唯側開身子，看着面前的兩人大眼瞪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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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紹護犢子似的一只胳膊将她橫在身後，用來者不善的眼神看梁清禹。實在不怪他多想，他剛才一過來，就聽到梁清禹說什麽“有空去他家玩，他們家的人好客”這種話。
活見鬼了，像梁清禹這種性格的人，估計他家人性格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還邀請韋唯去做客，他們同學三年了，也沒見梁清禹邀請過他一回。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梁清禹眼睛對上尹紹的剎那，片刻的溫柔消去，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半路殺出來的尹咬金。
看到他身後探出腦袋的韋唯，梁清禹也偏身歪着腦袋跟韋唯講話，“剛才說的事別忘了。”
還有秘密？
尹紹回頭詢問地看韋唯，韋唯沒回應他，對梁清禹點頭，“嗯，知道了。”
尹紹又将質問的目光轉向梁清禹。
梁清禹說：“那我先走了。”
韋唯：“好，再見。”
轉身離開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尹紹的錯覺，他覺得梁清禹擡眸看他的那一眼有點瘆人。
從來沒有過的打量，像是把他當成一件待估商品，眼底又有一絲不可忽視的嫌棄。
沒等人走遠，尹紹開始吐槽：“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梁清禹跟沒聽到似的，腳步沒有停頓，好像時刻有雙手在掰住他雙肩，腰杆挺直絲毫不松懈。
“也說不定是今天沒吃藥。”尹紹看着都覺得累，撇嘴收回了視線。
韋唯擰開剛才潘璠遞來的水，灌了幾口，薄薄的嘴唇被水潤濕。尹紹不經意眼神停在她嘴唇上，她喝完水輕輕抿了下，抿去了唇上的潮濕。
日照當頭，尹紹覺得太陽曬得晃眼，看着她潮紅的臉也忍不住滾了滾喉結。
匆忙偏開眼，等擰開手裏水送到嘴邊，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麽。
——把給她準備的水開了……
看韋唯已經有了瓶水，他也沒有再送過去，咕咚喝了兩口。
韋唯撥開劉海散熱，邊走邊跟他說：“下午我還有個決賽。”
“唔。”
尹紹嘴裏含着水，微鼓着腮幫子聽她講話。步伐很小地跟在身後，目光從她小巧的耳朵慢慢移到眼睛上。
側面來看，她的睫毛長長落在眼睑上，在空氣中扇動。
好看。
尹紹心猿意馬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沒聽到她接下來都說了什麽，也或許根本沒說話。
突然，韋唯停下了，轉過頭盯着他。
尹紹一怔，慌亂擡頭往其他地方看，再假裝不經意撞到她的視線，清嗓道：“怎麽了？”
韋唯以為他在想其他事，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我說，梁清禹剛才來跟我說了那個報名表的事。”
尹紹聽後并沒有驚訝，往嘴裏灌了口水，礦泉水最後一絲入嗓後還有些甜甜的味道。
“然後呢？”
韋唯說：“他說我要是想去試試也可以，不用拿你的報名表。”
尹紹：“哦。”
這事不算什麽，讓他鬧心的是另外一件。
尹紹見韋唯沒有主動提起，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那會好像聽到他跟你說，讓你去他家玩。”
“嗯，”韋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說他要過生日了，在家辦生日宴。”
尹紹臉色一垮。
韋唯有些了然，順便在他傷口上再撒把鹽，“怎麽，他沒有邀請你？”
“愛過不過，我還不去呢。”尹紹把手裏瓶子捏得作響，“反正不管他哪天過生日，你今晚跟我回家。”
韋唯看着他。
尹紹後知後覺，剛才那話有歧義，磕巴補充：“……回家吃飯。”
之後的時間裏，尹紹一直提防着梁清禹，不讓他有靠近韋唯的機會，甚至還明裏暗裏提醒了一下紀秋萌，讓她管好梁清禹騷動的心。
紀秋萌的态度也是奇怪，不僅沒接茬，還很大度地說要約他和韋唯出去玩。
連時間地點都定好了，元旦假期，隔壁A城。
紀秋萌刻意強調是兩對情侶出去玩，不能帶上宋乾，如果宋乾不怕被虐那可以跟來。
雖然梁清禹愛裝話也不會說，但是紀秋萌跟他不一樣，句句都得尹紹的意，想都沒想就應了。
事後才想起找紀秋萌的初衷。
中午韋唯是跟舍友們一塊出去吃飯的，她過生，請大家吃了頓飯。因為下午還有比賽，幾人沒在校外逗留太久。
韋唯保持着上午的水平，拿了女子組八百米冠軍。
之後也沒她什麽事了，潘璠知道她晚上要出去，催她先回宿舍休息。
班上很多同學都是打醬油的，閑得很，就被潘璠拉過來寫激勵稿遞給主席臺旁的廣播員。
韋唯知道尹紹沒有報項目也沒有當後勤，但在看臺和草坪找了一圈都沒見他人。給他發短信也沒回，韋唯思忖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又怕萬一尹紹在廁所尴尬。
猶豫不決之際，聽到廣播裏熟悉的咳聲。
“咳——”
尹紹不知道怎麽說服學長學姐的，已經坐在廣播員的位子上，試了試話筒才開口讀稿子：“計科院軟工（2）班的韋唯，你的汗水灑在跑道上，澆灌出成功的花朵……”
周圍認識的同學聽出尹紹的聲音，皆暧昧地嗷嗚着朝韋唯看。
尹紹的兩位舍友，十分心有靈犀地對着廣播站方向吹起不成調的口哨，大聲喊出尹紹的名字。
尹紹瞥到看臺上的騷動，一點都不慌，繼續讀着手中的稿子。
韋唯坐在看臺上，手掩着臉，胳膊肘壓在膝蓋上。
埋下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從下面跑上來的潘璠和幾位女生看她這害羞的樣子忍不住過來揶揄，悄悄推韋唯，“要表白了嗎？搞這麽大啊？”
韋唯本來只是在笑，因為尹紹讀的稿子很像是百度來的，官方客套得很。
聽到潘璠的猜測，她不免有些慌張。
尹紹開始讀得很敷衍，甚至有些字眼也沒聽清，可越到後面越正經，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深情款款的意思。
這下韋唯更緊張了。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她覺得大庭廣衆下被人表白是件讓人羞恥的事，可這人是尹紹，期待大過羞恥。
尹紹讀到最後擡了眼，一雙帶着笑意的眸子望向看臺處某個方向。隔着遠遠的距離，他篤定那個方向有人也正望着他。
适時沉默了幾秒，他唇角翹起不可察覺的弧度，對着話筒鄭重地說下四個字。
“韋唯，加油。”
然後果斷利落地起身離開。
下面等着看好戲的人：“……”
他們連“在一起”的口號都想好了，沒想到男主角這麽不靠譜，不表白上去讀什麽稿子啊！
孫凱飛和祝文頭一個朝過來的尹紹沖過去，“就問你慫不慫！？”
尹紹沒搭理他們，兩胳膊分別往倆人肩上一擱，拖着他們往前走，笑出一口大白牙，“老子自有分寸。”
韋唯已經站了起來，看着那個披着夕陽的金光朝自己走來的少年。
他旁若無人地跟身邊人打鬧，眉眼間都是笑，那笑容像是被時間定了格，嵌在橘紅色的餘晖中。
韋唯下意識按住心髒部位，撲通撲通的跳動觸感，讓一切變得真切。可眼前的畫面又像虛幻泡影，輕輕吹口氣就會消失。
她目光灼灼，望着尹紹越來越清晰的面龐。
他已經來到面前，站在韋唯位子的下一層看臺，兩手撐住扶欄，擡頭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沒能收住。
“走吧，”尹紹打着趣，“我的冠軍小姐。”
後一句聲音很輕，模糊到韋唯不确定他說的是“我們”，還是“我”。
可不管是什麽，韋唯都不能否認心底的悸動。
那個全身發光的少年，此刻眼裏都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