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9、
那天離開X省高中之後，華旻恺很懊喪。
主要不是因為被韓沐遙拒絕，畢竟這是他早就想得到的。
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表白很差勁，尤其是那句“但你沒說不喜歡我或者永遠也不會喜歡我，這就夠了”。
這完完全全，沒有表達出、甚至嚴重降格了他的真心！
他回到家之後，給韓沐遙追了封郵件——
我今天說錯了，請讓我重來一次！
首先，你不能主動分手也沒關系，我會等他跟你分手。
其次，就算你不喜歡我，甚至發誓永遠也不會喜歡我，我也還是會等你，我也還是愛你，這些都沒法改變我對你的心，我愛你，就夠了，你的拒絕頂多只能管到你愛不愛我、接不接受我，卻管不到我愛你，我愛你，這是誰也不能抹殺的。
不過你應該知道戀愛和婚姻是自由的吧？如果你不願意跟那個人在一起，誰也不能強迫你！如果我可以做任何事，請一定要告訴我，哪怕你之後還是不接受我，哪怕我是為人作嫁把你救出來讓給別人，只要是能讓你脫身，只要是能讓你比現在更開心一點，都請一定要讓我來出力！
這封郵件，韓沐遙一直保留着。
事實上，她和華旻恺之間的所有郵件往來，從第一封開始，她都沒有删過。
她甚至為了擔心郵箱出問題，還定期下載保存。
在她意識到和确定自己愛上他之前，或許是理科生獨立于情感而存在的冷漠謹慎，或許是自己內心深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與預感，讓她這樣做了。
表白失敗之後，很自然地，華旻恺沒法再來找韓沐遙補習功課。
這讓他頗有些後悔，不過想想，在那種情況下，要逼着他恍若無事不露真心，也委實更是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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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吧，能讓她知道，也是好的。
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就會總是想要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再擔心被拒絕，但胸口裏左沖右突幾乎要将自己溺斃的激流，能有個出口也舒暢些。
華旻恺又恢複了每天到X省高中打球，或球也不打，只靜靜守在韓沐遙必經的那條路上，遠遠望一瞬就好。
那封郵件她沒有回複，也沒再來跟他說過什麽。
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除非她接受他或需要他，否則再說什麽也沒意義。
這樣的見面簡直是人間酷刑。
說見不到，卻也是見到了；可若說見過了，卻又仿佛和沒見過無異。
可望而不可即，見到不過是稍稍緩解心頭不算焦渴卻又總是要不夠的思念，又或者其實是令他不成比例地欣喜之餘中毒益深罷了。
華旻萱的同學們也有注意到華旻恺的，因為他總來打球，或是想當然地被認為是來找姐姐，大家也就不以為意。
但也有細心的同學議論過：“哎？小恺好像總來咱們學校，但有時沒見他打球吧，又不像是找萱萱的？”
此前喬烨對華旻恺與韓沐遙之間的關系産生懷疑之後，曾找華旻萱聊過，華旻萱一番巧妙的斷然否認令喬烨自覺多心，也就沒再咋呼。
至于對那一段一無所知的其他人，那就更是議論歸議論，其實根本沒把這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随口兩句聊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罷了。
有一次，不住校的華旻萱有事跟韓沐遙一起去宿舍，于是就看見了望妻石華旻恺那被心魔魇住的樣子。
這天還偏偏下着不小的雨，華旻恺撐着黑色雨傘站在那裏，非常韓劇男主範兒，看着讓人心裏軟軟的發疼。
韓沐遙頓時就有些難得的尴尬。
她們倆默契地從未聊過這件事，此時避不過去，華旻萱終于嘆了口氣：“沐遙，我弟是真中了邪，我覺得他對你的念想可能真斷不了根了。如果讓你困擾，你多包涵他，不過……”
她斟酌了一下，慎重開口：“要是你跟你那位哥哥真的好不下去了，不妨給他個機會——”
姐弟倆從小打到大，從來說話都是各種嫌棄，但她到底是他姐姐，骨子裏當然是相親相愛的，這種時候，更是必須平心而論：“小夥子真挺不錯的，長得帥，人不笨，也沒什麽不良嗜好黑歷史。”她看了看韓沐遙，“他會對你好的。”
對于華旻萱這段隐忍的勸說，韓沐遙只答了一句：“他沒什麽要我包涵的，是我對不起他，也很對不起你。”
不知是那次韓沐遙的抗議到底是有效果，還是她男友也沒那麽空閑，初三這整個下學期，華旻恺只遇到過他兩次。
第一次——
那天華旻恺一如既往找來X省高中，卻沒在老地方等到韓沐遙的身影。
這倒也不算特別奇怪的事，有時韓沐遙有事讓人幫忙帶飯，或者跟同學到校外吃晚飯，就不會走教室到食堂宿舍那條路。
這天沒有等到她，華旻恺也不以為意，看看時間應該是等不到了，他就轉身回家。
剛出校門，就看到韓沐遙和她男友并肩走來。
畢竟不便太張揚，他們倆只是并肩，連手也沒牽，大約因為馬上就要上晚自習，男友是送韓沐遙回來，既趕時間，該說的話也已經都說了，他們甚至沒有在交談，如果不是本來就知道，等閑看不出他們是情侶關系。
迎面走來的人自然會彼此看一眼，但韓沐遙并未同華旻恺打招呼，就跟不認識或只是完全不熟的普通同學一樣。
華旻恺一怔之間，已與他們擦肩而過。
他的心通通直跳，走開了十來米才敢回頭去看。
只見韓沐遙已經進了校園走得沒了蹤影，而她男友正轉身往這邊走來。
意識到華旻恺的注視，他也朝他看過來。
華旻恺迅速回頭，心裏有些實在太過容易滿足的暗喜。
她走得那麽快，這是連同他話別都沒怎麽有吧？
但第二次見到他們，就沒這次這麽令他愉快了。
其時天已經黑了下來，華旻恺卻根本無法假裝自己看錯了。
他們倆正在離學校兩個街區外的一個僻靜的轉角接吻。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心理暗示，也許是華旻恺自己心裏的祈望，也許，是真的。
看起來，她并不是在和那個人接吻，而是被強吻。
沒有反抗的被強吻。
那個人的姿勢與動作讓華旻恺怒不可遏，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在不為人知的深夜，獨自躺在床上發瘋一般渴望着她時一模一樣的情狀……
但又多麽值得慶幸，這裏到底不是私密空間，否則他們一定不會還這麽衣衫完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韓沐遙一定已經被那個人……
偏偏他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去吃醋和幹涉！
可他也沒法走開，他眼睜睜看着，眼巴巴等她但凡露出一點點抗議的意思，他就立刻撲上前英雄救美。
可直到最後，她也沒有。
只是到最後，當她的臉龐終于從那個男人遮擋的陰影中露出來了一些，華旻恺看到她偏開臉不看對面的男人，模糊的側影有一種無法描述的忍耐與屈辱感。
華旻恺幾乎可以肯定，她不愛他，她一定不愛他！
可是為什麽？她到底為什麽？
接下來直到中考前的日子，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沉寂。
沉寂得近乎空白，淡漠蕭疏的空白。
華旻恺的愛情只剩下了一種聲氣，就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的卧室裏，被卷成近似少女胴體的被子上，他緊緊壓着，也如一只大型掠食動物一般發洩着瘋狂聳動。
他的腦海裏全是她的樣子，漫天煙花綻放的絢麗背景裏，她逆來順受地微眯着眼睛，櫻唇難耐地啓開，是承受，也是順應，明明是他發狠地自虐般地用盡全力，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要他的命。
而在除此之外的其他更多的時候，他的愛情是那樣地悄默無聲，就像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尤其是，中考前最後一個月開始，他沒再來過X省高中。
韓沐遙和華旻萱都明白，他這是為了最後的沖刺，全力一搏了。
而功夫不負有心人，中考後，華旻恺以40分過線的成績穩步考入X省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