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12、
韓沐遙詫異地擡頭看着突然從天而降般出現在她眼前的華旻恺。
不知怎麽,真的有一種得救般的心情。
華旻恺一臉好奇:“你怎麽跑這兒上自習來了?嫌教室裏太吵吧?我們幾個班幹部也是挑了這兒來開會讨論元旦演出的事,沒想到你也在啊!”
韓沐遙定了定神,對他點點頭。
華旻恺又問:“這麽晚了,你是回家還是回學校?我跟同學送你吧,怕不安全。”
韓沐遙幾乎不假思索:“我回學校。”
家是不能回的,說不定他還在那兒等着她,而學校……就算他堵在那裏也好辦,這會兒還有陸續下自習離開的同學和老師,他不能怎樣,更不可能跟她回宿舍。
但學校十點就關門了,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趕緊走,就是擔心萬一離學校老遠就遇到他,根本回不到學校怎麽辦?
就在她慶幸能有華旻恺和他同學護駕的時候,華旻恺卻突然一拍腦袋:“哎呀!我才想起還有點作業沒做完呢!”
韓沐遙心裏一沉,但還是輕婉說道:“那你快回去寫作業吧,別送我了。”
華旻恺卻說:“我就需要半小時!沐遙姐,我讓我同學先回去,你等我一會兒行嗎?我就在這兒寫完了送你。”
韓沐遙提醒他:“一會兒學校就關門了。”
華旻恺無所謂地掏出手機,已經在噠噠摁鍵,想必是在讓同學先走:“沒事沐遙姐,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翻牆進去,保你搞定!”
韓沐遙徹底松了口氣。
真沒想到,她的問題竟被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輕松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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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旻恺就在韓沐遙對面坐下,掏出作業寫了起來。
這一整個晚上韓沐遙其實學習效率都非常低下,直到這時,終于安下的心才讓她如有神助,剛才死活看不進去的一段文言文,瞬間就在腦子裏自動翻譯完畢,她輕松寫完了這組閱讀題。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着學習,誰也沒說話,竟有一種莫名的靜好之感。
韓沐遙擡眼看了看對面的華旻恺。
他的劍眉星目完全凝注在眼前的書本上,好像根本忘了對面這個人是她。
以前他巴巴地跑來,每天向她請教,而現在她就擺在他面前,他都沒半句話。
她想起王霏每天提到的他有多厲害,所以是真的不需要她了吧?成長了進步了,終于知道在她之外,還有更多更好的風景。
也或許,他原來就并不需要她,那些示弱,統統不過是借口罷了。
10點過,他們倆回到學校圍牆外。
華旻恺率先蹬上那棵粗大的老樹,在一人高處回身彎腰伸手:“快上來!”
韓沐遙略一猶豫,還是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有些僵硬,熱乎乎的全是汗,握着并不太舒服。
想必也是自知如此,他并未握住她,只是任她握着,将她帶上樹。
她站好後,他又幾步攀上牆頭,回頭示意她也過去。
老樹上枝條虬結而粗壯,很好下腳,此時不需要是爬樹高手,僅憑韓沐遙與生俱來的運動天分,就足夠應對,何況還有華旻恺的示範。
他們倆并肩蹲在牆頭上時,華旻恺抓住韓沐遙的雙手,輕聲說:“你慢慢順着牆溜下去就好,不會摔疼,也不會發出動靜驚動別人。”
韓沐遙依言開始往下滑,還有些擔心:“你行嗎?別被我拉下來了!”
華旻恺笑了,黑暗中清晰的是他潔白的牙和閃亮的目光:“怎麽可能!你才幾斤重啊,墜不下我!”
韓沐遙輕松觸地後,擡頭道別。
華旻恺的表情幾不可見,只聽他道了句“那我走啦”,便消失在牆頭。
韓沐遙忽而想起什麽,“哎”了一聲,卻已是無濟于事。就算他還沒走遠,隔着牆怕是也聽不到了。
韓沐遙想了想,打開手機,不去理會那好不容易等到放行而不停灌進來的短信,給華旻萱發了一條:“我剛才在肯德基自習遇到旻恺,他送我回學校的,他到家你告訴我一聲。”
華旻萱的回複很迅速:“啊?這小子一晚上不見人影,怎麽跑肯德基去了?”
韓沐遙:“他說是跟同學商量元旦晚會的節目。”
華旻萱:“還有這事?行,他到家我告訴你,不過不用擔心,他大小夥子一個,現在也不是太晚,我家不偏僻,他不會有事的。”
兩個月後的元旦晚會上,高三學生已經不用出節目,只是作為觀衆的韓沐遙看到了華旻恺的表演。
他們班的節目非常別具一格,是時裝秀。
作為首席男模,華旻恺當晚真是賺足了尖叫,小迷妹的鮮花都收了好幾捧,退場時還得旁人替他拿着。
可就算是面如止水的韓沐遙也不得不在心裏承認,他那堪可入選國旗護衛隊的身體,踩着音樂節奏向臺前走來時,臉上那嘴角微歪似笑非笑的表情、外套一甩搭在肩上的動作、手指忽然揮向某處目光如電的姿态,真的具有讓全場女生——或許還有部分男生——全身過電神魂巨震的威力。
平時常常見他,因而韓沐遙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識到,比起初見的兩年前,此時的他明顯長大了,面龐與體格間依稀有了成年男子咄咄逼人無法卒睹的氣息。
但韓沐遙是在好幾年之後才知道,原來那晚在肯德基,他們并不是偶遇,他也沒有在和同學商量節目。
他後來找的那個要寫會兒作業的借口,只不過是掩飾掉并沒有同學也在附近的謊言,卻誤打誤撞地合上了她心中返校的時機。
這些都是後話了。
回到翻牆的那晚,韓沐遙趕在宿舍大門鎖閉前跑進宿舍樓,胸口擠擠挨挨塞滿了心事。
那麽多短信,如果不好好回,他肯定會打進來的,就算今晚關機,也躲不過明日。
而今天一天沒回宿舍,昨晚打的開水應該都涼了,不行就跟同學借點吧……
韓沐遙只未曾想才進宿舍門,兜頭就是陳歡歡一句“哎呀你可算回來了,否則要不是小師妹剛來給你打過熱水,我還當你跟她出去開房了呢”。
韓沐遙還沒反應過來這什麽意思,滿宿舍的女孩子都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大家都知道王霏來讨好韓沐遙是沖着華旻恺,但她們還一直打趣,因為總覺得同樣是華旻恺姐姐的同學,她卻只讨好韓沐遙一個,怎麽也不夠有說服力,而且看她一直以來的表現,倒似不是在追華旻恺,而是在追韓沐遙似的。
喬烨則彙報:“你手機沒電了啊?就我們晚自習回來這半個小時,你男朋友至少已經打了五個電話到樓長室了,不算那些占線沒讓他打通的,樓長已經快氣瘋了估計,說不定要彙報咱們班主任了呢!”
韓沐遙這才捋過來:王霏替她打了熱水,解決了她的問題之一;而吳巍……
她嘆了口氣,又轉身回到走廊,撥通那個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打的電話。
第二天,韓沐遙第一次認真地感謝了王霏。
雖然她的友情帶着目的并不誠摯,但做了這麽多,對于一個或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小姑娘來說并不容易。
如果韓沐遙是華旻恺,假若有一天知道了這一切,應該也會被打動了。
想到這裏,她卻忽而怔忡。
華旻恺……至少是曾經的他,也為她做了很多吧,她知道的,不知道的。
那麽,她被打動了嗎?
韓沐遙的感謝是中午請王霏到食堂二樓吃飯。
這裏屬于有錢學生加餐的地方,鐵板燒砂鍋小火鍋煲仔飯等應有盡有,王霏好像很少上來,興奮得兩眼直放光。
倆人坐下之後,韓沐遙還鄭重地送給她一支秋冬當季最實用又貼心的潤唇膏。
王霏仔細一看,激動得臉都紅了:“哇!姐姐,這是不是那個很網紅的日本藥妝潤唇膏啊?我表姐有一支,說是特別特別好用!”
韓沐遙想了想:“好像是吧,我沒太注意,确實是日本帶回來的,我媽給了我兩支,其實用不了那麽多,這是新的沒拆過,你別嫌棄。”
王霏捧心星星眼:“嫌棄?怎麽可能!我要馬上拍照發微博啊!姐姐,你對我這麽好,我真是無以為報……讓我想想還能為姐姐做些什麽!”
韓沐遙趕緊打住她:“不用了,真不用了!你現在就做得太多了,其實真的沒必要,你自己學習也很忙,再說……”
她想說其實自己真的幫不上她想要的那種忙,就被打斷了。
只見男主角從她們這一桌施施然經過,濃眉一揚:“你們倆今天也上來開小竈啊?”
王霏一見他,忙不疊熱情招呼:“華旻恺!快來跟我們一起坐吧!”
華旻恺看向韓沐遙。
韓沐遙垂下眼睛。
但她那一錯而過的目光裏,沒有辦法硬拗出任何拒絕的暗示。
畢竟昨晚才蒙他幫了那麽大一個忙。
韓沐遙低頭吃了口飯,渾不知是什麽滋味。
餘光裏華旻恺就在她斜對面坐下,長腿在局促的桌下空間裏立刻伸到她腿邊。
明明沒有碰到的,可她靠近他的左腿頓時一僵,她悄悄往右邊挪了挪。
這對小男孩小女孩的談笑風生就響在她的耳邊,那麽近切,卻又好似隔着一整個世界,他們倆和她之間有一道透明的牆,将彼此隔得近在咫尺,遠在天涯,她看得見他們的手在揮動,可是卻無法牽到;看得見他們的臉在對她暖暖地笑,可是卻聽不見那種聲音。
或許伸出手去,就會發現那只是一個幻象,存在于貌似交錯卻無法跨越的另一個平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