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13、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個頭，很莫名地，很快就會變成約定俗成。
在第一次一起吃午飯之後，王霏很自然地每頓飯都要來等韓沐遙一起。
有時韓沐遙已經跟其他同學在一起，王霏也不以為意地加入他們。韓沐遙同宿舍的女孩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而就算不是跟韓沐遙同宿舍的，以她自來熟的性子，也不會有任何拘束之感。
只有遇上華旻萱同行的時候，她會有點小尴尬，因為同樣一句話，由華旻萱問出“你就是我弟的那個超級小迷妹”，“我弟在你們班是不是很欠扁”之類的，那種沖擊力還是很不一樣的。
但她還是勇敢地和華旻萱同桌共食到了最後。
有時就韓沐遙和王霏兩個人自己吃飯，就會經常遇到華旻恺，而每次王霏都要死乞白賴地招呼華旻恺過來同桌——也虧得她，總能在哪怕最高峰的時段也找到夠三個人一起坐的位置。
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時，本就話少的韓沐遙幾乎不說話，她只是安靜地吃她的飯，對于他們倆聊的話題，她仿佛總是置若罔聞，但華旻恺每每目光掠過，就能捕捉到她一低頭間的會心微笑。
她的存在毫不突兀，讓其他知情者無法覺得她是不該杵在這兒的電燈泡。
正在滑入尾聲與冬天交揉在一起混沌不明的這個秋天，雨水太多，乏見日光，落葉樹木也沒有往年那麽好看了，外層适時變色的葉子，都撐不了多久就被脆生生柔弱弱打了下來。
然而入冬之後卻反而連日都是晴空驕陽，四面牆壁幾乎全是玻璃的食堂根本不需要開暖風，籠着陽光就變成了溫室，而坐在其中的少年和少女，連小小的抱怨都能說得笑語喧嘩，彼此吐槽就是互相安慰，他們的生活裏充滿的全是奇跡，和希望。
有一次，他們仨剛坐下開始吃飯，就忽而聽見一聲清脆的“老婆”。
韓沐遙愕然擡頭，看見王霏雀躍着跳起來，也嗲聲嚷嚷着“老婆”乳燕投林一般撲到旁邊一個經過的女生懷裏。
旁邊另一個頗有幾分男生英氣的女生頓時狂作吐血狀，揪着王霏聲色俱厲地質問：“喂，你是我老婆的老婆，那我叫你什麽！”
端坐一旁的華旻恺神閑氣定地答：“老婆婆！”
一圈女孩頓時人仰馬翻，韓沐遙也忍俊不禁，抿嘴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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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王霏說的華旻恺的幽默感，看來倒真不算情人眼裏出西施。
待王霏坐回來，韓沐遙忍不住問：“你們這奇怪的關系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華旻恺頓時一臉受不了：“亂死了！”
王霏則興致勃勃地解釋起來：“是這樣的是這樣的，我在班上已經收了很多老婆了（韓沐遙：……），她們都叫我老公，但剛才那個女生特別軸，非說她也從小到大都是大家的老公，所以堅決不肯叫我——還有另外那個女生——老公，最後我們就只好互為老婆了。”
華旻恺點評：“一群饑渴的女人，就知道意淫！”
王霏頓時尖叫着打他：“啊啊啊胡說什麽啊！下流的男生……”
韓沐遙還聽到了好些華旻恺和華旻萱小時候的囧事。
華旻恺說：“我們小時候我爸帶我們倆玩老鷹捉小雞，特別難分配角色，因為他如果當母雞，基本上就是死局，老鷹怎麽也捉不住小雞；他要是當老鷹，那小雞根本活不過五秒鐘。所以就決定讓他當小雞了。結果你們猜怎麽着？我當母雞他就拎着我跑，華旻萱當母雞他就拎着她跑，最後我們倆都哭着跑回去給我媽告狀，我爸被我媽那頓臭罵啊！”
他一邊說，兩個女生一邊被腦海裏即時湧現的畫面給逗得，王霏已經笑得趴在桌上直捶桌子，韓沐遙也是難得的笑容滿面。
王霏好不容易順過氣兒來之後，說：“怪不得現在老說爸爸帶娃就是坑呢！”
華旻恺卻注意到了韓沐遙的欲言又止：“沐遙姐，你想說什麽？”
韓沐遙見問，只好湊趣兒：“我小時候玩這個，三種角色都不想當，只想當小鷹。”
“小鷹？”華旻恺和王霏都很意外。
“嗯，”韓沐遙點點頭，有些赧然，“因為有小雞吃，還不用自己去抓。”
她這話說完，王霏又笑趴了，華旻恺也一個勁地抽抽：“真看不出來啊，沐遙姐還是個這麽可愛的吃貨！”
王霏也拼命點頭：“認識沐遙姐這麽久，才知道她這麽逗啊！還這麽有創造力！”
他們仨最後一次共餐的那天，王霏提出了她宿舍頭一晚卧談時激烈争論的一個問題來讨論：“你很醜，除了你最愛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不愛你；你很美，除了你最愛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愛你——這兩種情況，你們寧願選擇哪一種？”
韓沐遙看着王霏殷切的目光，抿了抿嘴，下意識地看了眼華旻恺。
她眼睛裏分明有幾分失笑，但什麽也沒說。
而華旻恺望着她，兩個人那一瞬對視，仿佛有千言萬語溶溶淌過。
王霏有些急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呀？我怎麽覺得你們好像有什麽事瞞着我似的？”
華旻恺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是啊，是得瞞着你，這問題太蠢了吧？虧你們還認真讨論了一晚上，腦子都到哪兒去了？都是走後門進的咱學校？提問的人一定沒有真正愛過。假如我所愛的人不愛我，其他人再愛我又有什麽意義？”
他說完，剛才明顯是與他心靈相通的韓沐遙卻出乎意料地替王霏圓了個場子：“也不能這麽說，這個問題也有值得讨論的前提，就是假如你誰都不愛、或者反正是不能跟自己所愛的那個人在一起的話。”
華旻恺心尖兒一顫，耳裏聽得不識趣的王霏拖長了話音，提出的問題還指着他剛才的話：“哦~~~華旻恺！所以你愛過啦？”
兩個女生一下子都有些緊張起來，只是王霏是緊張地盯着華旻恺，韓沐遙則是緊張地低頭往嘴裏一連填了兩口飯。
華旻恺鄙視地瞪了王霏一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王霏覺得華旻恺的這個說法太搪塞，死活不答應，非纏着他逼問愛情秘密，兩個人鬧得不可開交。
韓沐遙坐不下去了，硬着頭皮快速再吃了幾口，就站起來扔下一句“我吃飽先走了”，然後匆忙離開。
韓沐遙中午通常都要回宿舍躺半小時再去教室看書做題，這天午飯吃得太快，她回到宿舍發現一個同學都還沒回來，而她偏偏忘了帶鑰匙。
她想了一會兒，索性決定直接去教室，困了就在課桌上趴一會兒好了。
她重新經過食堂，走到小花壇附近時，卻聽到剛才那兩個熟悉的聲音。
華旻恺：“哎呀給你帶來了，沒忘，一會兒跟我拿去就是了，着什麽急啊。”
王霏：“你別再嚷嚷出來了啊，不然又被別人搶去，我又是最後一個看的……”
華旻恺：“天地良心！怎麽是我嚷嚷出來的？是你自己咋呼好嗎？我都沒抽你，你還敢自己提！要是給我洩了密看我怎麽收拾你！”
王霏：“哎呀放心吧，別人不會猜得出來這是你給我的傭金的啦，頂多以為咱倆好了呗！”
華旻恺：“那更不行！我的清白更重要！”
王霏：“哎喲哎喲，還你的清白呢……”
華旻恺：“你到底行不行啊？瞧你這不靠譜的樣子，你任務完成得怎麽樣我也沒法驗收，搞不好光訛我當冤大頭了！”
王霏：“你還沒法驗收啊？不是我成天給你提供機會跟女神一起吃飯聊天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華旻恺：“那只是很小一部分！其他時候呢？你們在宿舍的時候呢？你做了什麽做得怎麽樣，我根本沒法知道！”
王霏：“那我明天直接在沐遙姐跟前提一句，你看她會不會否認，只要她不否認的，那就都是我做到了的！”
韓沐遙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大半。
而那兩個人扯皮扯得差不多，也一邊聊着一邊從花壇後轉了出來，然後，同時看到了韓沐遙——
華旻恺：“……”
王霏：“……沐遙姐……我先走了哈，你們聊你們聊！”
韓沐遙看着華旻恺，什麽話也沒說。
但他對着她的目光，已不戰而降地喃喃承認：“我……她那個，家裏零花錢給得特別緊，她又特別愛看漫畫，所以我答應每個月給她租新出的書，條件是……”
他看了看韓沐遙，耳朵都紅了：“我沒壞心，只是想着你學習緊，讓她幫忙照顧着你點兒，鋪床疊被打水什麽的，還有……”
韓沐遙替他說出來：“還有經常提一提你的好，對嗎？”
華旻恺滿臉羞窘，卻重新攢足了勇氣，雖然還有些結巴，但已能直視着她的眼睛：“對！我怕……怕沒機會讓你看到，你會、會不知道我的好，會忘了我……而且、而且，我不是吹牛，真的、真的有很多女生喜歡我！這個王霏以前确實也有過那種心思的，她就是為人比較豁達，知難而退，很快就想開了，而且很仗義地主動跟我商量出這個主意的！”
韓沐遙無語半晌，終于搖了搖頭：“華旻恺……你幼不幼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