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25、
韓沐遙靠在華旻恺懷裏，整個人都是僵直而沒有感覺的。
她不敢再多說什麽，默默任他抱着從扶梯下至一樓大廳，然後聽他沒好氣地說一聲：“你先站一會兒，我叫車。”
語氣不好，但放她下來的動作還是十分輕柔的。
韓沐遙不想說，卻又不得不說：“不用叫車。”
華旻恺看她。
她咬了咬嘴唇：“我開車來的。”
華旻恺臉色更黑：“你知道自己是來做手術的嗎？自己開車來自己開車回去？”
話雖如此，他還是又把她抱了起來，擡步就往停車場走。
韓沐遙低聲說：“其實……不打緊的，真的可以自己開回去。”
華旻恺笑了一下，一臉譏諷：“自己開回哪兒去？德國嗎？請問你是自己從德國開回來，打算做完手術再開回去？是不是因為德國不讓堕胎？”
韓沐遙猶豫良久，到底輕聲解釋了出來：“旻萱跟我說過。不是我要她騙你，她發給你的視頻是跟我同系的高中同學轉到同學群裏的，當時我确實趕不回來參加畢業典禮，我還有兩門課沒考完試，還有一個短期實習也還差半個多月才結束。”
華旻恺“哼”了一聲，臉色還是很臭。
進了停車場，韓沐遙從包裏掏出車鑰匙摁了下遙控，車子一聲鳴叫，亮明了自己的位置。
華旻恺走過去，還是那一臉沒好氣的表情，将韓沐遙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他給她扣好安全帶，然後順手從她手裏拿走了車鑰匙。
他坐到駕駛位置上時，韓沐遙終于沒忍住問出來：“你有駕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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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旻恺白了她一眼：“沒有！罰了算你的，你付錢！”
他啓動車子，把手機扔給韓沐遙：“你要去哪兒？幫我導航裏輸上地址！”
韓沐遙摁了一下他的手機home鍵，亮起的屏幕上出現的是輸入密碼的界面。
屏保是她很久以前發在微博上的一張靜物照。
她将他的手機輕輕放下，準備用自己的手機設導航給他。
他卻突然發聲：“密碼是你生日。”
韓沐遙愣了一下，到底沒違逆他，又拿起他的手機，輸入密碼。
桌面上那個夕陽中的剪影，也是她曾經發在朋友圈裏的，為數不多的一張私照。
韓沐遙一聲不吭地打開地圖，将她家的地址輸進去，此時他剛好将車開出停車場，導航開始。
車子剛轉彎，華旻恺的手機就響了。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一臉不得已地接起來：“姐……嗯，接到了，沒事，她……”
他看了眼韓沐遙，不自在地說：“女人的事……說是什麽……對，就你說的那個，子宮肌瘤……不知道，沒問……行了先這樣吧，回頭再說，挂了！”
把自動切換回導航界面的手機重新固定好，他有些不情願地低聲解釋：“我不是……嫌棄你啊，就是……這種事你可能不願意太多人知道，我還沒征求你同意，不好跟第三個人說。”
韓沐遙輕聲道：“我明白，謝謝你。”
華旻恺心想：你明白個大頭鬼啊明白！我是不想讓我家人知道，萬一……萬一以後咱倆還是要在一起呢？何必給他們添個反對的理由。
時值中午，路上有些堵車，車子走走停停，速度怎麽也快不起來。
韓沐遙因為手術是全麻的，頭天晚上十點鐘開始就不得進任何水和食物，此時已經餓得有些眩暈，悄悄難受得捂住嘴。
華旻恺立刻就敏感到了，兇巴巴地問：“怎麽了？不是已經……拿掉了嗎？還想吐？”
韓沐遙有些難堪地解釋：“胃太空，有些暈車。”
華旻恺惡狠狠地“操”了一聲：“不早說！電話裏知道叫華旻萱過來，不會叫她順便帶點吃的嗎？剛才也不跟我說！醫院裏明明有自動售貨機，要你跟我說句話就這麽難！”
他罵罵咧咧地将車往路邊一拐，停在一間小型超市門口，扔下一句“坐着別動”，就迅速下車奔了進去。
片刻後華旻恺回來，拎着一大袋子吃的喝的，板着臉遞給韓沐遙：“不知道你想吃什麽，随便墊墊吧，正餐想吃什麽？”
韓沐遙先翻出純淨水喝了一口：“回家吃就好，我早上出門前在慢炖鍋裏煲了湯。”
她剛拿出一只面包打算拆開，華旻恺忽然制止她，虎着臉從自己背包裏拿出一盒小巧的藥，摔摔打打卻萬分周到地替她打開，精心倒出10粒細小的黑色藥丸：“護士再三叮囑一定要飯前吃，你先把這個吃了！”
韓沐遙依言接過藥和水吞下，一眼瞥見那藥盒上注明的生産廠家竟是華氏，不由臉一紅。
她吃完藥，華旻恺已替她拆好面包遞過來，她就着面包喝了半瓶水，胃裏總算舒服過來。
她看了看依舊寒着臉開車的華旻恺，低聲道謝：“麻煩你了。你今天沒課嗎？幾點得趕到學校？”
華旻恺直視着前方：“不用趕我，我該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不會賴在你身邊的。”
韓沐遙抱歉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華旻恺一腳剎車，前面的路又被車流堵死了。
他轉過來怒視着她，想要痛痛快快地罵出來：真是報應啊！你看看你今天落到什麽下場？這都是你自己犯賤作的，不是嗎？！
可說出口來的卻是：“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麽我寶貝得不行的女人，非要去貼別人？為什麽她在別人那裏就這麽不值得珍惜，為他有了孩子他居然還不要，不要也就不要了，連手術都不來陪，讓一個坐小月子的女人連個接出院的人都沒有？！”
他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像是被那眼睛裏熊熊的怒火燒的。
而韓沐遙怔怔聽着，眼圈也一下子發了紅。
她低下頭：“不是這樣的。他不是不想來，而是……可能已經不在了。”
華旻恺驀地轉過頭來，一臉震驚。
韓沐遙的嗓子沙啞下來：“孩子也不是我故意不要，我本來打算生下來的，但上周來産檢的時候，發現不知道為什麽胎心沒了，醫生說是胎停，得把胚囊取出來。其實只有五十天，非常小，就是個很簡單的吸引術，對身體沒太大影響，所以我本來以為不需要人陪同，我一個人就可以的。”
華旻恺愣愣地望着她，完全石化。
後面的車子開始不耐煩地按喇叭，韓沐遙才注意到前面的車已經緩緩開出了一段，連忙示意華旻恺跟上。
華旻恺手忙腳亂地踩剎車換擋，車子重新前行後才做夢一般地喃喃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韓沐遙說：“鷺恒在省城有個銷售公司，他畢業後就進去了，從德國回來之後，我爸讓我也在那兒，兩周前公司拓展訓練，本來我們倆都要去的，但那幾天我很不舒服，他就叫我先別去了。
“他們去拓展那天，一早五點就出發了，我起床後驗孕，發現是懷孕了，可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就聽說出事了……
“他們活動的那座山頂有一段古階梯，很久沒修了，頭天剛下過雨，他……算是領導吧，自告奮勇第一個走上去，然後那段臺階就塌了。
“他滑下去之後，搜救隊足足找了一個星期也沒找到人，現在我爸和他爸花高價雇的野外營救隊還在找，不過都這麽久了，生還的希望……”
這之後，直到将車子停進韓家宅子的車庫，華旻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該高興嗎？情敵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算是不戰而敗，這是老天爺幫他的一個大忙嗎？
可她……他拿不準她對舊人究竟是種怎樣的感情，她剛才說，本來她打算把孩子生下來的……
就算孩子很可能已經沒有父親，她也還是願意生下來？
假如她對那人其實是用情至深，那他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等到她願意重新開始了……
這是華旻恺第一次來到韓沐遙的家。
本來就大，更因整潔而略顯空曠的房子溫度很适宜，這個時節其實還沒開暖氣，但頂層光照充足，本身就很溫暖。
但華旻恺還是擔心，非要韓沐遙到沙發上躺着，把整整齊齊疊在旁邊的絨毯打開給她蓋上：“護士說你要卧床靜養！”
韓沐遙有些哭笑不得：“護士只是說不能劇烈運動，不能做體力活兒。你要是不着急，就吃了飯再走吧，我煲的湯剛好有點多，一個人吃不完。”
華旻恺心知她可能是原打算一次做好兩倍的飯量，這樣晚飯也有了，心疼地說：“你這兒沒有阿姨嗎？做了手術就打算自己照顧自己？”
韓沐遙說：“本來有個胡阿姨，是我家的老人了，她姐姐的兒子剛生了二胎，丈母娘前兩個月檢查出囊腫需要手術，帶孩子人手不夠，就請胡阿姨去幫上半年忙。當時也不知道我會懷孕，而且我們是住在他那裏，我在德國也是自己生活慣了的，胡阿姨有事就讓她去了，平常周末會有鐘點工來做個大掃除。沒事的，一個人做飯很簡單，實在不行還可以叫外賣不是？”
華旻恺斷然否定：“那怎麽行！外賣不衛生也沒營養，我來！”
他那麽堅持，韓沐遙也只好由他去忙：“你會做飯嗎？”
華旻恺不服氣：“我沒做過，不過電飯鍋做飯誰不會？你告訴我加多少米，我知道水是加到米上一指深，我家阿姨教過我！你躺着吧，不會的我打電話去問。”
指導做飯并不難，難的是華旻恺對這個地方并不熟悉。
但他又堅決不讓韓沐遙起身，于是不厭其煩地一趟一趟來回跑。好在韓沐遙家到處都帶着她這個理工高材生的色彩，收拾得井井有條不算，分類還邏輯性極強，所以很容易就說清楚了各種調料、配菜都在哪裏。
就這樣，華旻恺在韓沐遙的指導下煲上了飯，又笨手笨腳地備好幾樣蔬菜下到湯鍋裏。看電飯鍋跳閘後，将最易熟的綠葉菜也涮好，就将湯鍋端出來，放在小茶幾上，又盛來了兩個人的飯。
他剛開始恨不得要喂韓沐遙，韓沐遙堅持反對才總算贏得自己吃飯的權利。
吃完飯，華旻恺去洗涮了碗筷——這倒無需指導，他從小也不是一點家務不做的，高明的企業家通常都注重培養孩子的自理能力，家裏不重的家務都是他和華旻萱輪流的。
待他收拾好出來，見韓沐遙還坐着，不由有些發急：“你怎麽還不躺下？快躺好睡了！還是你要回卧室？那我抱你進去！”
韓沐遙搖頭：“我一會兒在這兒眯着就好。今天已經太麻煩你了，你有課的話快回學校吧。”
華旻恺有些別扭地轉開臉：“你不用這麽客氣！我照顧你不是沒有私心的，老實說吧，我……我還沒對你死心，我還指着你以後給我生孩子呢，要是小月子沒伺候好，以後生不出來怎麽辦！”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惡形惡狀，可根本沒敢看韓沐遙，并且連耳根都紅了。
說完，他局促不安地等了好一會兒，卻竟然沒有等到她的回應。
他有些挫敗，又有些惶恐地轉過來看她，見她面平如水，似乎下定決心，拍了拍一旁的沙發：“旻恺，你過來坐。”
他遲疑地坐下，聽她緩緩道：“我和吳巍的事情，從頭到尾說給你聽，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