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老者名叫程景罡，今年已經年近八十。
他在鎮上之所以德高望重，除了确實有主見有能力外，也因為祖上他父親、爺爺、太爺爺等等一直往上都是組織和主持供奉龍王的人。
這項全鎮最重大的活動，一直都由他們家祖祖輩輩負責。
他兒子程青松，現在也已經是快六十的老人，這兩年程景罡已經有意讓程青山主持活動，自己則坐鎮觀察，算是對于接班人的一種考核。
現在全鎮的人都沒睡，程景罡程青松父子自然也一樣，加上他們家還是大家庭，家裏老老小小一共有十口人，讓程溪更加擔心大福的安全。
圍觀大鳥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知道大鳥俯沖進了程景罡家院子。
場面頓時更加熱鬧起來，很多人都高喊：“大鳥去了程老家裏，咱們得趕緊去看看。尤其離得近的，動作快點，別讓大鳥傷到程老！”
程溪當然也要去，實際上他比任何人做出的行動都要快，等有人這麽喊的時候，他已經沖出去幾十米。
不論人們會對大福怎麽樣，他都得想辦法保護大福不要讓它受到傷害。
不過他距離程景罡家不算很近，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程景罡家院子裏了。
大家都氣喘籲籲，而後面還有很多人陸續趕來。
程景罡和他的家人們也都在院子裏，看上去每個人臉上都有點懵。
程溪環視了一圈，沒看到大福。
擔心是真的，但他保持着鎮定，什麽也沒問，繼續觀察。
緊随他身後趕來的兩個人一進來就大聲問：“怎麽樣？程老沒事吧？那只大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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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院子裏早來的人紛紛把食指放在嘴上，讓他安靜。
這是怎麽了？大福哪兒去了呢？這裏在自己趕來之前又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程景罡家的人都這個懵懵懂懂的狀态？
程溪心裏湧上一連串疑問，越加擔心大福。
緊接着，後面趕來的人還沒進院子就紛紛喊道：“大鳥已經飛走了，程老沒事吧？”
顯然這是後面趕來的人看到大福已經飛走，程溪松了口氣，飛走了那就好，就是不知道程景罡的家人有沒有傷到它。
不過大福是神鳥，應該沒那麽容易被傷到。
“別喊別喊！”院子裏的人朝外面喊道，“別吵到程老他們。”
外面的人一聽這話，更加确定程老家裏一定出了事，全都湧了進來。
很快程老家院子就被擠得水洩不通，後來的人只能擠在大門外和圍牆外，都在問怎麽回事？大鳥有沒有傷人或者做什麽。
這個陣仗直接導致程溪想出去找大福都出不去，被淹沒在人群裏。
好在他個子高，腦袋沒被擋住，不影響他觀察周圍情況。
他四處搜尋，還調起了他的千裏眼，卻也沒有看到大福的蹤影，只能希望大福悄悄地自己回了家。
有人實在心急，小聲問最早趕來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麽啊？要不要緊？”
程溪豎起耳朵聽，只聽被問的人小聲答道：“還不知道呢，我們來的時候程老他們一家人都坐在地上，好一陣才站起來。”
“啊？他們被大鳥攻擊了？！”問問題的人大驚失色，“有沒有受傷啊？”
“程老說沒受傷，讓我們別吵吵。”
“哦，沒受傷就好。不過這麽說程老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要講？”
“可能吧，那誰知道咧。”
沒有獲取太多信息，程溪靜靜站在人群裏，目光看着院子中央的程景罡一家老小。
程景罡緩了一陣，總算是有了動作。他緩緩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又調整了一下老花鏡。
程溪看到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表情不像是激動，而是好像有些恐懼。
離得近的人都看見了，所有人臉色刷的一下都變白了幾度。
連程老都這樣，可見那只大鳥肯定做了什麽駭人聽聞的事情。
再看程青松和其餘家人，那些人還保持着懵懂狀态，但沒有程景罡那種恐懼的神色。
程溪可以肯定，大福不論是怎麽做的，不管有沒有成功托夢，也一定遵從了自己的安排，對程景罡進行過特殊對待。
程景罡顫抖着把手放下，輕嘆了口氣，開口道：“大家都來了啊？家裏地方小，都到中心街去吧，我有話要跟大夥說。”
他話音一落，指令便跟水波紋似的從人群的裏圈向外傳，很快所有人都得令，湧向中心街。
那裏有一個面積不小的廣場，足以容納所有鎮子核心區的人，最中心位置還有一個小舞臺。
平時有重要事情都會召集大家到這裏通知，尤其那個供奉活動，每次都是從這裏開始集結做第一道儀式，然後再浩浩蕩蕩前往外面那個草地。
大家一邊趕往中心街，一邊議論紛紛。
指令是程景罡發出的，地點又如此特殊，幾乎每個人都猜測，這事一定跟龍王有關。
只是突然到訪的是一只大鳥，又怎麽跟龍王聯系起來呢？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就有人找到了關聯，信誓旦旦說道：“是不是大鳥把龍王叼走了？想讓我們把貢品給它，它才歸還龍王？”
馬上有人反駁：“大鳥能叼走龍王？你當龍王是一條蛇呢？”
“不是沒可能啊，你看那大鳥那麽大，就連最大的老鷹也沒法比的。龍王雖然不是蛇，但還是爬行動物，鷹或者雕之類的本來就是爬行動物的天敵。”
“什麽亂七八糟的！還爬行動物呢，龍王能算爬行動物嗎？龍王是神，知道什麽是神嗎就亂講。”
“是神沒錯，但你能保證那只大鳥不是神嗎？動物有食物鏈，神仙也有食物鏈好嗎？”
“啊對！那只大鳥說不定就是神雕！那怎麽辦？我們的龍王！”
……
程溪差點被他們逗笑，可別說，他們還挺能開腦洞的。
來到中心街的時候，程溪處在了人群的外圍。
程景罡年紀大了走路慢，等了幾分鐘才到來。
大家閃出一條道，程青松攙扶着他走進最裏面，上到舞臺上。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程青松給程景罡遞上一個擴音喇叭，後者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今天大半夜的，把大夥喊這裏來，想必大夥都猜到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夥說。”
全場越加鴉雀無聲，程景罡緩了緩氣息，接着道：“這兩天大夥都在議論大鳥的事，以後別再議論了，那不是咱們凡人能随便議論的。”
場面頓時有了一絲絲騷動，沒有人能夠理解，那得是什麽厲害的角色啊，連議論都不行？
要知道，他們平時連龍王都可以議論的啊，只要不是什麽大不敬的話。
程景罡話說得那麽嚴肅，沒有人敢當面提出疑問，現場很快又安靜下來。
“那是龍王養的神仙鳥，它是專門來給我們傳達龍王的意思的。”程景罡接着道，“龍王很不高興，以後大家也別再議論龍王的事。”
這時候，終于有人忍不住發問：“程老，龍王讓他的鳥來傳達，就是讓咱們別議論它嗎？它不高興，會不會懲罰咱們啊？”
“聽我說完。”程景罡嚴厲道，“龍王不高興，當然包括你們私底下議論它，但最主要的不是這個。幾百年來咱們都做錯了，大錯特錯，這才是龍王最不高興的事情。”
“啊？做錯什麽了？”很多人都不解，異口同聲問。
“咱們不該給它燒那些貢品，它只喜歡清靜，喜歡很好的自然環境。”程景罡幾乎是以忏悔的語氣說道，“而我們搞的那些，對它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破壞了它的環境，讓它很不舒服。”
“那……那以後不能再供奉它了嗎？”
“是啊，以後都別再搞了。”程景罡一來年紀大了而且一夜沒睡，二來情緒激動，導致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喘，程青松接話道。
“那好吧。”沒有人不相信程景罡所說的話，尤其那只大鳥他們都看見了，那麽大只，當然也只能是龍王才能養的。
不過衆人對龍王的崇拜倒也算不上無條件崇拜，他們最關心的還是龍王是否還會保佑大家，會不會因為不高興而做什麽對大家不利的事情。
“程老，我們惹得龍王不高興，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啊？”有人問出了每個人都想問的問題。
“龍王說，只要大家聽話，以後別再搞那些，把環境搞好，保護好，它還是會保佑大夥的。”程景罡此時的語氣帶着無限的感激，“讓我們都感謝龍王吧。”
“感謝龍王！感謝龍王！感謝龍王！”衆人齊聲喊道。
程溪不自覺嘴角上揚，這個大福，真有它的，也不知道它是怎麽做到的。
程景罡再三叮囑讓每個人都切記今晚說的話，然後才宣布散會。
程溪急匆匆回到店裏，徑直走進小診所。
一進門，就看到大福蹲在籠子裏的一根竹竿上，正在閉目養神。
“大福，你真厲害！”程溪由衷誇贊，高興得合不攏嘴，“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叽咕叽咕。”，「不累，就是有點餓了。」
“這就給你拿。”程溪趕緊給它添了魚蝦和水。
等到大福吃完滿滿一碗魚蝦，他才問：“大福，你是怎麽做到的？幹得太漂亮了吧。”
大福可得意了，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開始給程溪講事情經過。
「沒想到今晚大家都不睡覺，我還以為完不成任務了呢。還好我臨時加了點方案，讓他們迷糊了一會兒，然後給那個老頭子講了您讓我說的那些話。」
“你還能讓人突然迷糊呢？”程溪又對大福的能力漲了見識，這又是什麽神力？“是不是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你跟程景罡講的時候，他跟被托夢差不多？”
「是呀，您放心，清醒了就好了，不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謝謝你大福，在他們醒着的時候順利托夢，這個效果比他們睡着了還要好，你幹得太漂亮了。”
「是我應該做的，很高興您能滿意。」
第二天，全鎮包括城鎮和農村，全都在街上和路邊醒目的地方貼上了大大的告示，從今年開始，不再做供奉活動。
告示的末尾，還特別強調要保護環境，環境好了，不但自己生活得舒服健康，也會讓龍王高興，保佑大家。
這事對于程溪來說，簡直是雙喜臨門，不僅解決了威脅螢火蟲生存最大的問題，對于大福的安全也有了更好的保障。
有了這次“托夢”，即使有人以後再看到大福，也會将它視為神仙，不敢對它怎麽樣。
幾天後，新進的雞蛋輻射得差不多了，程溪又捆上比上次多一倍的雞蛋，跟大福一起去給螢火蟲族群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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