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賞賜

賞賜

萬壽節這天早晨,一個特殊的客人打破了明澤堂的寧靜。

福康公公領着一隊人過來,手裏捧着的都是皇帝給朱炯的賞賜。

“福康公公,好久不見。”

“老奴見過殿下。”

福康讓那些人把賞賜捧上前來。

他含着笑躬身對朱炯說:“殿下,今日萬壽節,您因為守孝不能親自去赴宴,難免有些遺憾,于是陛下便特意吩咐老奴,将這些糕餅帶一些來給您嘗嘗,也将喜氣分一些給您。”

他又補充道:“您放心,陛下特意囑咐的廚房,用的都是素油,不帶葷腥。”

朱炯姿态從容,“請公公代我向父皇謝恩,我不能親至為他祝壽,已然十分慚愧,沒想到父皇還能記得我喜歡吃的點心。”

福康意味深長地說:“殿下的心意陛下已經知道了,其實陛下還是很念着您的。”

“我知曉。”朱炯說,“母後已經故去,我只剩下父皇了,為人子的,卻不能為父皇分憂,還要時常令他操心,委實是我的過錯。”

朱炯此時的樣子看不出有半分的恨或怨,語調沉穩,行止端方,與他剛回宮和皇帝殿前對峙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同福康記憶中那個世子的形象漸漸重疊了,但少了一分鋒利,多了兩分內斂。

謝巒枝站在朱炯身後老實地當着花瓶,不過她耳朵豎起聽朱炯與福康二人寒暄聽得很認真。

她想,此刻朱炯一定忍得很辛苦吧,明明恨到了極點不甘到了極點,卻依舊要低頭忍耐。

前世那個作風淩厲高高在上的帝王,很難想象,原來他也經歷過如此煎熬屈辱的時候。

福康公公除了來送賜下的吃食,還帶來了一個消息,——有臣子上奏說雖然朱炯在守孝,但他仍然在讀書的年紀,不能就此荒廢時光。

皇帝已經準了。

所以從下個月開始,他會派翰林院的侍講每日來明澤堂給朱炯單獨授課。

福康公公又說:“宮宴前一個時辰陛下剛好無事,殿下不如趁此機會去謝恩吧,那時候酒宴未開,你與陛下剛好可以好好說說話。”

這當然不可能真的是福康公公的好心建議,很顯然,這是延平帝的要求。

朱炯應下,“我明白了,多謝公公提點。”

福康公公走了,朱炯臉上的表情漸漸褪去,他衣袖下的拳頭越握越緊,指甲甚至已經在掌心嵌出了紅痕。

謝巒枝上前收拾送來的這些東西。

“殿下,這些糕餅你要嘗一嘗麽?”

“我一個人待會。”朱炯扔下句話,轉身就走。

“那這些東西——”

“你和八寶分了。”聲音冷得刺骨。

“……謝殿下。”

謝巒枝望着眼前這一堆東西,除了萬壽節的糕餅點心,還有各色做成元寶仙鶴等各種吉利形狀的金銀馃子,零零散散也值不少銀子。

誰會嫌錢燙手啊,至少她不會。

她對一旁的八寶笑了笑,“八寶公公,咱們來分了吧。”

八寶原本憂心忡忡地望着朱炯離去的方向,聞言似恨鐵不成鋼一般看她一眼,“殿下心情不好。”

謝巒枝說:“其實吧——咱們跟上去也沒有用,讓殿下一個人清靜清靜好了。”

她把金銀馃子分作兩堆,小的那堆留給自己,大的那堆推到八寶面前。

……

福康回去後,第一時間去向延平帝複命。

“東西都送到了?”

“回陛下,送到了。”福康仔細地說着當時的情況,“老奴到明澤堂的時候殿下正在為皇後娘娘念經,老奴将陛下的旨意說了之後便将陛下賜下的東西給殿下。”

“殿下收到很是感動,尤其是聽說陛下您特意為他準備了素油的糕餅,眼眶都有些泛紅了,殿下說等晚上的時候再當面親自向您賀壽。”

延平帝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已經清醒了,還知道好賴。”

“給他安排侍講的事情也告訴他了麽?”

“說了,殿下說一定會用功讀書,不辜負陛下的期待。”

“嗯。”延平帝應了一聲,“就讓蓋費去吧,不,還是派莊品茂吧,蓋費年紀太大了過于迂腐,他定然不喜歡,本來方奇是朕替他精挑細選的先生,不過他現在已經是吏部尚書,倒不合适了。”

福康說:“陛下考慮得周到仔細,殿下定會感念。老奴剛剛看到了殿下的手……”他一停頓。

延平帝問:“手怎樣了?”

福康嘆息着說:“雖然敷了藥,但還是深深淺淺能看到許多傷口,老奴光是瞧着都覺得疼,殿下卻絲毫未提,好像根本沒有受傷一樣。”

“朕記記得去年苗部送過幾瓶傷藥,說是聖品,去找出來。”

“是,陛下。”

或許是因為朱炯開始向他低頭示好,父子關系有所緩和,延平帝記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情。

“炯兒小時候像我,聰明,別人三年讀完的書他一年就能學完,朕記得當時方奇每天見着朕就誇他,別的藩王府的子孫一個比一個荒唐,唯獨他格外用功,做什麽事都要争第一,一年到頭除了過年歇一歇,連生病都會咬牙自己爬起來。”

福康在旁邊湊趣說:“老奴也記得,當時那次進京,桂王、鄭王喝醉了酒,一個勁地嚷嚷陛下生了個好兒子,說啊他們兒子雖多,卻加一起都比不上陛下這一個,若可以的話拿所有兒子來換也是願意的。”

“是啊,他們都羨慕朕有個好兒子。”皇帝呢喃。

像是突然意興闌珊一般,他向後頭抵在椅背上,破鏡難圓,再怎麽修補也終歸是不一樣了。

福康要去檢查宮宴的準備了,他背着身後退幾步,轉身離開,剛走到院門口,正巧和成貴妃遇上,成貴妃是來見皇帝的。

福康行禮後退到一旁讓出路來,成貴妃卻将他叫到面前,問他:“聽說福康公公今日早晨去明澤堂了?”

福康不急不緩地說:“回娘娘的話,陛下讓奴婢送一些萬壽節的糕餅點心過去,大皇子無法參加宮宴,分一些喜氣。”

“是麽,大皇子可還好?”

“大皇子一切安好。”

“陛下今日怎麽會突然想到賜東西到明澤堂。”成貴妃說。

她微微笑了一下,“可是陛下改主意了,想讓大殿下一起參加宮宴同慶,如果是的話,我也要早些讓他們去做準備。”

“娘娘不用額外準備了,大皇子不參加宮宴,或許是今日萬壽節周圍都格外喜慶的緣故吧,陛下難免想到大皇子在明澤堂孤身一人。”

“原來是這樣。”成貴妃若有所思。

她微微一颔首,“多謝公公相告,本宮就不耽誤公公的正事了。”

說完,她施施然進了正殿,長長的裙擺從地上逶迤滑過。

走到無人的小路上時,福康的徒弟水林小聲問:“師父,為何你要幫大皇子呀?”

“我幫他了麽?”福康斜他一眼,“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我一個奴婢,去幫主子,我多大的臉?”

水林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縮起腦袋:“是徒兒說錯話了。”

“看來還不傻,總之你記住,你別得罪大皇子就可以了。”

“是,多謝師父指點。”

“大皇子雖然現在落魄,但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清呢。”

而且,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福康也算是看着大殿下長大的了,自己看大的孩子能搭把手的時候,他還是願意伸手的。

皇後娘娘已經不在了,陛下面前能幫大殿下說一句話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還有啊,師父。”雙林說,“貴妃那裏已經找我找了好幾趟了,就是想知道泌陽候給陛下帶了什麽東西,她從您這裏套不出話來,就瞄着我了。”

“你說了?”

“那哪能啊,沒有師父你點頭,我敢開口麽。”雙林讨好地說。

“嗯,總之,你說你不知道就行,已經開始裝傻了就裝到底,貴妃還能把你嘴撬開不成,記住咱們的主子是陛下,貴妃若有能耐,親自從陛下那裏問出來就是,陛下身邊做事,你不說話得罪人沒事,亂開口才是找死。”

“我明白了,師父,有你這話我就心定下來了。”

福康又說:“不過你也不用撐多久了,今天宮宴上有環節皇子獻禮環節,陛下肯定會拿出來展示,貴妃自然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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