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安

不安

汪國強和謝玲顯然是剛下車沒多久，連教師公寓的燈都沒有亮。他們許是吵的太認真，連汪烨慢慢走近都未曾察覺。最後還是汪國強一個甩手不小心扭頭看見了站在旁邊的汪烨。

“小烨！”

汪國強和謝玲都有些吃驚，那眼神就好像他不應該站在這裏，而是在樓上，又或者他壓根就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

汪烨看見謝玲飛速的朝汪國強使了個眼神，什麽意思他不知道，但顯然，沒什麽文化的汪國強卻像是懂了，他笑了，手卻是抖的。

“小烨，晚飯吃過了嗎？我和你媽剛到，沒吃的話一起出去下館子吧！”

“吃過了，”汪烨神情自若的從兩人中間推着車走過，停在了車庫，正準備上樓時汪國強突然叫了一聲，“小烨，你既然吃過了爸就先回工地了，明天一早怕趕不上車。”

汪烨心裏一緊，他有些後悔自己說了實話，如果現在改口說沒吃會不會有點晚。他違心的笑着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點！”

汪國強邊走邊朝他揮手，“知道了，回去吧。”

望着汪國強迫不及待消失的背影汪烨終于知道今天右眼皮一直跳的原因了。他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的謝玲，什麽也沒說便上了樓。

汪烨在卧室的窗邊聽着謝玲開門進屋，在他門口站了很久，卻沒有敲門，也沒有說話。半晌，她去了公用浴室洗完澡又回了自己卧室，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汪烨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或許是謝玲敲門告訴他外公沒什麽大事，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她沒說，一句都沒說，就連剛剛在樓下和汪國強拉扯的事情也沒有解釋一句，就這麽睡了。

汪烨對着遠處祁城站幾個大字嘆了口氣，希望謝玲是真的能睡的着。他低頭時郝運和郝夢姐弟倆都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姐弟倆坐在下面一階，郝運坐在上面一階，他的身邊還坐着那個喜歡見人就脫光光的女人。他的母親。

很顯然，郝運他們也看見了汪烨，郝夢笑着朝他揮手，“火華哥哥！”

郝強每次都是愛答不理的瞥了他一眼，一臉的不屑，傲嬌的緊。

汪烨也朝她揮了揮手，郝強看了他一眼又傲嬌的偏過頭。他們的母親學着郝夢的樣子也笑着朝他揮手，只不過她的手揮的格外的用力，像是要把手臂給揮斷似的。她揚起臉，咧着大大的嘴巴，口水順着嘴角往外淌，她還在拼命的笑，笑着發梢都在顫悠，全身都動了起來。

汪烨哪裏見過這麽奔放熱情又治愈人心的笑，他被樓下女人天真的笑臉給吸引住了，沒有留意到他無聲留下的尴尬。直到郝運把笑着的母親拉回家時，他才明白了謝玲的那句家教，“不要一直盯着別人看！”其實是有道理的。

他剛剛應該同樓下的女人招手的，而不是盯着她看。郝運沒再出來，他希望郝運只是單純的把女人帶回家，而不是對他一時的失神有什麽誤會。

汪烨想借着睡前故事讓自己的腦子停下來，但卻沒有奏效。以前，他不安分的腦子都只有謝玲和汪國強。今天，不安分的因素又多了一個人。顯而易見，他已經開始在意郝運對自己的看法了。這對他來說是致命的。

那晚，汪烨是怎麽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是趴在桌上的，他稍稍動了一下，四肢是麻的，本想站起來看看樓下的理發店，結果只能等四肢的酸麻勁徹底過去了才能勉強站起來。

看了一眼後他甚至覺得還不如不看，因為樓下的門又是鎖着的。汪烨看了眼時間，這麽早郝運他們會去哪裏？不是淩晨才下班嗎？這才睡了幾個小時？他正疑惑，謝玲的敲門聲傳了過來，汪烨這才想起來謝玲已經回來了。

許是這幾天自由慣了，差點忘了謝玲的存在。謝玲知會他，自己要去學校，中午可能不回來，讓他午飯在外面吃。

汪烨在屋裏簡短的應了一聲，站在窗口看着謝玲騎着自行車離開的身影迅速洗漱蹬上自行車離開了小巷。

他在郝夢姐弟倆經常撿廢品的鐵軌邊沒有看見他們倆，又去了修自行車的店鋪，他在馬路邊停下車，探出頭朝店裏望了一會也沒看見郝運的身影，店裏的老板倒是發現了他，熱情的問他是買車還是修車。

汪烨尴尬的笑了笑，“我就看看……”

老板像是認出了他騎的那輛自行車，驚喜的說，“你這車在我這買的吧？”

“是的！”

“我就說看着這麽眼熟，除了我店裏，別家賣不了這麽新的二手車。”他有些沾沾自喜的問，“怎麽樣，這車，挺好騎的吧！”

“挺好的。”汪烨沒看到郝運有些失落，眼下他要趕緊找個借口離開，不然這老板能拉着他唠一天，“老板你忙，我先回去了。”

“行！”

修車店沒有看到他，汪烨能知道的最後地方就是胡俊傑的臺球廳了，這讓他有些為難。萬一去了，郝運沒在那他該怎麽跟胡俊傑他們解釋？猶豫歸猶豫，他還是騎到了臺球廳門口。

他把車停在牆邊，隔着紅色的遮擋布聽着裏面的聲音，人聲雜沓，他也聽不出來郝運在不在裏面，正猶豫要不要進去，一聲，“汪烨”讓他吓了一跳，是胡俊傑。

“你怎麽不進去啊？站門口幹嘛？”他還沒等汪烨開口邊掀開簾子邊推着他進去，“都是自己人，進來坐坐沒關系。”

進去之後才發現臺球廳也沒有郝運的身影，胡俊傑熱情的招呼他坐，又去吧臺拿了一杯可樂放在他面前，汪烨尴尬極了，語無倫次的解釋，“我閑着無聊到處瞎轉，就轉到你這來了。”

“沒事！”胡俊傑笑着說，“以後無聊都可以來我這坐坐，郝運他們經常來。”

說到郝運，汪烨順着他的話茬自然而然的說了下去，“郝……郝運今天沒來嗎？”

胡俊傑搖搖頭，“今天沒來，最近幾天都沒來，應該是打工去了，他大忙人，事多。”

汪烨若有所思的喝着可樂點點頭，看來臺球廳也白來了。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胡俊傑接了一通電話，他不好意思的說明了他出去一趟，汪烨讓他先去忙，自己坐會也回去了。

胡俊傑前腳剛離開，汪烨後腳就蹬上自行車溜了，他騎到樓下看了一眼理發店的門依舊是鎖着的，他有些無奈，回家不想回，最後還是騎到了小樹林中，又一次躺在了竹床上。

今天他不能睡着，因為不知道謝玲何時會回家，如果他回家發現自己半天都不在家，那汪烨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好過，眼看着明天就要開學了，他還不想被謝玲整天唠叨。

等着正午的陽光漸漸偏移，汪烨離開了小樹林又一次回到了樓下，這次他頹喪的上了樓，理發店的門依舊緊閉。

幸運的是謝玲沒有回來，他雖然沒有找到郝運的去向，卻免去了一場不愉快的母子關系，今天也沒有很糟糕。

謝玲是伴晚回來的，她出現在家時手裏還提着菜。餐桌上，汪烨依舊是悶不做聲的吃飯，這沒什麽不妥，這一直都是謝玲所希望的，食不言寝不語，在她眼裏是禮數也是家教。他一直嚴格遵守。

但今天，謝玲打破了她自己訂下的家教，她終于說了外公，說他沒什麽大礙，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臺詞都和汪烨預想的一模一樣，這是他昨天希望聽到的。今天，他不是很想聽到，也就過了一個晚上而已，他覺得這句話不是第一時間的實話，像是深思熟路後的搪塞。

他只是停下了碗筷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就好。”

至于汪國強，她還是沒說，有可能她覺得沒必要，也有可能她怕汪烨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她還沒有想好妥善的答案，生怕自己露餡，所幸閉口不談。

沒有說到汪國強倒是說到了明天第一天上課的事情，從謝玲口中得知，他所在的那個班算是個重點班，裏面的學生成績都是居高不下的，她希望汪烨進去以後別被刷下來，不是人人都有上大學的機會的，除了錢還要自身實力夠硬。

這些話汪烨已經聽了很多遍，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點頭，許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汪烨還是問出了謝玲不想回答的問題，“爸什麽時候再回家？”

謝玲本來居高臨下的語氣一瞬間偃旗息鼓，她不自在的捯了兩下碗裏的飯， “這個月的假期他已經休完了，估計要下個月了。”

汪烨還想問具體時間，謝玲已經起身去了廚房，幹脆的拒絕了這個話題。

晚上8點，郝運家的燈終于亮了，但卻沒有郝運的聲音，只有郝夢姐弟倆在對比自己的新文具。

“我怎麽覺得你這個筆盒比我的要大？”

“早就跟你說買我這種雙層的了！反正價格都一樣。”

郝強有些嫌棄的哼了一聲，“雙層的就只剩下女生的了，我還是覺得拳皇的比較霸氣！”

“你覺得我裙子是不是比之前的那條好看？”

“好看個屁！你穿粉色的又不好看，還每次都喜歡買粉色，也就哥眼神不好看不出來！”

郝夢急了，“那也比你幼稚的奧特曼好看！”

汪烨聽着樓下姐弟倆的日常拌嘴不禁笑出了聲，或許有弟弟妹妹除了煩點，其實也挺好的，至少生活不會像自己這般無趣，吵吵鬧鬧的也挺熱鬧。

他關上窗戶上床睡覺，至于郝運，明天去學校總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