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卷毛
卷毛
汪烨只覺得口幹舌燥，他已經無力組織語言，一句沒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你需要我怎麽安慰？”
“去小樹林吧！”
以前沒覺得去小樹林有什麽羞恥，今天總覺得他口中的去小樹林讓他惴惴不安，就像第一次遺精時被謝玲發現的尴尬。
汪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跟着郝運來了小樹林，兩人坐在木屋裏面相對無言，一如往常一樣，郝運抽着煙，汪烨卻如坐針氈。
“你晚回去會有事嗎？”郝運率先打破了平靜。
“不知道！”汪烨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無所謂。”
“今天我揍的那個人是個老流氓，”郝運面無表情的說，“每次我媽出來透氣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偷跑出去，那個老流氓每次見到我媽都會動手動腳。”
汪烨見他說完後下颌幾乎是緊緊的繃着，“我讀初二的那一年，也就是我爸死後的第一年，我媽丢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卻自己回來了。我虛驚一場後也沒在意那麽多，心想可能是哪個好心人給她送回來的。”
郝運頓了頓，就着上根煙的屁股接着抽，等他吐出煙霧時他像是吸了一口氧氣似的渾身放松了下來望着門外灑上露水的雜草，“後來大概有兩個月我媽沒有來月經。”
說到這，郝運突然轉頭看向汪烨有些驚訝的表情，苦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猜的沒錯，我媽的月經都是我幫她換的，澡也是我幫她洗的。以前，這些事都是我爸幹，但是他死了，誰會幫我幹？家裏唯一的女生就是夢夢，可她那麽小，我媽随便發個瘋她就會受傷，受傷了就要去醫院，就要醫藥費，不值當。”
汪烨胸口堵得慌，郝運近在咫尺，他很想抱抱他，一下也是好的。
“這些事情做多了其實就習慣了，就像火葬場火化骨灰的那些人看着一具具冰冷的果屍一樣，早就麻木了。”郝運聲音有些低沉，“後來我帶着我媽去醫院檢查，才知道她懷孕了。”
汪烨的心髒漏了半拍，瞠目結舌的怔住了，“是……是那個流浪漢嗎？”
郝運絕望的搖着頭，“不知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哪個畜生！”
“孩……孩子呢？”
“打掉了……我問胡俊傑的爸媽借了點錢打掉的，”郝運嗓子越來越低沉，“我其實不舍得，畢竟是個生命，但我無能為力，希望下輩子他能投個好人家，留在我們家活着比死還殘忍。”
汪烨紅着眼眶別過頭擦掉了沒有被郝運察覺到的眼淚。
郝運扔掉手中的煙蒂，突然笑的有些猥瑣的看着汪烨，“怎麽樣？是不是很慘，你是不是該安慰一下。”
汪烨本想給他個沒正經的白眼，但一看到他違心的強顏歡笑心裏就隐隐作痛，他推心置腹到這份上了給他一個安慰的擁抱不過分吧！他二話沒說便一把抱住了郝運，剛剛還沒個正經的郝運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僵住了。
他其實想說，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被周遭的閑言碎語談論久了連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那種離經叛道的混混。他就是想說一說，替自己辯護，沒準還是有人會選擇相信他的。
反應過來時他小心翼翼的回抱住汪烨，輕輕的，慢慢的摟過他的背，感覺到汪烨身體僵了一下他慌忙松開手。
“沒事！”汪烨的聲音落進他耳朵裏，“我摟不壞。”
郝運有些緊張的又慢慢摟住汪烨的後背，“你太瘦了，我真怕把你摟壞。”
“摟壞也不會怪你！”
郝運嘴角蕩起了一抹笑意，那晚，他離汪烨很近很近。發梢，鼻息和他身上很好聞的花露水味都在自己頸邊圍繞，他不禁把頭埋進了汪烨的肩膀裏，像吸煙一樣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像冬天陽光下曬過的被子一樣暖和，踏實。
汪烨偏過頭看着郝運的卷發，蓬松的，軟軟的，看着感覺很好摸的樣子。他手剛伸出來還沒碰到頭發就陡然想起了宋菲菲摸他頭發的樣子，汪烨有些酸酸的問，“我可以摸你頭發嗎？”
郝運愣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在自己背後抓住了汪烨的手慢慢的放在了他的頭頂，“摸吧！怎麽摸都行！”
汪烨心裏一陣竊喜，指尖碰到頭發時軟軟的，比他想象的都要舒服，像貓窩，軟乎乎的，很舒服。
“你怎麽想着燙卷發？”汪烨問。
“我是自然卷！”郝運有些委屈的說，“天生的！”
汪烨笑了一聲，“那是我錯怪你了，還以為你故意燙個這麽老氣的頭發。”
“老氣？”郝運有些吃驚，“別人都說很帥啊！”
“老氣的帥。”
“你不喜歡卷發？”
“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你短發可能會更帥！”汪烨還想說因為你的五官立體，眼睛又大，還是個讓他嫉妒的雙眼皮，短發會顯得更有精神。
但這些話他沒說出口，怕郝運聽了會飄，以為自己多注意他似的，以後再時不時拿來得瑟幾句。想想他那得意的樣子汪烨打死也不說。
郝運沒說話，兩人都沒有松開這個擁抱，最後實在是汪烨胳膊酸了才有些不情願的說，“安慰夠了嗎？我手好像麻了。”
郝運慌忙松開，汪烨甩了甩胳膊，四目相對時竟覺得有些羞恥，抱了那麽久沒覺得，這會分開後看着彼此了又莫名覺得害羞又尴尬。
郝運看了一眼時間，不自在的咳了兩聲，“那個……我們回去吧，上班的點快到了。”
“好……”汪烨讪笑了一聲，“我也該回去了。”
郝運順路去了網吧，汪烨獨自回了公寓。
第二天，汪烨在校門口遇見了宋菲菲，應該說是宋菲菲叫住了他，但問的卻是郝運，汪烨有些納悶，郝運什麽時候來他怎麽會知道，他們是鄰居又不是住一起。
宋菲菲有些失望的去了教室，汪烨看着她沮喪的背影有點開始為自己的小肚雞腸後悔了，他也不是不知道的。郝運昨天早上說過修車鋪的老板回老家了，這幾天白天都會去學校，但他沒有告訴宋菲菲，如果他說了估計宋菲菲能高興的跳起來。
汪烨嘆了口氣，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第二節英語課下課後，宋菲菲百無聊賴的聽着她的MP3。汪烨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老是跟着郝運晚上鬼混的原因，白天總覺得睡不夠，一下課就想趴在桌上睡覺。至少在沒有認識郝運之前他都是晚上9點準時睡覺的人，遇見他之後9點才剛剛開始夜生活。
謝玲對于他最近的叛逆想說又害怕引起他更強烈的反感，她也只好憋着，只要學習上沒有落下去她都能忍。在校的情況謝玲在她的老同學宋元那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汪烨挺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至少他悶了可以出門，生氣了可以發洩，開心了可以和郝運他們那幫人吃個飯聚一聚，哪怕他每次都是不說話，就是光坐着也是舒服的。來到祁城，他的世界裏不再只有謝玲一個人的聲音，還有很多人。
他睡的迷迷糊糊中聽見了班級裏一陣躁動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宋菲菲的大嗓門，“我靠！你這是幹嘛去了？什麽情況？”
汪烨睡眼惺忪的支起腦袋看見郝運的位置上坐了個人，他摸了摸抽屜的眼鏡戴上，看清面前這個人時他也傻眼了。
宋菲菲好奇的湊到郝運跟前，“你最好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她說着就上手摸郝運的頭，被他往後一仰躲了過去，宋菲菲摸了個空。
“嘿！新剃的頭還不讓人摸了！”宋菲菲不甘示弱勢必要摸他的頭，郝運死死抓住她的手，宋菲菲半點不能動彈，“都說了男人的頭不能随便亂摸！”
“你的頭我摸的還少了嗎？”宋菲菲撅着嘴瞪着他，“怎麽今天就不讓摸了！”
郝運飛速的往汪烨身上瞥了一眼，“所以財運被你摸沒了，你沒看我一年比一年窮嗎！”
“這話說的好像我不摸你就能發財似的！”宋菲菲朝他的手擡了擡下巴，“行行行！不摸了，趕緊放開，手要斷了！”
郝運這才放心的松開手，誰知宋菲菲突然耍詐，手一松開就朝郝運的頭上伸去，幸好他早料到有這出，眼疾手快的站了起來，這下宋菲菲徹底放棄了。
“你怎麽突然想着去剪頭發了？那頭卷毛不是挺好的嗎！”宋菲菲問。
郝運又瞥了一眼汪烨，只見他趕緊心虛的低頭看書，“卷毛太熱，寸頭涼快。”
“信你才有鬼！”宋菲菲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馬上入秋了你跟我說熱？”她還想說什麽宋元走進了教室，看見宋菲菲扭着身子坐沒坐相的和其他桌的說話，他假裝咳了兩聲，“上課啦！上課啦！不要再交頭接耳了！”
宋菲菲吐着舌頭回過頭面對着講臺，宋元又不确定的看了一眼郝運座位上的人，“這位帥哥是…….”他震驚的拍着桌子，“郝運！真是你啊！你怎麽剪頭發了！”
“我…….”
宋元走到郝雲身邊上下打量着，手背在身後笑的樂呵呵的，“不錯不錯，剪了頭發更帥了，人也精神了，這才像個學生樣嘛！繼續保持啊！”
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女，汪烨心想，這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宋元是藏不住了。
郝運有些無語，不就是剪個頭發嗎，一個個的至于這麽大驚小怪的。他偏過頭朝汪烨丢了張紙條，“我這頭發剪得怎麽樣？帥不帥？”
汪烨瞥了他一眼直接寫了個不帥，想了想還是塗掉寫了個帥丢了過去。
郝運樂的裂開了嘴，“剪完頭理發店的小哥說我像射雕英雄傳裏的古天樂。”
汪烨打開紙條偷偷瞥了他一眼，好像還真有點像，不過他還是覺得更像吳彥祖，《美少年之戀》裏的吳彥祖，如果穿上警服的話感覺就是一模一樣，五官立體就是不一樣，什麽角度看都好看。
“汪烨！”宋元突然叫醒了正在盯着郝運出神的汪烨，他反應過來時見全班都在盯着他，汪烨恨不得把頭埋在抽屜裏，要死了！
“我看你好像聽懂了，都不用看黑板的，你上來把這題解一下！”
他恨郝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