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巫弘烨的驚吼并沒有讓荀訣雪停下攻擊。

事實上,荀訣雪遠沒有巫弘烨看上去的那麽游刃有餘。

她孤注一擲地将所有歸元丹服下,這些歸元丹彙聚在一起所爆發的力量,不僅壓制住了一直延伸侵蝕的惡氣,還讓荀訣雪在康坨的惡氣中前所未有的輕松起來。

可那只是最開始的感覺。

越打到後面,荀訣雪越能清晰的感覺到,她是在透支所有的靈力傾盡全力來迎擊這一戰。

荀訣雪握着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嘴唇幹裂出血痕,她的雙眼卻迸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看着濃烈純粹到極致的靈力團,巫弘烨的雙眼逐漸驚恐。

“不!不!”

他撕扯着喉嚨道:“荀訣雪,殺了我你也活不了的!”

原本濃郁充足的魔氣一直在銳減,巫弘烨的身體不停地變幻着,無數的裂痕從中分開,這具魔氣凝實的身體即将維持不住人形。

他驚恐道:“荀訣雪!不要——!!”

“嘭——嘭——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極致的靈力與濃稠的黑霧相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力!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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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寂雲氣喘地翻了個身,被刮來的風卷掃撞到地上的身體整個都是痛的,她彎腰平息了兩秒,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再次爬起來。

一定是師尊和巫弘烨對上了。

她要趕緊趕去!

這該死的魔氣!

祝寂雲冷着臉抓住最後一股攔路的魔氣吸入,運氣往前沖!

紅色森林邊緣。

“這、這是怎麽回事?”

“惡氣在擴散!速度變了!”

“快跑!”

“跑啊——”

駐紮在紅色森林邊緣的修士們,眼睜睜看着原本在安全警戒線外的惡氣突然間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擴散,幾息間就吞沒了一個站在最外圍的修士!

惡氣沖天而來,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所有人面色巨變!

寧淮竹一時之間顧不得思索裏面到底怎麽了,立刻怒吼,提醒所有人撤退!

“快走!惡氣有變!”

風聲呼嘯,天邊的惡氣像吞噬一切的巨獸,不到一炷香,立刻吞噬了半個紅色森林。

當機立斷逃離的修士們站在紅色森林外面,再往後,便是人界有人煙的地方。

他們驚疑不定地眺望着惡氣的蔓延。

“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仙尊有沒有辦法阻止。”

“仙尊什麽情況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

寧淮竹聽着耳邊的竊竊私語,表情青黑,一雙眼睛沉得要滴出水來。

惡氣中心。

響徹雲霄的爆炸聲停止後,惡氣中心的魔氣被浩蕩的靈氣沖刷着,逐漸潰散,直至煙消雲散。

荀訣雪仰躺在地上,看着逐漸恢複視覺的眼睛,魔氣消失後,屬于康坨的惡氣在眼前不斷游走。

巫弘烨已死,可惡氣并沒有消失。

她臉色慘白地躺在地上,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可怖極了。

但最嚴重的還是內部的傷,丹田裏的靈氣耗竭,心肺的靈脈炸破,身體迅速衰敗,氣若游絲。

是要死了嗎?

荀訣雪費力地滾了滾眼珠,就連平常轉頭這個輕易的動作都做的格外艱難。

突然,她逐漸混沌起來的眼睛看向遠方,仿佛穿透了層層綿延不絕的惡氣,看到了紅色森林被惡氣吞噬一切的生靈。

無數瀕死的生靈在尖叫,在哀嚎,求生欲望的聲音震耳欲聾,刺痛着耳膜,在耳邊綿綿不斷。

——而後消弭在無聲的吞噬屠殺之中。

惡氣……加快擴散了嗎?

荀訣雪艱難地動了動布滿傷痕的手指,想要起來,想要回應那些瀕死的生靈,可渾身上下蓄不出一分靈力。

冷,好冷。

生機流逝的寒冷中,耳邊忽然傳來了更森冷的聲音。

那聲音高高在上,無情森冷。

“你想救它們嗎?”

“想阻止這一切嗎?”

想,當然想。

荀訣雪在昏沉虛弱中,費力地發出聲音:“想……”

“若我告訴你,只要你以身殉道,便可阻止這一切,你可願意?”

“……我願意。”

以身殉道,我之道也。

我願意。

恍惚中,荀訣雪好似一切都明白了。

在徹底放棄生的意志之前,她眼前閃過這千年來許多的畫面。

拜師,修煉,除妖佞,斬邪魔,平天下。

最後的最後,千年來繁複又簡單的一切定格在分別時徒弟輕顫的眼上。

荀訣雪不敢再看。

她閉上眼睛,坦然地将一切交出來,以身殉道。

衰敗的身體泛起微光,鋪就着每一個毛孔。這些微光很快又打散成瑩瑩點點的靈力,慢慢地漂浮逸散在空氣中,與惡氣交融。

很快,被瑩光靈力觸碰交融的空氣開始發生波動,無所不能的惡氣肉眼可見地變得稀薄起來。

“不——!!”

踉跄着趕來的祝寂雲看着這一幕,目眦盡裂!

她跪在荀訣雪身體旁邊,一雙手顫抖着捂住她慢慢逸散的身體。

“師尊,師尊,你醒醒,你看看我!”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珠子一樣落下來,祝寂雲狼狽地跪趴在荀訣雪身側,一雙手不停地去捂她的身體,想要阻止這具身體的消散。

可掌心下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祝寂雲眼睛通紅地看着四周漂浮着的靈力,而師尊的身體在她掌下變得輕靈起來,薄薄的一吹就要散了。

而空氣中的惡氣卻肉眼可見的在減少。

見狀祝寂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她眼底生恨地望着天,聲音嘶啞難聽:“你便這麽想奪走我師尊的命嗎?!”

無人回應,天地具寂,仿佛唯有她一人。

祝寂雲的下嘴唇咬出了汩汩的血,她卻感覺不到疼一樣,眼睜睜地看着師尊以生命來阻止這一切,心底的絕望要把她淹沒了。

她喃喃自語:“師尊,你走了,我怎麽辦呢?”

祝寂雲趴下來,雙手緊緊地抱住荀訣雪的脖頸,眷戀地蹭了蹭她冰冷的幾乎沒有生息的側臉,喑啞道:“所以,我陪你好不好?”

她就着這個姿勢,痛苦的閉上眼睛,一滴淚在閉眼間砸在荀訣雪幹澀的唇上,暈染濕潤了蒼白的唇。

體內的魔氣一瞬間暴漲起來,沖破丹田,沖破靈脈。

祝寂雲幾乎是以自毀的方式,來釋放自己全部的魔氣!

既然師尊可以入惡氣而不死,以身體靈魂消弭在天地的代價換來惡氣的消除。

那同樣可以憑借一身魔氣入惡氣不死的她,為什麽不可以呢?

祝寂雲的牙齒因為無法承受的疼痛在打顫,她緊咬牙關,不發出一絲聲音,脖頸的青筋暴起,身體痛的想要在地上打滾,她憑借着超強的忍耐力硬生生地将自毀的非人疼痛咽下,緊貼着逐漸逐漸變得冰涼的師尊,雙手牢牢禁锢,勢死也不放手。

釋放的魔氣一瞬間濃郁的要把頭頂的天遮蓋。

祝寂雲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都在源源不斷地釋放着滔天倒海的魔氣,就像是懷下的荀訣雪一樣。

很快,溶解着空氣中惡氣的除了純淨浩瀚的靈力,又注入了一股濃郁熾熱的魔氣。

純白與極黑,勢不交融的兩股力量,卻在這一刻達到了罕見的平衡。

“惡氣……停止擴散了?”

有個人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遠方:“是我看花了眼嗎?我怎麽覺得這些惡氣沒剛剛那麽濃郁了?”

汜水宗的岳掌門捋着胡須,皺眉道:“你沒看錯,惡氣确實變少了。”

“你們看!惡氣在後退!”有個眼尖的人估算着距離,立刻大喜道。

“不對!不是後退!是……是消失了!”

是因為最前面的惡氣消失了,所以他們才覺得是在後退!

寧淮竹:“諸位先在這裏等待,我前去看看。”

“寧掌門等等,我們一起。”

“是啊,留下幾個人留守在這裏,我們一起前去看看。”

就這樣,一群人再次往紅色森林裏趕。

等他們越往裏走,就越篤定這些惡氣确實是在不斷的稀薄、消失。

只是被惡氣吞噬過得地方此時什麽也沒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泥土。

他們一路随着惡氣消失的路線往前查看,直到回到了一開始駐紮的森林邊緣,才停下腳步。

望着已經退回到康坨裏,甚至還在往裏不斷退回消失的惡氣,寧淮竹看着一群人臉上的喜色,提醒道:“諸位先不要掉以輕心。”

有人道:“寧掌門,我們明白的。”

誰也說不準這惡氣會不會瞬間又卷土重來。

岳掌門笑的擠出了眼角的皺紋,感嘆道:“還是仙尊有法子。”

一群人想起方才他們狼狽撤離的樣子,再想想此時深陷康拓中心,直面惡氣和巫弘烨的清無仙尊,俱是敬佩:“清無仙尊不愧是當世第一人啊。”

望着逐漸縮小面積圈的惡氣,在場的諸位看了眼側臉沉郁的寧淮竹,都不由得在心中感嘆,有清無仙尊在,清缪宗這個第一宗門的位置,看來是要坐的死死的了。

寧淮竹沒有心思聽他們說話,緊緊地盯着康坨放下,心中盛滿了擔心。

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什麽情況,師姐安不安全?

不知道為什麽,她方才心悸不停,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

惡氣最濃郁的康坨中心。

随着以康坨中心為圓心的惡氣又遠極近在靈力與惡氣中逐漸溶解消失,不止荀訣雪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就連祝寂雲的身體也發生了改變。

她氣若游絲,虛弱昏沉,只憑本能地釋放着魔氣,牢牢地跪趴在荀訣雪身上,膝蓋跪的洇出了血珠也不曾挪動。

直到頭頂的天空從灰沉慢慢變藍,太陽的光輝終于不再被滔天的惡氣掩蓋,毫不遮掩的釋放着自己的光芒。

一縷刺眼的陽光打在荀訣雪的眼皮上,刺激的蒼白透明的肌膚下眼珠忽然滾動了一下。

幾息過後,阖閉了許久的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荀訣雪睜開眼就感覺到了全身的痛苦,但她來不及感受過多,就被身上的異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挪動眼珠,緩緩看去。

一個渾身是血,綿綿不絕地釋放着魔氣的人跪趴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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