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他想去陪陪她◎
周最到底沒有坐下來和姜彌陳執一起吃飯。
他們兩個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驟然重逢,在一起要說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他在場多少有些不方便, 他不想叫兩個人因為他的存在而覺得尴尬。
姜彌有交朋友的權利, 無論是男性女性,他們都需要一定的私密空間, 這個分寸周最可以拿捏。
他把姜彌送過去以後,和陳執打了招呼就離開,律所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他得過去一趟。
陳執和周最打交道并不多,他對他大部分的了解都來自于職場,在工作交接的那段日子裏, 陳執偶爾有聽別人提起他,只知道他業務能力很強, 是個很專業的律師。
多見這兩次, 陳執覺得,他人應該真的很好,畢竟姜彌的眼光不會差。
姜彌和他面對面坐着,在這個裝修得很漂亮的餐廳裏,桌上擺着精致的菜, 他們穿着得體昂貴的衣服, 相較于多年前, 他們在各自的職場都有所成就,距離感好像多了一點,可要多聊幾句話, 那就完全消失了。
陳執拿手指撫了下鼻尖, 道:“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你已經結婚這件事有點魔幻。”
姜彌笑:“你接受能力什麽時候變這麽差了?”
陳執:“畢竟我記得, 當時我們聊天,你說你三十歲之前是不會結婚的。”
那也過去太多年了。
姜彌有些感慨,“緣分來了擋不住的,想想時間還真快,我都要三十了。”
他們認識的時候才十八歲,正是青澀懵懂,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年紀。
原來他們距離十八歲已經那麽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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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還不錯,和你很般配。”陳執又誇贊了周最一句。
“我也這麽覺得。”姜彌同他開玩笑開得很順暢。
她問:“那你呢,這些年感情生活有什麽進展嗎?”
“最近在相親。”
又是相親。
好像一旦到了年紀,他們要成家要結婚,唯一的途徑就是相親。家裏面的人四處給找着關系,工作單位的前輩也樂于當紅娘,連身邊的朋友也開始詢問七大姑八大姨,最好有個兄弟姐妹什麽的,見見面吃吃飯,恨不得第二天就塞到民政局去,直接解決一樁大事。
好在姜彌已經擺脫了相親困境。
她看熱鬧般對陳執說道:“你加油,等你的好消息。”
“只是見見面而已,我暫時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家裏面幾個孩子都還在上學,我也不能放心去過自己的生活。”他說這話時依舊是溫溫柔柔,似乎并沒覺得,那一大家子人是什麽負擔。
只是姜彌聽得心酸。
陳執出身在一個很貧窮很遙遠的鄉鎮,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加上父母奶奶,一家七口人擠在一個小破屋裏住了好多年。聽起來有些誇張,可在幾十年前,在落後的地區,家裏面有多個孩子是很常見的事情。
那時候的父母只管生不管養,生下來能怎麽樣全憑孩子自己的造化。
人實在太多了,那樣的家庭每一天都活得很很煎熬,最終陳執的母親離開了那個家,他不成器的父親又不會做什麽正事,家裏面的孩子去親戚家住兩天,去朋友家待一待,放學了自己找零活幹,總歸是能吃上飯活下去。
最大的問題是念書。
陳執一直以來都是那個家的希望,自小成績優異,高考時是全縣第一,他終于要踏出那個貧窮的鎮子,即便家裏再反對,讓他不要讀書早點出去工作他也沒有妥協。
陳執始終相信,讀書是他最後的出路,他不可能放棄。
就這麽一路爬呀爬,他爬到了北城來,進了名校,遇見貴人資助他,出國深造,一直到今天,陳執功成名就,光鮮亮麗。
他自己好過了,想把家裏的弟弟妹妹給帶過來,奶奶在幾年前去世了,到底沒能享到孫子的福。
姜彌至今都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
“姜彌,沒有任何一個聰明的女孩兒會選擇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的,我不能去害人,其實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沒什麽。”
他很好,哪裏都很好,唯獨家庭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累贅。
他也心甘情願背起了這個包袱。
姜彌以前覺得自己很慘,在遇見他以後,她好像都被治愈了。
雖然這麽想不道德,可人比一比,總會找到一點安慰。
有些事,他們聊起來還是會覺得沉重,但如果不是這些事,他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
姜彌和陳執之間向來都是坦誠豁達的,什麽情緒都好,他們在對方面前不用掩藏。
陳執吃了點菜,問姜彌:“最近家裏還好嗎?”
“還好吧,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父母偶爾還會拌嘴,對她思念比較多。
“工作呢,還一樣讨厭你的老板嗎?”
陳執和她一直保持聯系,已經聽姜彌罵過無數遍陳展言了。
提到這人姜彌就覺得晦氣,她冷笑道:“比以前更嚴重。”
“我打算辭職了。”
“有點突然,”陳執又問:“想好去哪了嗎?”
“有點方向。”姜彌在業內算是頂拔尖的人才,年輕一輩就屬她成績最亮眼,這些年想挖她的人可不算少了,但她要好好挑,比在展思還差的她堅決不幹,條件什麽的都還可以談談。
“最近,還有去小西街那邊嗎?”
姜彌吃飯動作停下,她看向陳執,坦誠地點頭道:“去過一次。”
陳執莞爾,“這樣的話,一會兒陪我去一趟吧。”
“我想買個玻璃杯。”
周最今天去了律所才發現,幾個常駐上海辦公室的合夥人跟律所創始人一起過來了。
聽所裏的律師說,幾個人今天在一起聚,想着過來看看,貌似還有一個新的合作要跟這邊交代。
周最了解情況後,便去了自己辦公室準備處理工作。
半個小時左右,他的某個前輩過來找了他。
前輩告知周最,恒達打算跟協方合作了。
周最跟他舅舅并不親近,不會大肆宣揚兩人是親戚,恒達家大業大跟他又沒多大關系,他也不靠恒達董事長外甥這個身份生活。
他對此不在意,外人可不一定。
前輩就是律所唯一知道他和恒達關系的人,當然,這是個偶然發現,前輩跟周最溝通過,這事沒告訴過其他人。
前輩剛從那邊辦公室出來,了解到消息,立馬來找周最。
“我不知道這件事。”周最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恒達從前合作的律所非常厲害,全國排名第一,律師團隊龐大,在各個方面都很有經驗,協方雖然也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存在,比起那家還是差了些。
周最仔細想了下,可能和之前恒達的侵權案有點關系。
那案子兩邊都不太占理,最終恒達慘勝,聲譽受了不少影響。
換團隊應該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可是恒達啊,合作之後,協方又有的賺喽。”前輩發自內心感慨。
本來周最對這事不怎麽放在心上,恒達與誰合作不是他能決定的,到協方也跟他沒太大關系,他大概率不會接觸到那邊。
直到他下班時遇見他的親舅舅,恒達董事長何聖元。
那是個已經六十歲的老人了,因為過分操勞,他頭發全都白完,臉上也是溝壑縱橫,不過多年沉浮商場,他精神面貌還不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氣息叫人不敢忽視。
他的車停在周最身邊時,周最還有些不解。
說關系一般都是場面話,周家跟何家,曾經是鬧過不少矛盾的,這幾年除了何之北夾在中間,兩家幾乎沒有音信往來。
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
何聖元叫周最上了車。
周最并沒有和他多談的心思,他還要去接姜彌回家的。
上車以後,周最就叫了聲舅舅,何聖元答應後,良久沒有說話。
汽車在前方的紅綠燈路口停下,何聖元扭頭往後,還能看見協方所在的大廈。
“這幢大廈,當年還是我們恒達建的。”
恒達涉及産業衆多,似乎什麽都能沾點邊。
周最開門見山問道:“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恒達要跟你們協方合作了。”
“聽說了。”
“你消息很靈通,”何聖元瞥見周最神情,他這個外甥好像時刻都是這樣淡然,跟家人不親,也沒有太多的話想說,小時候其實還好的,越大越冷漠。
“聽說你結婚了,我還沒見過你太太。”
“之北姐見過了。”
“有聽她說過。”何聖元頓了下,他問道:“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
“還沒定。”
車內沉默了一會,何聖元看向周最,淡淡開口:“那要不,就別辦了吧。”
周最身體忽然僵了下,他不太理解何聖元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你這個太太,我知道的,展思的設計總監,陳展言最得力的助手,跟了他很多年。”
“周最,你太太,風評不太好的。”
他說這話時,眼底笑意變得越來越淺。
周最是個脾氣挺好的人,雖然嘴上經常不饒人,卻很少和誰真的生氣。
他聽了何聖元的話,怒火從心中湧起,不過是保留了一點點對長輩的尊敬,周最尚且用了敬辭。
“她是我太太,請您尊重她。”
外人對姜彌的評價,周最根本不在乎,他和她住在一個屋檐下,她是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清楚,不需要別人來講。
何聖元有些不解:“周最,你怎麽會看上姜彌,你難道不知道她跟陳展言的關系嗎?”
多年來流傳在展思內部的緋聞,就是姜彌做了陳展言的小三。
陳展言見過的人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憑什麽就姜彌最得他器重,年紀輕輕升任展思總監,姜彌多次出沒陳家別墅,業內私下都聊過的,說連秦思都管不了兩人,放任他們在眼皮子底下亂來。
有時候一些很離譜的傳聞,碰上某些特定條件,就讓所有人都覺得那是真的了。
周最想,自己已經沒有和他多談的必要了。
不知道這人抽了哪門子的風,開始管起他的婚姻,嘲弄他的妻子。
周最不願意跟他多費口舌,他向前方說了句:“停車。”
“我覺得我們這麽多年都不聯系挺好的,我跟您也沒有那麽熟,您也不必管束我的生活,有空說這些的話,您還是想想怎麽挽回恒達的名聲吧。或者努力和你的孩子們修複一下關系,免得以後沒人給您養老。”
“再見,何先生。”他不想叫他舅舅。
“周最,你為了一個外人跟我叫板?”何聖元覺得不可思議。
周最愈發不耐煩,他渾身上下散發出寒意,是真的不想再看見這人。
“從法律意義上講,我同姜彌的關系比你要親近許多。”
換言之,你才是外人。
周最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現在就想去見姜彌。
如果連何聖元都知道的話,她肯定也知道的。
所以,她頂着那樣的謠言在展思工作那麽久,肯定很辛苦吧。
當氣憤過去後,他開始覺得心疼,那種酸澀感持續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