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返回的路程明明一樣，但婁筵卻覺得無比漫長，身後跟随的狹長身影被路燈拖得很長很孤單，他突然發覺他已經不再習慣這種孤單了，明明以前只喜歡一個人，現在他連想到自己是一個人都不敢想。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又如此溫暖，只要想起紀樂的話，一股暖意伴随着勇氣就湧上心頭，讓他不再害怕前方的黑暗。
婁筵看到一輛小車停在小區門口，吸了吸鼻子，快步走過去。
婁沁才停下車沒一會兒，還沒給婁筵打電話就聽到敲窗戶的聲音，她擡頭一看自己許久未見的弟弟出現在了面前，笑容瞬間浮上來了，但嘴裏還是習慣性的開損：“哎你怎麽這麽慢啊，想把你姐和你爹餓死在這兒啊？”
“你們還沒吃飯？”婁筵看到婁盛橋從後門下來，因為夜色的原因看不清楚臉，但還是能感受到熟悉的不适感襲來，讓他後退了兩步。
“不廢話嗎？”
婁沁将包扔給了他，“我們可是專門餓着肚子來找你的，你不是說你已經學會做飯了嗎？剛好給我和爸露一手，你說咋樣爸？”
看到婁盛橋走在後面，她連忙過去将他拉到了婁筵旁邊，笑嘻嘻地說：“爸，你是不是也想嘗嘗咱小筵做的飯菜啊？”
婁盛橋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對自己女兒的時候面色還是很柔和的，“對。”他也是真好奇婁筵做的飯菜咋樣，畢竟他也才知道婁筵學會做飯了。
婁筵想這一頓飯是躲不過去了，幹脆跑去廚房忙碌起來，讓他們倆在客廳歇着。
他不知道怎麽面對婁盛橋，在他們家裏，婁沁是他和爸媽關系的橋梁，有了她他們一家人都能其樂融融，沒她在他和婁盛橋基本上就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廚房裏很快傳出飯菜的香味，婁沁舒服地靠着沙發說：“爸，你看小筵現在不是越來越成熟了嗎，性子穩了會做飯了，不再像以前那麽陰氣沉沉的，我覺得我當初同意他來蘅陽做的很正确，畢竟只有一個人離開家才能真正獨立，成長起來。”
婁盛橋不作聲算是默認了她的話，“但瞞着我和你媽不跟我們商量這樣的事，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你是不知道當時你媽擔心成什麽樣了都。”
婁沁點頭答應了，“放心吧爸，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不過小筵想考軍校這件事我還是要站在他那邊，你們只管支持就行了。”
婁盛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有些沉沉的，“這個我不管，他想做什麽是他的自由，你媽說的對，以前我們沒有管過，現在就更沒資格管了，我相信他現在變得成熟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只要在後面默默支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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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爸，你這是脫胎換骨了啊。”婁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斷發出“啧啧”聲，“看來咱媽還是給你洗腦洗的很成功，成功把一個事業強人改變成了中國好父親，難以相信……”她都不敢想要是婁筵聽到這些會驚訝成什麽樣子，不，應該是覺得自己見鬼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婁沁主動進去幫婁筵端菜，順便跟他說：“你和爸多聊聊呗，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現在的你也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們父子倆怎麽就不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呢？”
婁筵給了她一記“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的眼神，問道，“你們明天就走？”
“不走了，來陪讀，陪你讀高三。”
看到婁筵差點連盤子都端不穩了，她憋笑說：“你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
“真害怕。”婁筵一本正經回答：“想離家出走的心都有了。”
“你可別再整這一出了啊，給我老實點。”婁沁嚴肅警告他：“咱爸好不容易同意你去考軍校了，你要再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到時候又闖禍了他不收拾你我都得第一個收拾你。”
“知道了。”
聽到婁盛橋同意讓他去考軍校他其實并不意外，畢竟任何蓮很早之前就跟他說過讓他別把自己身上的壓力給到下一輩，讓他們姐弟倆選擇自己喜歡的道路走。
而且婁盛橋應該也不會把公司的未來寄托到他身上，要真這麽做了，估計他自己都得天天被氣到頭疼，再厚實的家底也不敢随意折騰。
因為家裏沒買多少食材，所以婁筵就做了平時吃的幾個家常菜，番茄炒雞蛋，辣椒炒肉，蘿蔔炖排骨湯，還有拍黃瓜，這些都是紀樂愛吃的，婁筵其實一開始不怎麽喜歡吃，但是跟着紀樂吃也就喜歡吃了。
婁沁邊吃邊大聲誇贊：“我的天這番茄炒雞蛋不愧是番茄炒雞蛋啊，這辣椒炒肉不愧是辣椒炒肉啊，這……”
“行了姐，不會誇就別誇。”婁筵直接打斷她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是大學老師。”
“什麽意思？你說我文化水平低咯？那不好意思我是教英語的，要不我來考考你番茄炒雞蛋用英語怎麽說？”
“tomato……不是我憑什麽要回答你。”
婁盛橋看着他們倆吵來吵去，沒有出口阻止，而是邊吃飯邊看戲。
自從婁筵來蘅陽讀書以後，餐桌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熱鬧的場面了，每次家人一起吃飯他其實都格外珍惜，久違的幸福感包裹全身，柔化了他鬓角的斑白和眼中的血絲。
吃過晚飯婁筵收拾餐具的時候，聽到婁盛橋的聲音飄過來，“比賽打得不錯。”
手中的動作停頓住，他又聽到婁盛橋補充了一句：“菜炒的也不錯，很好吃。”
婁筵略微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有一聲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嗯”，快速收拾完碗筷就大步走進了廚房。
婁盛橋看着自己兒子都快跟門一樣高的身軀擋在面前，臉上的笑開始明顯起來。
“還真頗有幾分軍人的樣子。”
婁盛橋和婁沁明天走，今天晚上婁沁睡客房，婁盛橋睡的婁筵房間，婁筵自覺将枕頭和被子抱到了沙發上，被婁沁看見了一個勁兒的調侃：“怎麽某些人還不敢和自己親爹睡一塊兒啊？怕什麽啊？”
婁筵沖她比了個中指，關掉客廳的燈，躺在沙發上蓋好被子準備入睡，可是眼睛一閉上耳邊就會反複出現婁盛橋的聲音。
“比賽打得不錯。”“菜炒的也不錯，很好吃。”
……操。
嘴角怎麽就止不住地往上揚了？
婁筵用手指努力壓下嘴角，又揉搓了兩下臉頰，最後還是煩得打開手機給紀樂發消息。
——睡不着，阿樂你睡着了嗎？
——還沒呢，怎麽了寶貝兒，和家裏人相處的愉快嗎？
——挺好的，沒吵架。
——【棒棒噠】
婁筵看到紀樂發來的表情包，眼底被屏幕散發出來的藍色渲染，溫柔了許多。
——而且他還誇我了，說我比賽打得不錯，菜做的也好吃。
——卧槽真的嗎？那說明他已經發現了你的閃光點啊，對你作出了肯定，不錯啊小子，這就是你和你爹關系的轉折點。
修長手指蜷縮又伸展開，半天婁筵才回複：——其實說實話，今天我很開心也覺得很幸福，我和他沒吵架，還得到了他的肯定，這還是頭一次他這麽肯定我，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吵架才能解決問題，也才發現原來真的有些人被父母肯定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高興而是尴尬，就剛才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他了，就只是點了點頭。
紀樂很快發來消息：——對嘛都是一家人沒什麽是說不開的，沒關系現在發現也不晚，你和你爸以後還有很多的相處時間。
——豬哥，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婁筵發過去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晚安。
第二天婁筵帶着婁沁和婁盛橋在蘅陽逛了一圈，直到吃完晚飯才将他們送走，在離開時婁沁特意囑咐婁筵：“你老姐我再不厭其煩一遍，馬上你就要高三了，知道什麽最重要什麽是次要的，別因為不重要的事情耽誤了自己的學習，聽到沒？”
“聽到了聽到了。”
婁沁将聲音壓低，“哎，剛才看你吃飯心不在焉的，你待會兒是不是要去約會啊？”
婁筵小心瞟了眼車內的婁盛橋，露出淺笑，“對啊，所以你快點開車行不行，別讓爸看到了。”
“啧，有了對象忘了老姐。”婁沁翻了個白眼，“走了啊，照顧好自己。”
婁筵幫她關好車門，車發動時，婁盛橋突然搖下車窗，看着他說：“給你卡裏充了點錢，不夠跟我說，要高考了多補充點營養。”
婁筵愣神片刻，車已經開走了，他伸出插在兜裏的手朝車的方向揮了揮，聲線合着夏夜的風，有點模糊不清，“放心吧爸。”
紀樂收到婁筵的消息去江邊找他，穿過人群到達地點，四處望去卻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剛要掏出手機給婁筵打電話，後背猛得撞入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溫熱低低的喘氣聲擦過耳畔。
“阿樂，我好幸福啊。”
完結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