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一直忙到九點半才把複核意見的郵件發出去,關了電腦,擡眼望去,整個幾百平米的辦公室如同白晝,工作着的人一點不比白天少,對于很多人來講,這可能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心情有些複雜,慶幸自己不是那個需要熬夜加班的人,但是自己如此早的回家又有點愧疚感,這種愧疚感沒有來頭,也說不清是對誰愧疚,到質量控制部門一年多,我只是把這個愧疚認定是我多年來長期加班工作的遺留問題。

從單位回家要穿過長安街,從東三環到西三環。

我更喜歡夜晚的長安街,街旁的雄偉建築被各色的華燈點亮,開車從中間走過像是穿越時光隧道,從一個時空走向另一個時空,從一個角色轉換成另一個角色。

我的家是郭麟江單位的宿舍,按經濟适用房的價格買下來,我們結婚的時候他是處級,按級別分到三室一廳,後來他逐漸升級,應該可以調個四居,但是單位裏沒有現成的房子,我們住的這套三居旁邊的一居室一直空着,我一直想如果把一居室補給我們也很好啊,這樣分着比合着的四居靈活好用,也省了搬家裝修的折騰,如果真分個四居,肯定沒有這麽好的地段,現在我上班開車也可以,如果不嫌擠的話坐地鐵也很方便,一號線直來直去不用倒車;郭麟江離單位三站路,可以坐單位的班車上下班,如果加班或者有活動安排、開會等等單位的車會接送他,另外他錯過了班車又不想用單位的小車的話,他散步就可以回家。這裏地處西城與海澱的交界,各種科技人文資源豐富,尤其是好學校多,如果将來有了孩子。。。。。。

但這種事我知道郭麟江自己肯定是不會主動跟單位提的,所以我也是随便跟郭麟江說說,他聽着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今年過了春節的一天,我下班回家,一居室的房子開着大門,我看見郭麟江站在裏面,一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當時高興的想叫出聲兒來,但這裏的鄰居都是郭麟江的同事,還是等關上門才說:“真太棒了!你怎麽事先一點也不透露啊?”我拉着他東瞧西看,郭麟江一直不動聲色,看着我實在高興,就捏捏我的臉:“這麽容易就滿足了?”我使勁點頭:“我們現在用不了,可以把它租出去。”

我們并沒有把房子租出去,郭麟江不同意,最後是把他它修成一個書房兼會客區、客房,他說:萬一你奶奶、父母要來住呢!

我知道我的奶奶、父母不會來住,奶奶離不開保姆小蘭,也最不願意麻煩小輩,父母是在一個研究所工作的教授級工程師,都處于退休返聘的狀态,在我的印象裏他們對工作的關注遠遠超過對家庭對兒女關注,所以,我和哥哥基本上屬于放養長大的,等我們上了大學,父母好像更是松了一口氣一樣,對我們的事更是很少過問。我曾經很委婉地對爸媽提出過意見,但爸媽很快領會并驚訝地說:我們當然關注你們,不然你們怎麽可以成長的這麽好?我還真沒什麽可反駁的,确實,我和哥哥都是一流大學畢業,哥哥在銀行工作,而我在事務所,事業小成,過着豐衣足食的生活。而他們老兩口更願意在工作上度過他們的時光,根本不可能到我這裏來閑住。

但對于這些事,我一向是聽郭麟江的,他比我大七歲,在我剛出大學門兒還青澀懵懂的時候,他已經在社會上歷練了七年,完全是成熟穩重、心思缜密、社會經驗豐富、人□□故通達的男人;尤其他在政府部門工作見多識廣、站的高看得遠,那是一個連人的眼色都要細微體查的地方,所以我一直臣服于郭麟江膝下至今,想想自己很沒出息的樣子,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進門換鞋更衣的時候,郭麟江捧着一本書從書房出來:“吃飯了嗎?我給你帶了素菜包子蒸在鍋裏。”

他們單位食堂的素菜包子我是情有獨鐘,吃過一次便喜愛之極,所以當他們食堂賣素菜包子而郭麟江又恰好去食堂吃飯,就會帶素菜包子回來給我吃。

“正好還沒吃!”我有點興奮搓搓手,味覺細胞先開始活躍起來,跑到廚房打算再給自己做蛋花紫菜湯。

“你加班也應該正常吃晚飯!”郭麟江口氣裏帶了一絲埋怨。

我手裏忙活着:“中午老善請客,吃多了。”提到中午的事兒,又想起連郭麟江都給于天姿打了工,不免又氣:“他們為了招攬客戶,連你也帶上了當炮灰!”

郭麟江轉身出了廚房:“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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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不上手裏事,跟着他出來:“說什麽了他們?我可不知道他們打電話給你。”郭麟江是公務員,我不願意給他添麻煩,再說,我工作掙錢靠自己的能力本事,跟郭麟江沒關系。

“沒說什麽,于天姿來的電話,後來是瀚中的邱總只是打個招呼。”郭麟江沒停下往書房去的腳步。

我氣的要炸開了,這個于天姿真是欺人太甚,她連招呼也沒跟我打居然越過我直接給郭麟江打電話?可能是沒聽見我的反映郭麟江回過頭來看我,一定是我的臉色難看他又走回來:“你生氣了?”

我氣的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看也不看他,心裏知道這件事怨不得他,但就是想對他生氣:“這個于天資太讨厭了,為了攬個客戶就這麽不擇手段,她什麽意思呀,她提的事你什麽都不要答應她,不然,她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真夠無賴,她以為她是誰呀!”

郭麟江站在我面前審視地看着我,等我發洩完才說:“,你過于認真了。”他說的輕描淡寫,明顯認為我小題大做,但我知道他把我看的通透,我不認同于天姿的思想、理念和品味,為人處事的方式,但這裏面有沒有一點嫉妒?她能做到的我做不到,他也知道我不是于天資的對手,而我明明知道,心裏卻是不服氣的。

郭麟江坐在我面前:“他們只泛泛問了問瀚中所在的省會城市的規劃方案,其實他們那麽大的公司在省裏市裏都有很多渠道了解這方面的情況,打電話過來,無非是想套個關系,地方上的人對北京總有一點迷信!于天姿就抓住了這個。”

我當然知道這些。

郭麟江捏捏我氣的鼓鼓的臉蛋兒,有些呵哄的意思:“現在職場血拼,一招是遇事你總要棋高一着想辦法戰勝別人;還有一招找理由戰勝自己。你不屑做的別人熱衷,那麽就橋歸橋路歸路好了。”

于天姿那叫什麽高招,還不是雞零狗盜、投機鑽營:“那你願意不願意我利用你?”我依然不依不饒。

“你做你願意做的和能做的!”郭麟江看我氣過站起來往書房去:“快吃飯吧,如果你還生氣,我就想你是不是初戀情人被于天姿搶走了,所以一提她你就炸鍋。”

這句帶有調侃意味的話,簡直就吓了我一跳,郭麟江真是沒什麽看不透的,還是于天姿說了什麽,于天姿不至于這麽厚顏無恥吧。

郭麟江并不安慰我也不會哄我說些模棱兩可的廢話,他總是一針見血,而我也不喜歡隔靴搔癢更喜歡直來直去,從開始認識郭麟江我就覺得他這點最對我胃口,有時候緣分來的也很蹊跷,真的!還有什麽對我胃口?高大俊逸,當然!聰明睿智,當然!成熟內斂,當然!最不對胃口的是他是上海人,我不說大家也知道,上海男人讓人覺的有點軟糯,哈哈,後來知道姚明、劉翔也是上海男人,上海男人的形象現在有所改觀。最困惑的是我怎麽會遇到他,然後還有修得共枕眠的萬年深的緣分,其實後來我才知道,生活一直在考驗我們的緣分。

我只吃了一個包子,湯也懶的做,順便扒了一個火龍果的皮,把果肉切成小塊放進碟子裏,又倒了一杯酸奶,一起端到書房。

郭麟江在超大的寫字臺上伏案看書查資料,看我進來,把桌上的書移開騰出點地方,讓我把盤子和杯子放下。

我靠在寫字臺旁把一把叉子遞給郭麟江,兩個人慢慢吃起來。

我不知道別人的的婚姻生活是怎麽樣的,是不是多姿多彩?我的婚姻生活平淡無奇,每天規律的吃飯、工作、睡覺。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們倆的工作都非常忙,中國社會步入經濟發展的快行道,城市化進程一年快過一年,多如牛毛的小城市,想盡快發展的中型城市;有數不勝數的中型城市控制不住要發展成大城市;還有北京、上海這樣的巨型城市要怎樣發展怎樣布局才能适應日益增長的人口和突飛猛進的現代化進程;郭麟江所在的部門是主管城市規劃設計的,任務重壓力大,人員編制又有限制,所以他的日常工作既繁重又忙碌;除此以外,他還是城市規劃學院年輕有為的客座教授,帶着幾個研究生每學期要開講座;再除此以外,他的應酬也日漸繁多;我很覺得郭麟江的精力充沛,結婚幾年他基本上十二點之前沒睡過,閑暇時間很少,如果在家他一定是在書房裏看書、看材料、用電腦、從不懈怠,有時我望着他伏案的背影總是想:郭麟江的動力來自于什麽?是被綁上了戰車自己下不來只能跟着戰車跑;還是他跟于天姿是同一類人對成功有着不顧一切的向往,想盡辦法去追逐;還是為了別的什麽?我曾試圖探尋過,郭麟江似乎覺的這個問題很好笑:難道這有什麽區別嗎?我迷茫于對睡在枕邊人的不了解,這是我結婚前沒想到的,有了那麽親密關系的兩個人,我所了解的郭麟江也只有一點點,可以說我迷迷糊糊的就嫁給了他。

當然我也很忙,尤其是我在審計一線工作的時候,天天面臨的是出差、加班加點,資本市場每天都在發展壯大,我每天都在學習并實踐着新的法律法規、政策;處理新的會計審計問題、組織團隊、維護客戶、協調券商的關系;我記得我們剛結婚不久,由于兩個人分別出差竟有一個月沒有那什麽。。。。。。

兩個人都忙,所以倒是彼此能夠理解,都沒有怨言,我們更像是兩個合作者,有時我這樣想!平淡的婚姻生活除了忙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但是我沒有時間在這件事上深入的想,有時間的時候我恐怕也不願意深入的想,如果深入的想,會想到什麽?我愛郭麟江,或者郭麟江愛我嗎?結了婚的人,如果生活的還過得去,大概都不會總問這個問題,問對方問自己,都覺得幼稚又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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