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尾魚
第二尾魚
天空是青灰的顏色,涼呼呼的雨一下就下了一整天。
在貧民區巷口,有個支出來的修鞋的帶着簡陋頂棚的小攤兒。
攤主是個女人,大約三四十年紀,發黃的面皮,瘦削的身形,眼神比年齡更加蒼老。
她攏了攏頭發,将一只男式的大碼鞋子,釘上密實的針線。
松石基地是A型號基地,但貧富兩極分化嚴重,管理秩序混亂,要在這裏生活下去,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女人沒什麽別的本事,不過憑着修鞋的手藝,還是可以勉強維持着自己和女兒的生活——賺不來許多,吃飯還是夠的。
修鞋攤子的客戶群體主要是獵人,他們的鞋子通常壞的很快,又不可能花許多錢再頻繁買新的,加上女人的手藝修補其實很不錯,所以老主顧還是挺多。
這場雨之後,天氣冷了許多,極寒快要來了,到時候得有兩個多月斷了收入,她要抓緊時間多接些活兒。
如果賺的多些,除了買糧食,還能給女兒添一件新棉襖,她個子也長了不少,舊的實在是太短了。
女人這樣想着,不由得露出笑容。
風從敞開的簾子底下灌進來,裹挾着雨絲,帶着刺骨的寒意。
女人搓了搓手,緩和了下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繼續手裏的工作。
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打着一把灰撲撲的傘,另一只手裏提着個飯盒,一路上小心避讓水坑,走到了這個修鞋的棚子。
“媽媽,吃飯了!”小女孩輕快的叫着:“累不累呀!”
女人停下手裏的活兒,微笑着将她攬過來,母女兩個就着修補的小臺子,将飯盒裏的幹糧和菜拿出來。
不是什麽好的吃食,只有摻了糙面的雜糧餅子,和一個清湯寡水的素菜。
女人将菜往女兒那邊推了推,憐愛的道:“多吃點。”
雨越下越大。
棚子是用布幔頂上覆蓋着塑料防水布制成的,雨滴打下來,叮叮咚咚的像是古譜。
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了布幔上,緊接着,一個打扮精致的貴族小姐走了進來。
她手裏拿着充當拐棍的蕾絲邊雨傘,一只腳赤着,腳尖虛虛的點在地上,站立不穩。
“請問,這裏可以修鞋子嗎?”
女攤主趕緊放下手裏的飯菜,迎上前去:“可以的,請問您要修的是......”
貴族小姐将鞋子拎起來,皺皺鼻子,嫌棄道:“帶子斷了。”
那是一雙絨布面和皮質相間的高跟鞋,做工精致,連帶子上都繡着金線的花朵,是在貴族中間非常流行的款式。
這樣的一雙鞋,售價大概在五千積分左右。
女人辛苦工作一個月,都買不起其中的一只。
她小心的将鞋子接過來,仔細的查看了,松了口氣:“可以修。”
“您方便的話,可以等我一下嗎?這種線比較特殊,我得回家去取。”
昂貴的鞋子,配的是同樣昂貴的絨絲線,因為平時幾乎用不到,所以是放在家裏的。
貴族小姐點點頭:“剛好,我也走的累了。”
她四下看了看,在一個矮凳上坐了下來,因為一只腳上沒有鞋,便虛虛的踏在了地上。
女人感激的道:“謝謝您,我馬上就回來。”
她拉過女兒小聲叮囑:“寧寧在這裏等媽媽一會兒,不要去打擾客人,知道嗎?”
小女孩點點頭。
女人拿着傘步幅匆忙的走了,小女孩回到操作臺後面,兩個眼睛滴溜溜的。
貴族小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過去:“糖給你吃。”
小女孩搖搖頭,睜着眼睛不說話。
貴族小姐将蓋子打開,裏面的糖果被做成水果的形狀,黃色是香蕉,粉色是草莓,綠色是蘋果。
在貧民區,別說糖果,普通的水果也過于奢侈了。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猶豫的往前走了兩步。
看得出來,她很想要。
“都給你。”
因為光着一只腳不方便走路,貴族小姐探着身子,将手臂伸出來長長的,硬是将糖放在了小女孩的手心裏。
“謝謝姐姐。”
“乖。”
小女孩的頭發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有點淺黃色,淩亂的紮了兩個小辮,額頭上還留了劉海,而此時歪頭的角度,正好看到有快小小的淤青。
“頭上怎麽了?”
小女孩猶猶豫豫的,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貴族小姐也沒有多問,柔和的笑笑,眼睛看向棚外的雨簾。
不多會兒,女孩的母親匆匆的趕回來了,她将絲線從懷裏拿出來,見并沒有打濕的跡象,這才松了口氣。
鞋子很順利的修好了,女人得到了一百積分的報酬。
這對她來說,是差不多兩天的收入——還得是生意好的時候。
“這、這怎麽使得呀...您給的太多了。”
“你修的很好,這是應得的。”
貴族小姐穿上了修好的鞋子,撐開了傘,掀開布幔,消失在了雨裏。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又拽着媽媽的衣服:“姐姐的傘好好看呀。”
又将那盒糖遞過去:“姐姐還給我吃糖。”
女人吃了一驚:“怎麽能接收這麽貴重的禮物呢!”
即使是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種糖果,差不多要一百積分才能買到。
但想要追出去歸還的時候,卻發現四周只有彌漫的雨霧,貴族小姐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位貴族小姐的心腸可真好呀。”
女人這樣想着。
阮魚換下了那身繁瑣的衣服,坐在街邊不起眼的館子裏,叫了兩個菜,還有一壺茶。
作為漏網的唯二之魚,朱務是暗殺名單上最後的一個成員。
資料上關于他的介紹只有短短的幾行,曾經結過婚,但後來又離婚。
原因?沒什麽好深究的,這本身就是個很糟糕的人。
酗酒、家暴、懶散,還有一肚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淺薄。
相比于王天,朱務的行蹤要更加隐秘一些,以至于阮魚不得不花了些時間,在摸清他具體藏身的地址費心打探。
這條魚是很狡猾,可是仍舊比不上垂釣者。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女人才收了修鞋的攤子,帶着女兒,挑着工具擔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阮魚側身出門,悄無聲息的跟在了後面。
雨已經停了,但地上仍有許多積水。
女人在小巷的店鋪裏買了燒肉,路上的時候,偷偷拿了一些喂在了女兒嘴裏。
顯然,這些東西對她們的日常生活來說,明顯是過于奢侈了。
但因為迫于某個人的威脅,不得不這樣做。
這對母女住在貧民區域的最邊角地帶,緊鄰着的就是一些荒園菜地,連鄰居都沒有。
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
阮魚跟到外面的時候,牆內正發生激烈的争吵,男人因為沒有酒喝而十分不滿,一腳踹倒了小孩子。
女人撲上去撕打,但很快也被打倒在地。
小孩的哭泣聲和大人的吵嚷聲不絕于耳,聽了讓人生氣。
她在外面耐心蹲了快半個小時,等天完全黑下來了,才越過圍牆上跳了下去,一腳踹開房門,揪起正在吃喝的男人,幹脆利落的結束了他的性命。
血都沒濺出來幾滴。
修鞋的女人端着剛熱好的湯,愣在門口。
阮魚也歪着頭看她。
女人慌亂了一瞬,反而鎮靜下來了。
她将湯放在邊上的櫃子,反手将門關好,跪了下來。
“求求你,我女兒還很小,我們是被他賴上的——求您了!”
女人眼裏含淚,砰砰的在地上磕頭:“我會處理他的屍體,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
阮魚:“哦。”
本來也沒想對這個可憐的女人動手。
“不用處理,随便埋了就是。”
如果是普通的命案,當然會帶來許多麻煩,但這人是反.動軍的小頭目,早就該在死亡名單上的。
躲都躲不及呢,誰會上趕着找麻煩。
就算扔在大街上,估計都沒有人敢報警。
阮魚這樣一想,更覺得省心,便将匕首收好,跳過牆頭走了。
女人則保持着跪着的姿勢在屋裏良久,才踉跄着跑去院子,因為天黑路滑又摔了一跤,引得女兒也從旁邊的房間跑着來扶她。
然後被一把擁抱在懷裏。
小女孩有些迷糊,她的腦子還不太能理解今晚發生了什麽,但媽媽的擁抱又很暖和,于是猶猶豫豫的:“媽媽,這是不是白天的那個姐姐呀?”
女人吃了一驚,立刻抓着女孩的肩膀,嚴肅和厲聲的“說什麽呢!這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來叫你爸爸一起去做生意的!”
“好了好了,這都是大人的事,你人小鬼大的,趕緊睡覺去!”
小女孩:“哦。”
于是乖巧的回房去。
路上又在想着,爸爸要去做生意嗎?
那大概是要出遠門吧。
不過他那麽兇,還老打人,走了就走了吧。
阮魚(自信):完美僞裝!
小女孩(一眼識破):白天那個姐姐!給糖來着!
黃教官(氣死):學了些什麽東西!
楊教官(沉默):......
楊教官(望天):我家那個更不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