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祭山神
第十五章:祭山神
山神的祭祀莊嚴繁瑣,齋戒沐浴都是小事,最麻煩的是要搭祭臺,男人們去幫着扛木頭,女人們就準備需要的彩繩,用五種顏色的彩繩揉在一起,編成手指粗細。
戎霜她們沐浴後,在張萍的邀請下前去幫忙。
一大群女人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十分開心,看見戎霜她們過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短暫地凝固,很快又換上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體貼地給三個人讓出點位置。
彼時她們坐在宗祠外面,因為祭祀就在今晚,他們也不再藏着掖着,宗祠開了一扇小門,裏面能看到的情況很少。
戎霜研究手上這些細繩,詢問道:“這個是用來做什麽的?”
張萍解釋彩繩要挂在祭臺四周,用來祈福。山神降臨時也會賦予這些彩繩神力,等祭祀結束後,她們可以把彩繩拿回去辟邪。
“是給山神用的呀。”戎霜恍然大悟,眼底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是拿給山神用,那可真是太好了。戎霜一邊幫忙,一邊旁如無人地在彩繩上畫符。她對符咒的掌握信手拈來,就算其他人看見了也瞧不出異樣,還以為她是細心地在檢查彩繩有沒有編好。
耶律雪微微側目,看清她的動作後什麽也沒說,還細心地幫她遮掩一二。
人手充足,彩繩的編織很快。張萍見大夥忙了一上午還沒休息一下,熱心腸地煮了涼茶給大家端來,每個人都舀一大碗,喝下去後暑氣散去不少。
“你們也喝一碗,休息休息。”張萍端來兩碗涼茶遞給戎霜和耶律雪,回頭對青禾道:“青姑娘,我手拿不下了,你稍等一下,我馬上給你端過來。”
青禾不覺得渴,拒絕道:“不用了,給我們家小姐就好。”
戎霜和耶律雪接過碗,張萍在腰間的抹布上擦了擦手,道:“這是我們這裏的特色,你真的不嘗嘗嗎?還有很多的。”
青禾搖頭,張萍也不勉強,端着碗去招呼其他人。
涼茶還帶着一點餘溫,戎霜先嘗了一口,味道酸甜,有點像山楂,确實是很消暑。但是在這酸甜的味道下,還有另一種不容易分辨的怪味。
戎霜不動聲色,對耶律雪道:“味道不錯,你會喜歡的。”
耶律雪微微挑眉,斯文地喝了小半碗。最後一口可能喝的急,她被嗆到,低聲咳嗽起來。戎霜見狀,連忙放下碗為她輕拍背部,心疼道:“還好嗎?感覺怎麽樣?”
耶律雪靠在她懷裏,輕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
戎霜擡手為她擦去嘴角的水漬,手指滑過她的唇。耶律雪一愣,明顯感覺戎霜推進來一顆丹藥,她也沒問,自覺地咽下去。
戎霜道:“我的好妹妹,你這些年受苦了,等見了山神,一定可以治好你,以後你就不用再受這樣的痛苦了。”
戎霜表現出對山神十二分的信任,其他人見了連忙幫腔。戎霜一一應付,仿佛是跟她們一夥的。
白日的陽光有些短暫,很快暮色|降臨,宗祠前面的祭臺也搭建完成,大家點燃兩側的篝火,火焰升騰,一瞬間照亮四方。
村民們高興地歡呼起來,圍着祭臺載歌載舞。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狂熱的笑容,他們癡迷地看向高臺,等待着夜色的降臨。
戎霜三人站在一旁,并沒有參與進去,等村民們完成了祭祀前的活動,張萍一臉着急地疾步而來,站在青禾跟前道:“青姑娘,我有東西落在家裏了,晚上路不好走,你能陪我走一趟嗎?”
青禾沒說話,心裏必然是不想搭理,不料一旁戎霜熱切道:“當然可以,青禾,你就當幫忙了。”
青禾瞪了戎霜一眼,不想耶律雪也跟着幫腔道:“青禾,你就去一趟,張嬸還忙着回來呢。”
戎霜的話青禾還能當做沒聽見,耶律雪一開口她的抗拒都軟下來,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張萍喜笑顏開,拉着她走向一旁的暮色中。
等張萍她們走的不見人影,周圍的人立刻圍上來,四周的聲音也變得嘈雜,有人竊竊私語。
“張萍不是說把藥下在茶水裏給她們喝了嗎?現在該有反應了吧?”
“山神馬上就要來了,你們到底行不行?”
“桑老九都把母女兩帶走了,你們倒是快點啊。”
“別等藥效了,直接上手綁吧,不就是兩個弱女子,還能打不過?”
村民們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耶律雪聽的并不真切,戎霜握着她的手,把人護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一會兒跟着我做。”
耶律雪握住她的手回應,戎霜拉着她在篝火旁坐下。
人群裏,村民們拿出纏|繞祭壇後剩下的彩繩,蹑手蹑腳地走向戎霜二人。有人試探地叫她們的名字,戎霜示意耶律雪裝暈,二人的頭靠在一起,沒有出聲。
“藥效起作用了嗎?”有人小聲嘀咕,試探性地推了推戎霜的肩。戎霜往耶律雪的方向倒去,好像失去了意識。
“起作用了,趕緊綁起來送到祭壇上去。”拿着彩繩的人大喜,連忙動手把兩個人的手腳都捆起來。
他們做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手腳麻利,很快戎霜和耶律雪就被放在祭臺上。有了合适的祭品,祭臺下的人都松了口氣,很快便開始載歌載舞。
另一邊,青禾跟着張萍一起回到家裏,張萍請她在中堂坐一會兒,她去外面收拾收拾東西就來。
青禾不耐煩地讓她快一點,張萍笑着退出房間,順手把房門合上,等青禾意識到不對勁站起身,張萍已經拿出鐵鎖。只聽得哐當一聲響,鐵鎖就被扣上。
張萍拿着鑰匙站在門外,笑道:“青姑娘,你就好好在裏面待着 ,等祭祀結束,我會放你出來的。”
青禾惡狠狠地砸了一下門,怒道:“張嬸,你這是什麽意思?”
“青姑娘,你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們來的不是時候。這個月祭山神輪到桑老九家,本來選好了他的妻子和女兒,沒想到你們誤打誤撞來了這裏,還那麽巧在他們家借宿。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不心動?桑老九拿你的兩位小姐把他家人換出來了,至于你,還能多活一段日子呢。”
張萍把門鎖好後,心裏踏實不少,這會兒也不擔心說錯話,幹脆就把事實給青禾說了。
青禾再次憤怒地踹門,鐵鎖嘩嘩作響:“你敢動我們家小姐,等我出來一定要你好看。”
張萍啧了一聲,好言相勸:“你生什麽氣?你家小姐本來就是個病秧子,我看也活不長了,臨死前還能幫我們祭祀山神,這可是福分。”
“這福分你怎麽不要?”青禾不喜歡別人诋毀耶律雪,氣的破口大罵。
張萍被哽了一下,面色微僵,她搖了搖頭道:“倒是個野馬,不過沒關系,等祭祀結束了,好好調|教調|教就好了。你就在這裏等着吧,我還要趕回去,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你別走,你放我出去。”青禾急了,一直在拍打木門,門楣上的灰塵都被震下來。
張萍只當沒看見,揣好鑰匙急匆匆地又回去了。身後的叫嚷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她走出老遠還能聽見。這也是正常的,這種事她見過不止一次,以前那些不聽話的女人都是她來馴養,很快就乖巧的很。
青禾趴在門上,确定外面什麽聲音都沒有後,她抽出腰間軟劍,橫劍砍下,木門不堪一擊,直接在她面前倒下,漸起無數的塵土。
青禾神情冷漠地收劍回鞘,她看了看張萍離開的路,又看了看一旁的夜色,果斷抽身闖入夜色中。
早在祭祀開始之前,戎霜和耶律雪就商量好了對策。
戎霜直接開打是沒問題,但不确定這些村民會不會搗亂,所以耶律雪還是安排了後手。
按照正常的流程,如果被選中的人是她和戎霜,那她們就照着村民的計劃進行,青禾找機會脫身,召來金吾衛控制混亂的局面。
張萍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想自己也是在別人的布局中。
燃燒的篝火劈啪作響,火星四射,火舌在黑暗中搖曳。跳完祭祀舞的村民們整齊地跪倒在祭臺前,年長的村長托起一根蛇杖,嘴裏念念有詞。
那是一種非常古怪的腔調,像是直接從喉嚨裏發出來,沒有經過口腔。每一句都晦澀難懂,戎霜聽的迷迷糊糊,大概拼出幾個詞,猜想是某種召喚。
随着村長的語速越來越快,黑暗中狂風大作,篝火猛地暗下去,天地昏暗,寒意四起。
“沙沙,沙沙沙……”
異樣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村長停止了聲音,帶着全村的人恭敬地跪俯在地,手掌平躺向上,一副祈求的姿态。
黑暗和燈火融彙的交接處,一道長長的身影浮現,他人首蛇身,和宗祠裏的雕像一般無二,它拖着蛇尾穿過人群,沒有骨頭般左右搖晃,很快就爬上祭臺,用蛇尾把自己的獵物圈起來。
極重的水腥味撲面而來,帶着消散不去的血味。
山神歪着脖子打量着眼前的祭品,和以往送來的那些完全不同,他此刻圈住的兩個人一如朝陽,一如皓月,出塵脫俗,讓人驚|豔不已。
山神吐着蛇信,細長的眉眼中閃爍着淫邪之意,這是它最滿意的一次祭品,光是看一看就讓他食欲大振,一直不能突破的修行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做的很好。”山神興奮道:“等我吃完了,剩下的就是你們的。”
戎霜一愣,忽然明悟過來。村裏人不僅是幫兇,也是惡徒,他們自相蠶食,難怪山外的屍骨上殘留着清晰可見的齒印。
村民們陷入了狂熱中,有人貪婪地吞了吞口水。
耶律雪感到一陣反胃,寒冷,血味,這些熏的她快要裝不下去。她輕輕勾了勾戎霜的手指,戎霜心領神會,她默念符咒,那些彩繩散發出微弱的熒光。就在戎霜要出手時,一道冷冽的殺機朝着山神而來。
戎霜認得,那是柳靈的力量。
看似脆弱的枝條韌如蠶絲,一根鋼鞭般甩過來朝着山神而去,兩根綢緞般柔軟朝着戎霜和耶律雪。
山神仿佛早就知道柳靈要來,他沒有松開自己的獵物,不慌不忙地對上柳靈的攻擊。和柳靈狂躁不安的靈力不同,山神的靈力充滿了一股讓人想要臣服的威壓,那是經年累月的積威,剛一散去就攜裹着強大的氣勢,猛虎般沖斷迎面而來的柳枝。
單看這股力量,确實有幾分神的樣子。
戎霜有些詫異,生食人肉的妖不該有這樣的靈力威壓。
“柳書顏,我一時不察讓你從我手上搶過一次,你以為我還會讓你再搶第二次?今天你不僅誰也帶不走,就連你我也要吞噬幹淨。”山神力量暴漲,古怪的腔調嘶吼咆哮。
這一次不再是奇怪的話,所有人都能聽懂。不用擡頭,他們也知道祭祀發生了變故。威壓鐮刀般懸在頭頂,他們連擡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即便害怕的抖如篩糠,也只敢繼續趴着。
戎霜聽到不是第一次搶人,頓時來了興趣。
柳書顏一言不發,回答山神的只有越發淩厲的招式。如果今夜的祭品是村子裏的人,她努力一下也就作罷。偏偏村裏人帶進來外鄉人,面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遭受無妄之災
的兩個姑娘,柳書顏不肯放棄。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能救一個算一個。
只是她的力量終究不能維持太久,她的本體遭到極大的重創,如今可以發揮的力量大大受限。
眼看柳書顏逐漸力不從心,山神狂妄大笑道:“柳書顏,這一次我看你往哪兒跑!”
毒液幻化的毒箭刺傷柳書顏的手臂,她身邊的濃霧大幅度縮減,露出一張蒼白的清秀容顏。她不甘心地看着山神,全部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凝聚出一柄青色長劍。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柳書顏輕聲低語,恍若自嘲。
她把全部的力量彙聚在劍刃之上,劍光乍破黑夜,銀色的閃電奔走,随着柳書顏的劍光一起落下去。
天昏地暗,篝火不安地跳動,即便是跪俯在地,村民們也能感覺到飛沙走石擦着臉而過。龐大的力量形成了龍卷風,呼嘯着沖向山神。
地面寸寸開裂,山神松開自己的獵物,張口吐出一團氣。那朦胧之物在柳書顏的力量面前毫不起眼,可是在柳書顏的力量接觸到霧氣後,竟然詭異地被吞噬殆盡。
山神大笑着,手指掐訣,施法在霧氣上一點,吸收的力量反彈而出,直射向柳書顏的命門。
柳書顏舉着劍刃抵抗,可是那股力量太過強盛,她的劍刃寸寸碎裂,直接也倒飛出去。
眼看她的身體就要砸倒在地,一根五色的彩繩飛起來,纏主她的手腕拉住她。彩繩上的力量抵消了山神的餘威,平複了柳書顏翻滾的血氣。
柳書顏一愣,山神也詫異地看過去。
猛然,一股極強的危機從身後爆發,山神連忙往身旁躲去,一柄銀槍擦着他的耳朵橫掃而來。槍刃上灌注了極強的雷霆之力,還沒到跟前,山神就意識到不能硬碰硬。
他被逼着不斷後退,距離拉開後他才發現攻擊他的就是剛才還不省人事的獵物。此刻她們已經擺脫了束縛,持槍而立。
戎霜握住耶律雪的手灌注真氣,直接把她甩飛出去。力量環繞在耶律雪全身,帶着她平穩地落在柳書顏身旁。
沒有了弱點在身後,戎霜的攻擊更加狂暴,長|槍橫掃,挑刺,每一次進攻爆發力十足,山神根本就沒有喘息的機會,面色大變。蛇尾拖行,蛇信吞吐,他手中的霧氣跟着他飄來飄去。
眼看已經退到祭臺邊緣,山神目光晦暗,直接揮舞手中的霧氣。一股強大但不屬于他的力量爆發出來和戎霜的長|槍撞上,虎口傳來清晰的酥麻感,戎霜的攻擊一緩,山神找到空隙連忙拉開距離,退到宗祠前面。
他憤恨地盯着戎霜,妖邪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龇牙道:“臭道士,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戎霜甩了甩手,把長|槍抗在肩上,道:“我本來就沒有多管閑事,是她們非要把我送過來。”
戎霜指了指祭臺下面跪着的那些人,道:“她們說你本領通天,這就讓我不得不來試一試。結果也不怎麽樣,除了逃跑一無是處。”
戎霜的話激怒了山神,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後,它吞下手上的霧氣,張口咆哮,人身覆蓋了鱗甲,不斷地拉長,很快就變成一條通天巨蟒,龐大的身軀壓倒了身後的宗祠,那些靈牌灑了一地,就連雕像也被擠的粉碎。
跪在地上的那些村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一股力量壓的他們動彈不得。有人強撐着擡頭看了一眼,頓時吓的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那聲音瞬間打破了禁锢,越來越多的人擡起頭。
哪怕早已知道自己供奉的山神不是什麽正經東西,親眼看見龐大的蛇身張着血盆大口也是不小的刺激,人群瞬間亂做一團。
山神明顯察覺到了,蛇尾一掃,跑在後面的那些人就被壓成肉泥。
柳書顏護着耶律雪後退,身後的慘叫讓她有一瞬間的停頓,可是很快她又不受影響,朝着前方飛去。
在通天的巨蟒面前,戎霜顯得那麽渺小,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慘劇,面無表情。
“臭道士,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能眼睜睜地看着凡人死在你面前。”巨蟒口吐人言。
戎霜道:“在他們和你狼狽為奸之時起,他們就不再是凡人。道家講究因果,這一切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活祭,自相蠶食,這已經不是人類所為,整個張家村自甘堕|落,與妖為伍,自種惡因,自食惡果。
戎霜的良善也有底線,她救下他們,那又有誰能為死去的人伸冤?
“虛僞。”巨蟒一聲冷哼,長長的蛇信卷起一個人丢入口中,滿足地吞下,眼中紅光乍起,身體山岳一般朝着戎霜俯沖而去。
戎霜持槍而起,單手掐訣,之前村民們準備的五彩繩紛紛飛起來,一根接着一根纏上巨蛇的身體,上面的符咒閃着光,随着巨蛇的行動不斷地勒緊。它們看似柔|軟,賦予靈力後猶如利刃。
蛇鱗被壓出印子,繩索朝着隙縫裏鑽,很快就突破蛇鱗的保護勒進肉裏。巨蟒刺痛,整個身體翻滾起來,山崩地裂。
戎霜祭出雷符布陣,頃刻間電閃雷鳴,無數的奔雷狂風驟雨般落下,準确地砸在巨蟒的身上,很快一股燒焦的味道彌漫,巨蟒的掙紮越來越小。
就在戎霜以為它無力反抗,停止引雷時,一條碗口粗細的小蛇在霧氣的包裹下從巨蟒焦黑的身體裏飛出來。它張口露出毒牙,射出一口毒液,毒氣瞬間彌漫,戎霜祭出火符,熱浪翻滾,毒液被炙烤成虛無。
山神借着這個空隙鑽入廢墟中,很快就逃得沒影了。
戎霜放出神識,還未散去的雷雲再度凝聚,朝着四面八方轟下,銀雷密密麻麻,猶如天羅地網。不管山神現在何處,在這樣大密度的攻擊下,它是插翅難逃。
“瘋子,這個瘋子。”被雷劫轟的外酥裏嫩,全憑霧氣保命的山神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艱難地從夾縫中逃出去。
它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如此大範圍的操控雷霆,仿佛自己就是雷劫一般,念頭一動,就能降下滾滾雷雲。
它此刻沒有丁點戀戰的意思,只想快點逃出去,只要手上的寶物還在,它很快就能卷土重來。
戎霜站在宗祠前面,銀雷環繞在她周身,她仿佛是從天而降的戰神,一張畫滿符文的面具更顯得詭異。
幸存的村民從廢墟中爬起來,戰戰兢兢地看着她。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們看來不谙世事,十分好騙的姑娘竟然是個修道之人。就連山神都在她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他們又如何能夠抗衡?
他們恐懼害怕,紛紛跪倒在地,抱頭求饒道:“姑娘,姑娘,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請你饒了我們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戎霜收了神通,她瞥了一眼這些人,朗聲道:“我只管妖,人間事我不插手。”
村民們一喜,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豈料戎霜又道:“青禾,這裏交給你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是青禾帶着金吾衛趕到。剛才雷霆密布,就算是他們也不敢随意穿行。
戎霜把善後的工作交給她們,自己辨了個方向去追柳書顏和耶律雪。
柳書顏受了傷,帶着耶律雪也走不遠,很快就體力不支倒下,她周身的黑霧散去,臉色比耶律雪還要蒼白。鮮血止不住地從她的嘴裏冒出來,她仰躺在地上,看着不見星雲的黑夜,眸子裏的光越來越暗。
“柳姑娘,你還好嗎?你可不能有事。”耶律雪顫|抖着詢問,柳書顏偏過頭看着她,自嘲道:“早知道你們是修道之人,我就不來丢人現眼了。”
“柳姑娘心懷仁義,怎麽是丢人現眼呢?當時情況不明,我們也不敢貿然出手,還請你見諒。”耶律雪低聲解釋。
柳書顏知道為什麽,冷笑道:“人妖不兩立,在你們人類眼中,我們不過是自相殘殺。你走吧,你的同伴如此厲害,用不着我保護你。”
“她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而且她是相信你才把我交給你。”
戎霜要對付山神,自然不能把耶律雪留在身邊。在當時那個情況下,出來救她們的柳書顏确實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柳書顏也的确做到了,在力量波及時她護着耶律雪離開,而不是把耶律雪留在原地。
傷勢讓柳書顏不想多言,她掙紮着起身,看向無邊的黑暗,冷漠道:“我要走了,你別再跟着我。”
耶律雪見她搖搖晃晃,連忙伸出手扶着她,道:“你傷的很重,你去哪兒?我陪你。”
柳書顏沒有回答,她揮開耶律雪的手,艱難地朝着林中走去。
夜裏光線很暗很暗,适應之後也只能瞧見微弱的輪廓。耶律雪不放心柳書顏,也不能待在這裏,她只好跟在柳書顏身後,她走一步,她跟一步。
腳下的路不平,偶爾還有淩亂的石頭和枯枝,耶律雪被絆了好幾次,但她沒有放棄,繼續跟着往前。
又一次被腳下的石頭絆倒,耶律雪做好摔倒的準備,歪斜的身體卻被人一把抱住,戎霜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耶律雪平緩了呼吸,黑暗中不敢放松的那根神經在接觸到戎霜的氣息後瞬間松懈下來,她抓着戎霜的手,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她卻不在感到彷徨無助。
耶律雪擔心道:“柳書顏傷的很重,她沒有給自己療傷,我放心不下,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兒,就一直跟着。”
“她可是妖,你不怕嗎?”戎霜驚訝地問道。
黑暗中耶律雪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從她的聲音裏聽出幾分輕快,知道她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坦然道:“人要殺我,妖要救我,和人比起來,妖也變得可愛了。”
戎霜笑了,她擡頭看向遠去的柳書顏,道:“可愛的妖當然一直可愛下去,我們走。”
戎霜說着一把将耶律雪抱起來,追上前面的柳書顏。
耶律雪還來不及抗議,便覺得自己像陣風似地朝着前方飄去。戎霜走的四平八穩,這可比她磕磕絆絆地摸索好多了。
抗議到了嘴邊自覺地又咽回去,她靠着戎霜的胸膛,耳邊是風聲也是心跳聲,砰砰砰,從戎霜的胸膛到她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最後讓她都有些分不清是因為什麽才跳的那麽快。
走出村子,穿過河流,爬上山林,柳書顏就這樣拖着傷勢,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領地。幽深的叢林裏,半棵柳樹迎風飄揚。
在那幽暗的光線裏,一道人影不安地踱步,她應該是聽見了聲響,回頭看過來,瞧見柳書顏模糊的輪廓後,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
柳書顏看着她,嘴角微揚,最後閉上眼倒下去。
不管多遠,不管多久,我只想在你的懷抱裏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