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王妃聞言實在忍俊不禁,搖頭笑道:“這孩子倒是——這性子,跟你舅舅倒是有些像。燕王妃嫡親的兄長吳申将軍心儀趙氏早已是全宜都皆知的秘密,燕王妃早先還反對,總招了他進宮勸說,誰曉得他那執拗脾氣竟是完全聽不進勸,無論燕王妃說什麽,他依舊固執己見。這麽多年下來,不說成親,身邊竟是連個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沒有,燕王妃實在拗不過他,這才服了軟,一門心思地把功夫用在趙氏身上,只盼着趙氏能點頭應下這門親事。

燕王妃心裏頭琢磨着,那趙氏雖說已近四十,但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若是調養得好,說不準還能懷孕生子,給吳家留下血脈。

既然賀均平乃趙氏獨子,一進宜都便備受燕王妃關注,聽得自己兒子與賀均平交好,燕王妃便私下叮囑世子得空旁敲側擊地問一問賀均平的态度。而今聽得他說賀均平如此重情義,燕王妃頓時松了一口氣。常言道由此及彼,她只願那孩子能明白自己兄長對趙氏的一番苦心。

因燕王世子的折子上将賀均平與卓雲誇了又誇,燕王妃難免問起,尤其是對卓雲很是感興趣,“那姑娘果真有你折子上說的那麽厲害?”燕王妃依舊有些不信,笑着道:“你這孩子說話一向沒把門兒的,一點小事也能誇到天上去,恐怕又是在吹牛了。一個姑娘家,便是打從娘肚子裏出來就開始練武,也沒你說得那麽厲害,仿佛連侍衛營裏都無人可及一般。”

燕王世子急得一臉通紅,激動道:“母親竟不信我?那丫頭可真是厲害,平哥兒已經算是本事大的了,打起架來不要命,那丫頭比平哥兒還狠。我們從武山上下來那回被土匪窩裏的二當家追殺,足足十來個漢子,那丫頭眼睛也不眨就廢了好幾個,滿地都是血,吓得我腿都軟了,那丫頭卻跟沒事兒人似的,把刀尖的血往身上擦了擦,然後就把我給送下山了。”

燕王妃聽得有些傻眼,一低頭,瞅見手中茶杯裏的紅豔豔的玫瑰茶,不知怎麽,心裏頭忽然有些慎得慌,趕緊将茶杯推到一邊去,別過臉擔憂地道:“以前咱們燕地也有個女先鋒,是耿老将軍家的女兒,因耿老将軍沒有兒子,便将個女兒當做男兒養,打小舞刀弄劍,旁人都以為是個男子。她在外頭征戰了多年,到了二十七八歲才回來,老将軍上了折子請罪,大家夥兒這才曉得她是個姑娘家。因年歲大了不好嫁人,你父王和我想破了腦袋,最後才找了個死了妻子的官員嫁過去作續弦。”

因那耿姑娘自幼便作男兒教養,行事做派與男子無異,且因長年在外征戰落得滿身的傷痛,容貌也比尋常女子要憔悴蒼老許多,那官員很是不喜,接連收用了好幾個通房。那耿姑娘的心氣兒如何忍得,一怒之下将那官員狠揍了一通,打得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之後便鬧着要休妻。燕王爺如何得肯,狠命地壓了下去,那官員無奈,只得老老實實地被耿姑娘管束着,再不敢鬧事。

這事兒燕王世子自然也是聽說過的,聞言只是搖頭,道:“母親可是擔心此事重演?你放心,照兒臣看,這樣的事兒絕不會發生在平哥兒和方姑娘身上。平哥兒那心思,啧啧,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心裏頭除了方姑娘就沒旁人了,要不然,能舍了這邊的功勞追去了益州?”

他說罷又勾起嘴角笑了笑,托着腮一臉向往地道:“這也不奇怪,換了是我,也得追過去。哎,朋友妻,不可欺。”他一邊嘆息一邊無奈地搖頭,仿佛作出這種讓步是一件多麽偉大的事。

燕王妃素知自己兒子的德行,一見他這幅模樣,立刻猜到了什麽,哭笑不得地問:“那個方姑娘,長得挺好?”

“豈是好看二字能形容的,簡直就是——神仙妃子!”燕王世子撫着額,故作痛楚狀,“宜都這麽多閨秀千金,我就沒見過有誰能與她媲美的,真真地豔光四射,不忍逼視,更難得是那般濃豔偏不俗氣,身上帶着勃發的英氣,哎——”

燕王妃聞言頗為動容,感嘆道:“那賀家哥兒還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竟能遇着這般漂亮又能幹的女子。難怪拼着功勞不要也要追過去,那樣的姑娘不曉得多少人盯着呢,若是一不留神被旁人給哄走了,豈不是要嘔死。”

燕王世子也道:“可不是,換了我,我也不撒手。”

燕王妃抿嘴笑,“那方姑娘可厲害得很,你這三腳貓的工夫,能壓得住人家嗎?”

燕王世子扁扁嘴,哼道:“母親你不懂。”

母子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聽到宮人禀告說燕王到了。燕王妃立刻換了副淡然清冷的神色,整整衣服端坐在榻上,端着架子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來。燕王世子見狀只得苦笑。

燕王與燕王妃三天兩頭地便要拌嘴吵架,燕王世子早已見怪不怪。說來也奇怪,這二人吵了許多年,也不見真吵出什麽大肝火來,這十幾二十年來,燕王妃的位子反而越來越穩。早些年劉側妃仗着自己生了長子寧郡公還總喜歡挑事兒,這幾年反倒慢慢老實起來了。

燕王一進屋,世子趕緊大禮拜見,膝蓋還未沾地就被燕王一把拽了起來。他們夫妻倆都是一模一樣的動作,拉着世子仔細看了半晌,道:“黑了,瘦了。”

世子可勁兒地笑,“父王您怎麽跟母親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燕王妃白了他一眼,燕王大笑,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和顏悅色地問:“我聽老莫說你這回出去倒是乖巧,一聲不吭地竟立下這麽大的功勞,該賞,該賞!”

世子來借兵去剿匪的時候燕王很是猶豫了一陣,他就這一個嫡子,燕王妃進府後第七年才生了這唯一的兒子,自然心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裏舍得送他出去冒險。可仔細一想,将來這大燕,甚至整個天下的江山都要交到他手裏,若是一直這麽如珠似寶地養着家裏頭,将來恐怕不經事,怎麽擔負得起如此重擔。

琢磨來琢磨去,最終還是允了,特特地調了府裏最精銳的三百士兵跟着出了城。原本只以為去武山剿匪,斷然沒有危險,不想這小子竟膽大包天把腦筋動到了廣元縣。廣元那地兒燕王早就動了腦筋了,只是一時半會兒抽不出人來去攻打,沒想到自己兒子竟不動聲色地把廣元拿下。收到莫統領寫來的密信時,燕王高興得在書房裏摔了一跤,那一整天都咧着嘴傻笑,還将妻兄吳申招進王府狠狠炫耀了一番。

這才是他的兒子!

世子見燕王心情不錯,笑呵呵地拉着他的衣袖撒嬌賣乖,把燕王哄得哈哈大笑了,這才開口問他要賞,“此番大勝,莫統領與三百士兵功勞不小,不過他們都是父王身邊的人,先來父王早有賞賜。孩兒卻是想替賀家大公子讨個賞,他年紀雖輕,卻實在有本事,此番若非他和……唔,那個方姑娘幫忙,無論是武山還是廣元,絕不會如此輕松拿下。”

燕王早已從莫統領的密信和世子的折子中不止一次地看到賀均平的名字,而今又聽他特特提起,自然愈發地重視,轉過頭朝燕王妃:“這個賀均平是不是就是吳申家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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