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王妃正跟他鬧別扭呢,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本不欲回話,偏偏這事兒又與自己兄長有關,無奈應道:“便是趙氏唯一的兒子,上個月剛剛才找回來。因小寶與他相熟,便邀了他一起去剿匪。不想他竟立下大功。”

世子扶額,小聲抗議道:“母親莫要再喚孩兒的小名,若是被外人聽到,丢死人了。”

燕王妃嗔道:“喚你小寶了怎麽了?你是我養大了,我愛怎麽喚就怎麽喚,你再鬧,下回我就當着朝臣們的命這麽叫你。”

世子頓作求饒狀,連連拱手作揖道:“是孩兒錯了,是孩兒錯了,母親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燕王在一旁落井下石地板着臉訓他,“毛都沒長齊就敢跟你母親頂嘴了,再被我聽到,非得狠狠教訓你不可。”

世子苦着臉作忏悔狀,趕緊轉移話題道:“父親你說怎麽賞賜平哥兒吧。他可是我特意拉出去的,若是賞賜輕了,兒臣可不依。”

燕王捋着下颌的短須微笑,“明兒你領着他進府來讓父王仔細看看,既然他是你舅舅看重的人,父王怎麽着也不會虧待他。”他才将将說罷,立刻就瞧見燕王妃與世子都垂下了臉,一副哭笑不得的無奈神情,不由得詫異地追問:“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兩個都跟打過霜的茄子似的”

世子小聲嘟囔地回道:“那小子沒跟孩兒回來,他跑益州追媳婦去了。”

燕王妃笑着解釋道:“小寶折子裏不是提到過有個方姑娘麽?”

燕王立刻就明了了,頓時哭笑不得,搖搖頭,朝燕王妃道:“這孩子倒跟吳申一個德行!”

世子嘆氣,父王果然沒救了!

平安客棧裏,柯家兄弟倆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樓大廳的角落吃花生米。他們身上的銀錢已經不多了,偏偏老三還是沒有音信,客棧裏還擠着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飯,兄弟倆很是頭疼。

“都是那老崔,說什麽在這裏見過老三,咱們找遍了整個縣城也沒見他的人影,天曉得他藏到哪裏去了。”柯老大咬着牙狠狠地罵:“聽說那小兔崽子混得人模人樣,竟然一個人躲起來享福,也不見兩個兄長都流落到什麽地步了。”

柯老二有些心虛,小聲地道:“就算真把老三找到了,他可不一定就收留咱們。他若是不讓我們進門可要如何是好?”

“他敢!”柯老大把眼睛一瞪,臉上凝起一層寒霜,“他要敢不讓老子進門,老子就把他從族裏除名。”

柯老二顯然不覺得除名是多麽嚴重的威脅,更何況,以他們現在的情形,在族裏已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了,那些欺軟怕硬、落井下石的族人們能聽他們的?萬一老三記恨他們反往族裏砸錢,恐怕被除名的還是他們。

“可現在不是找不到人麽。”柯老二夾了顆花生扔嘴裏,神情愈發地頹廢,舔了舔舌頭,小聲問:“大哥,你手裏頭還有多少錢?那……我屋裏玉梅兒正大着肚子,這幾日吃什麽都不香——”

他話還未說完就已被柯老大給打斷了,很不耐煩地喝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念着個通房丫頭?咱們都沒得吃呢,有她一口飯就算不錯了。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你就趕緊找個牙婆把人送走,白白地浪費糧食……”

柯老二平日裏什麽都聽柯老大的,而今被他罵了也不敢作聲,只耷拉着腦袋畏畏縮縮地往牆腳躲。柯老大罵了一陣,心裏頭總算痛快了些,正欲招呼店小二再來一盤花生,忽瞅見大門口來了兩個客人。

這倆年輕人生得甚是标致,個子高挑,皮膚白嫩,五官精致,不說武梁縣,便是整個長沙府也難找出這般出色的人物。柯老大葷素不忌,以前有錢的時候府裏頭還養着幾個清秀小厮,而今一見這兩位,頓時看傻了眼,眼珠子都不曉得動了。

柯老二是曉得自家兄長的德行的,見那兩個年輕人一身光鮮,知道自己惹不起,趕緊偷偷踢了柯老大一腳,示意他收斂些。柯老大吃痛,總算回過神來,目光卻依舊不願挪開,啧啧地小聲贊道:“老二你看,這才叫好看呢,跟他們一比,你屋裏那玉梅兒就是個燒火丫頭。”

竟拿個通房丫頭跟人兩個大男人比,柯老二很是無語,但終究沒敢出聲嗆他,只小聲勸道:“大哥你收斂些,我看這兩位氣度不凡,恐怕不好惹。你再這麽盯着人家看,萬一人家惱了,倒黴的可是咱們。”

柯老大自然也曉得今非昔比,被柯老二勸了幾句,沒奈何,讪讪地收回了目光,不甘心地小聲嘟囔道:“這要是換了以前……”

便是換了以前,這二位也不是他能肖想的!柯老二心裏頭默默地想。

那兩個年輕人并非客棧的住客,進門後朝廳裏掃了一眼,正正好柯家兄弟旁邊就有張空桌子,人家便徑直坐了過來。店裏的小二都是火眼金睛,一見他二人的穿戴便曉得他們身上有油水,故格外熱情地過來招呼。

那個子矮些、唇紅齒白的年輕人顯然是個急性子,也不待店小二介紹,不耐煩地道:“人在外頭就随便将就些,來個四菜一湯,唔——樟茶鴨子、清蒸鲥魚、蒜香芋泥、家常豆腐和銀魚羹。我們肚子餓了,菜趕緊上。”

雖說都是些尋常菜式,但柯家兄弟已經許久不曾吃過一頓好飯,光是聽着這些菜名就已直流口水。

兩個年輕人一落座,喝了杯茶水,便開始小聲地閑聊。

“……都說武梁縣這邊産人參,我看都是诓騙人的。就那樣的貨色,哪裏比得過東北參,這要是放到鋪子裏去賣,豈不是毀了我們恒壽堂的名聲。”

“阿雲說的是,以後還是去東北收參,雖說路程遠了些,到底貨好。”

隔壁桌上豎起耳朵聽他二人聊天的柯老大心裏頭忽地一個激靈,恒壽堂?這不正是他們家藥鋪的名字麽?難不成——柯老大頓時激動起來,真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在城裏打探了這麽久一直沒尋着老三的影子,今兒竟被他遇着老三店裏的人麽?

他一激動,立刻就忍不住沖了過來,高聲問道:“方才聽兩位小兄弟說起恒壽堂?卻不知這恒壽堂的東家姓甚名誰?”

兩個年輕人聞言眉頭一皺,眯起眼睛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一副破落戶的打扮,不免有些瞧不上眼。那高個俊朗的年輕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們東家的名字豈是随便什麽人能打聽的。”

柯老大認定了那恒壽堂的東家就是自家老三,見這兩個年輕人不過是店裏收貨的夥計就如此光鮮,待自己去了,那恒壽堂豈不全都是他的了,一時難免自得,哼道:“我奉勸你們倆客氣些,恒壽堂的東家可是我嫡親的兄弟,回頭等我回去了,那些鋪子店子可全都我的。你們想在老子下頭讨生活,趕緊都給我恭敬些。”

那兩個年輕人聽罷不怒反笑,搖頭道:“原來遇着個瘋子。”說着話,便招呼店小二将柯老大趕走。柯老二生怕把事鬧大,趕緊上前去打圓場,陪着笑臉道:“我這兄長喝多了酒正耍酒瘋呢,二位爺莫要跟他一般計較。”一邊說着話,一邊狠狠将柯老大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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