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可以接個吻嗎

家教是第三天來的。

冬尋剛上完鋼琴課,出了教室門就看到向北在吸煙區等自己。他回身跟前臺老師打了招呼,然後和向北說:“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特意來接我。”

向北掐了手裏的煙,道:“沒事,我順路。”

冬尋沒說什麽,跟着他上了車。

車上向北和冬尋說起家教的事,問冬尋有什麽看法。冬尋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搖搖頭說沒有。

他向來是順從安排,起碼在家裏是這樣。

向北也沒說話了,專心的開車。冬尋在安靜柔和的鋼琴曲的催眠下昏昏欲睡。

“困了?”向北問。

冬尋嘟囔着嗯一聲,困得說不上話。向北于是幫他把靠背放下去,不多時就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車裏空調開得大,向北把溫度往上調了調,風力也調小了些。

車停進車庫冬尋就醒了,他把座椅調起來揉了揉脖子,“這麽快到了。”

向北笑着解開安全帶,說:“不快了,一個多小時。”

“嗯?我睡了這麽久?”冬尋懊惱,想着晚上要更早睡覺才行。

兩人進門的時候阿姨的飯菜正好擺上桌,冬尋看到桌邊坐了個陌生人,以為是向北的朋友,也沒多問什麽,上樓換了身衣服下來洗手吃飯。

他站在水池面前洗手,向北從他身後把手也伸到水龍頭下面,就像從背後抱着。

冬尋的背貼在他的胸口,聽到他節奏穩定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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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等我洗完了你再洗?”冬尋問。

向北抓着冬尋的手去擠洗手液,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我這是幫你洗。”

“那我自己會洗。”

“我的手也弄上泡沫了,你別動,一起洗節約水。趕緊洗好了吃飯。”

冬尋把向北趕出洗手間上了個廁所,又洗了一遍手,邊洗邊自言自語:“什麽狗屁邏輯。”

上了餐桌,向北才向冬尋介紹那個一直沉默坐着的人。

“冬尋,這是附近大學研二的學生,趙司文,從今天吧,今天起給你上課。”向北往冬尋碗裏夾菜,夾着一塊青椒的時候,冬尋伸筷子擋了一下。

“我不吃青椒。”他說。

研究生順着向北的話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趙司文。”然後向冬尋伸出手。

冬尋想,看起來是真的挺斯文的。

他也伸手去象征性握了握,随即松開,“我叫冬尋,向北的哥哥。”

低頭吃飯的向北擡頭來看了他一眼,跟着補充:“對,冬尋是我哥哥。”

趙司文覺得這氣氛非常不自在,他也是不擅長與人閑談的,于是朝兩人禮貌地笑了笑,就安靜吃飯了。

晚上,向北坐在客廳辦公,把書房讓給了冬尋上課。

他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特意把門靠在了牆上,道:“門開着吧,冬尋身體不好,這間屋子就不開空調了。”

趙司文覺得奇怪,冬尋心如明鏡,他淡淡地嗯一聲,翻開了面前的教材。

冬尋從來成績都好,上了多少年學就當了多少年的班長,人乖巧懂事,離了向北,老師們都誇他是個三好學生。

要學的東西涉及到管理學,冬尋高中成績再好,畢竟是第一次接觸高等教材,趙司文讓他花了點時間去看目錄,然後把要上的科目一門一門的列下來,一一給他講解每個科目都要學些什麽,第一節 課就算是結束了。

冬尋問要不要送他,向北還沒拒絕,他就先一步說自己騎車來的。

因為離得近,冬尋也沒再堅持。他把趙司文送到玄關,客氣地說了謝謝,等人走後,這棟房子就又只剩下自己和向北了。

他把拖鞋收拾進鞋櫃,走到餐桌旁邊給自己到了杯熱水,然後去客廳坐在沙發上。

向北還在辦公,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把電腦一合,對冬尋說:“你說回來彈琴給我聽。”

冬尋手一抖差點把杯子打翻。

“家裏沒琴我怎麽彈。”怕向北誤會自己敷衍他,他又說:“明天你有空可以去中心找我,我給你彈。你想聽什麽?”

向北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脖子,起身去酒櫃旁邊開了一瓶紅酒,拿了個酒杯給自己到了點,回到沙發上坐下。

他喝了一口,看着那殷紅的液體,晃了晃酒杯。

“好,明天我去接你。”

冬尋解釋:“我不是要你去接我才這樣說。”

“我知道。”向北又喝了一口,“我自己想去接你。”

小時候向北去上過一段時間的創意啓發興趣班。老師說他寫作欠缺了點兒想象力,向蕊想了想,那就送去開動開動腦筋吧。

她想把冬尋一起送過去,但冬尋周六周日都有鋼琴課,抽不出時間來了,也就作罷。

不過冬尋和向北都在一個商場附近,商場南邊是冬尋的鋼琴學校,北邊是向北的創意班。向蕊每個周六周末早上把兩人送到商場前面的廣場上,一人一百塊錢給了讓他們下課了吃完飯自己坐公交回家。

那會兒兩個人五年級,向北心裏還膈應着,一般都是冬尋下了課去門口等他放學,一起吃飯然後回家。

公交轉地鐵,一共一個半小時,向北幾乎不和冬尋說話。偶爾遇到他心情特別好的時候,能搭理冬尋那麽一兩句。

冬尋的話其實也不多,頂多就是那一兩句。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半年,冬尋的鋼琴課上到了家裏,因為向北說什麽都不願意去興趣班了,向蕊就幹脆讓冬尋周末也在家上課。

向北不去興趣班的原因很簡單,有一天冬尋去接他的時候,老師看冬尋生的可愛和他聊了幾句,得知他在學鋼琴,請他給幼兒班的小朋友彈了一首兒歌。

向北一出來就看到一群小朋友圍着冬尋,他扭身就走,冬尋小跑着才追上他。

冬尋看向北很快喝完了半杯紅酒,勸說道:“別喝了,喝多了明早起來頭痛。”

“好,喝完這杯。”向北答應到。

他幹脆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小半杯,喝得有點急了,嗆了兩下咳嗽幾聲。冬尋皺着眉頭過去給他拍背,帶了點責備的意味,說:“沒人攆你,喝這麽快幹什麽。”

向北緩過氣來,擡頭看着他,眼裏沒有醉意朦胧,反而更加清明。

冬尋預感他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總是要做些什麽,果然,向北拉着他的手腕,對他說:

“冬尋,我們可以接個吻嗎。”

“我說不可以的話,你這次準備找什麽理由。”冬尋還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手上的動作卻已經停了。

他俯視向北,仔細分辨他眼睛裏複雜的情緒。

向北笑笑,對他說:“那就下次吧。”

冬尋就像知道這人會提出那樣的要求一樣,也知道自己百分之百會心軟。向北要起來的時候,他嘆了口氣,跪在沙發邊上俯身親了下去。

吻上他之前,強調似地說了句:“只接個吻,不要得寸進尺。”

然後兩人唇齒交纏之間都是濃濃的酒香。

次日清晨。

向北收拾好從卧室出來,走到冬尋房間門口的時候看到門開着一條縫。

他敲了敲門:“起床了嗎?”

冬尋應到:“起來了,快下去吃早餐吧,我就來。”

阿姨準備了冬尋愛吃的,向北昨天交代過。他倒了一杯牛奶放在旁邊座位,又把水果給冬尋切成幾塊放在盤子裏,然後自己才開始吃。

冬尋不知道找什麽東西,找了好一會兒才下來,向北正準備上去叫他。

“找什麽了?”向北不經意地問。

冬尋把手裏的文件夾放在桌上,喝了口牛奶,說:“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快吃吧。”

向北便沒再問。

吃過早餐,冬尋快遲到了,他昨晚有點失眠,睡得很晚,起來得晚了一些,抓了挂在牆上的鑰匙就跑到玄關穿鞋。

向北一句我送你還沒說出口,冬尋拉開門的一瞬間,天上傾盆大雨落下來砸在地面上啪啪作響。

車上,向北打電話給助理安排了工作,繞路送冬尋去培訓中心。

“不好意思,沒想到會下雨。”冬尋說。

向北聽到這話心裏很不開心,他一點都不習慣這樣客套的冬尋。

“一定要跟我這樣客氣?”

冬尋一愣,片刻道:“我習慣了。”

“你習慣什麽了?”向北停下車等紅燈,笑了笑又說:“以前你可沒這樣。”

“我只是這幾年習慣了。”冬尋說。

到了培訓中心,向北從車裏拿了把傘給冬尋,冬尋接過來問:“還有麽?”

向北回頭看了看後座,說:“沒了,就這把,你拿去吧。”

“你怎麽辦?”冬尋解了安全帶,想了想不過就一把傘,再推來推去就沒意思了,“那你等下到了公司,讓他們給你送下來。”

向北說了個好,看着冬尋進了大門,才開車離開。

下午三點,冬尋的課上完了,向北又準時出現在培訓中心。

他低着頭在家長休息室玩手機,飛快地在鍵盤上打字。冬尋上完課出來,站在玻璃門外面看到他。

“我下課了。”

他站在門口對向北說。

向北鎖了手機屏,擡頭與他說話:“嗯,今天上了幾節課?”

“七節,加了個學生。”

冬尋走進去,坐在鋼琴旁邊,把手裏的譜子拿出來放在面前試着按了幾個音,回頭對他說:“現在給你彈。”

向北學了兩年鋼琴,在冬尋來的那一天戛然而止,他後來也沒有後悔過,畢竟那時候太小了,對鋼琴沒什麽感情。

他走到冬尋身後,看他修長的手指靈活躍動在琴鍵上,心情跟着好起來。

他問:“這是什麽曲子?”

冬尋彈完最後一個小節把譜子收起來,随口答道:“小衆作曲家寫的,随便彈彈。”

向北沒有起疑,說了句真好聽,跟在冬尋身後往大門走。

兩人到家的時候,向北給冬尋買的鋼琴正好送到家,正往裏搬着。

“這是你買的?”冬尋指着那架價格不菲的鋼琴,又問:“剛買的?”

鋼琴是黑色的,看漆面和造型冬尋就知道不便宜,他瞥見印在鋼琴背面的logo,在心中推算着價格。

向北側身讓工人的時候伸手護了護冬尋,不知道什麽東西從他手背上劃過去,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他伸手揉了揉,說:“嗯,昨天定的。”

冬尋條件反射就問:“你買鋼琴幹什麽?多少錢?”

他明明就算再遠再累都要堅持工作就是為了不花向北的錢,甚至準備和向北商量趙司文的課時費都由自己出,現在這人竟然一聲不響地就買了這麽一架看起來就不便宜的鋼琴搬回家。

向北叮囑他們仔細點別碰着,半晌才說:“不貴,買給你用。”

冬尋立刻拿手機查這琴的零售價,拍了照剛上傳,就被六位數震驚了。

他把手機舉起來放在向北面前,反問他:“七十多萬的鋼琴你說不貴?”

向北偏過頭看他,說:“好就行。”

冬尋無法接受,他上前攔住工人:“不裝了!你們擡回去。”

工人一聽正要發作,向北把冬尋拉回來,解釋道:“你們繼續吧,沒事。”

“向北!”

冬尋惱怒,偏偏向北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氣不打一出來,掙開向北的手轉身就往門外走。

他知道向北會追出來,他不是鬧脾氣,他只是想和向北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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