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幕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

第七幕 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

時間:十月三日下午

地點:林黛家

“乖乖,你要創記錄了,這放假才三天,你就相了三回親。”

林黛從冰箱裏拿出一罐七喜扔給倒在沙發中的艾怒麗。

艾怒麗看了陽光一眼。

陽光生性謹慎,而且十分注重隐私。看來,她并沒有向另兩個姐妹透露明天相親的事。自然,艾怒麗也不會提及。

“人生不易啊……”她感慨着,用手指劃去飲料罐上的冷凝水。“你們說,想嫁個自己喜歡的人怎麽就這麽難呢?”

“是你的要求太高吧!”

冬青推開艾怒麗的腳,坐到沙發的另一頭。

“其實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就算不嫁人也沒什麽。我這一個人的小日子也照樣過得有滋有味。”

艾怒麗拈起一塊蛋糕。這是她昨天晚上做的,一個十全十美的戚風蛋糕。

“是啊,”陽光也拿起一塊,笑道:“閑來無事就做做蛋糕,做做餅幹……問題是,你做給誰吃?”

“我自己吃不行嗎?”艾怒麗翻起眼。

正在減肥的冬青看着蛋糕忍了又忍,終于一扭頭,冷哼道:“哼,正而八經的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決,倒有心回家做什麽蛋糕餅幹。我看你這一個人的日子也只是糊日子罷了。”

她的論調倒是跟姑媽的超前統一,真不愧是當年姑媽最寵愛的一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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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怒麗挑起眉,嘻笑道:“我這叫情趣!總比你這老媽子的日子強。整天老公、孩子、竈頭,你也不覺得活得乏味。”

“嗳,你可別說,她就是喜歡這種給人做老媽子的生活。你看她把他們家大小二王伺候得那叫一個好。”陽光笑道。

“這叫愛的奉獻。”林黛端着水果走過來,“不過,老二你可要當心,可別讓你家大王認為你的所有付出都是理所當然的。”

艾怒麗看了林黛一眼,這也算是切膚之痛吧。當初林黛就像今日的冬青一樣,對前夫毫無保留的付出,最終卻遭遇那王八蛋的無情背叛。

她伸手拿了一塊蛋糕遞給林黛。

林黛接過蛋糕,“以前我也跟你一樣,一心撲在家庭上。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女人,首先要做的是自己,其次的角色才是母親、妻子。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總是不可靠的。”

艾怒麗嘆息道:“今天我姑父跟我說,我們這代人婚姻容易出問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太過自我——或者叫自私。說我們缺乏奉獻精神,都希望先看到對方的付出,然後再衡量着給予回報。我本來還覺得他這話說得挺有道理的,我承認,至少我自己就有這樣的毛病。可聽你這一說,我又糊塗了,奉獻吧,怕遇到白眼狼;不奉獻吧,又難得有心人。唉……”

林黛連忙一推艾怒麗的肩,“你可別拿我的事當借口,這世上到底還是好人多。再說,楚連也是受過這種傷害的,應該不會做出那種對不起你的事。”

“楚連?哪個楚連?”冬青想了想,又道,“不會是初中轉到我們班的那個小帥哥吧,他高中不是考到省中去了嗎?這又關他什麽事?”

冬青就有這本領,N年前的事情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事無巨細。

林黛看了艾怒麗一眼,笑道:“你們不知道嗎?她第二個相親對象就是那個楚連。”

“喲,這個消息竟然不告訴我們?”冬青拍了一下艾怒麗的腿。

陽光也說:“你這人向來跟透明玻璃一樣,心裏藏不住事的,這隐藏……有問題喲……”

艾怒麗苦笑,“什麽嘛。一開始只是因為他是老同學,突然見面有點興奮,所以才會話多了點。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也不見得就是我對他多有感覺。說不定我只是把一件‘夢的衣裳’披在他的肩上……”

“夢的衣裳?”林黛疑惑地挑眉。

“瓊瑤的那本小說,不記得了嗎?”陽光笑道,“是指女孩子對白馬王子的幻想。”

“我說嘛,你就是被言情小說給毒害的。”冬青笑道。

又來了。艾怒麗翻眼不理她,繼續道:“其實女人都是這樣的,看到一個外貌符合自己想像的,就會不由自主地給對方披上一件‘夢的衣裳’——把想像中的所有美好都附在對方身上。然後,随着了解的加深,漸漸發現對方并沒有這些品質時,又會覺得自己是上了當,受了騙,然後就會失望,說不定還會怪罪是對方騙了自己。所謂‘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就是這個道理。”

“你說的也有點道理,”林黛點頭贊同,“可能是我一直把那人沒有的品質當作他有的在看。可是誰能有那雙慧眼,看到未來,看到一個人的真正本質呢?”

“所以呀,我才會嫁不掉的呢。我總覺得結婚是一項大冒險。”艾怒麗笑嘆。

冬青則在她的腿上又狠狠地拍了一記,道:“就你謬論最多!怎麽見得結婚就是一項大冒險?你從來沒試過,就憑着站在城牆上看的這一兩眼就亂下定論?”

艾怒麗含着一口飲料指指林黛。

林黛笑着推開她的手,“你少拿我說事兒!我那只是運氣不好。”

“就是,老大那是倒黴,碰上一白眼狼。可天下到底還是好人多呀,我就不相信你會遇不上!”

“好人多了去了,如果嫁人的标準只是好人,那我還嫁不過來呢……”

艾怒麗的低聲嘀咕還是讓冬青聽到了,所以腿上又挨了一記巴掌。

“幹嘛!”

她惱火地跳起來撲到老二身上,報複性地亂擰一氣。

正鬧着,一直沒吱聲的陽光突然說道:“這就是問題的根結。”

“什麽?”撕扯在一處的兩人停下手。

“別看老三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她是那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很難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誰。而且,她沒事就喜歡瞎分析,再簡單的事到她那裏,她都有本領把它給弄得複雜化。可偏偏感情這東西又是最經不起分析的,往往是才有一點苗頭,甚至還沒什麽苗頭,就被她自己想像出來的一堆有的沒的問題給吓沒了。這種人,哪還能走到動情那一步呀。”

艾怒麗這人雖然有點賴皮,可有一項優點,一但別人說中的是事實,她也就默認了。所以她張張嘴,卻沒有反駁。

“不過,依她的個性,一旦掉進去就是死路一條。”林黛嘻笑拉開仍然糾纏在一起的老二老三,“還是那句話,老柴着的快。”

艾怒麗嘆了口氣,放開冬青坐直身體。

“其實我也希望能有機會‘着’一把呀。就像你們說的,人這一生沒嘗過愛情的滋味,總是一項缺憾。只是,這種事我也沒辦法,誰讓我的燃點太高,不容易‘着’呢。”

“這丫頭,不害臊!”

冬青理理被艾怒麗弄亂的頭發,忍不住又伸手推了她一把。

陽光問:“雖然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那好歹也是騎的白馬。你有看到過接近你想像的‘白馬騎士’嗎?”

艾怒麗的腦海裏立馬跳出一對笑彎起的眼眸。她搖搖頭,長嘆一聲。

“這主動的不漂亮,比如那位‘醜男’;這漂亮的又不主動,比如這個‘初戀’;這既不主動又不漂亮的,比如那位‘穆罕默德’先生,更讓人提不起興趣。”

而讓人感興趣的,又不能“吃”。

冬青忍不住又擰了她一把,“人家還覺得你可怕呢。”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這可是古話。”陽光說。

“幹脆給你來場選美比賽得了,”林黛也點着她的腦袋笑道,“冠軍直接納入後宮。”

“可別,”艾怒麗作勢打了個寒顫,指着那臺雖然開着卻沒人看的電視道:“看看現在流行的這些小男生,”電視上,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生正在又扭又跳,“一個個似嬌花照水,如弱柳扶風,大有不讓趙飛燕,氣死林黛玉之嫌。與其給我選出這麽個花鳳凰一樣的‘假女人’,還不如跟你們這些真女人厮混着呢。我要找也要找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至少要有着真正的六塊腹肌。”

“色女。”

冬青不依不饒地又掐了她一下。

艾怒麗惱怒地拍打開她的手,無賴地聳聳肩:“我就是這麽個淺薄的感觀主義者。要做我的男朋友,至少得讓我想像着跟他上床不反胃才行。”

“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毫無顧忌。”冬青駭笑着作勢要擰她的臉。

艾怒麗躲過她的手,笑道:“都老女人一個了,還要學那些小女生惺惺作态幹嘛。再說,就算我刷上綠漆裝嫩也裝不像啦。相了這麽多回親,我自己都覺得好象是閱人無數一樣。”

“別灰心,這回不行,咱接着來。”冬青鬥志昂揚地握起拳。

“算了吧,”艾怒麗趕緊沖她搖搖手,“饒了我吧,與其再應付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我寧願在家看電視呢。”她又感嘆道:“這相親是越相越沒好的。就跟一盤菜無數次重新回爐一樣,又老又蔫,讓人提不起食欲。”

林黛、陽光和冬青忍不住都笑了。

冬青道:“那你發誓一輩子不結婚吧,我們就不再給你安排相親了。”

艾怒麗笑道:“可我發現我心裏隐約還是有點想結婚的。至少對婚姻關系有點好奇。我只是害怕跟錯誤的人結婚罷了。”

林黛道:“那你就好好跟楚連相處一段時間看看,或許你們就是有緣的。”

艾怒麗嘆息道:“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呢。而且我姑媽說得對,如果他真有心,就不會是這樣的态度。”

“他不積極,你可以積極呀。”冬青拿過艾怒麗的皮包塞給她,“你主動給他打電話就是。”

艾怒麗像是看着一條蛇一樣地望着自己的包,“這……太丢份了,我才不幹!”

陽光笑着拿過冬青手裏的包,道:“那麽,這個人的分量還不夠重。如果夠重,我相信艾艾也不會坐以等斃,說不定會出我們大家的意料,主動下手呢。”

不知為什麽,艾怒麗突然想起“吃”了少帥的事來。

酒不能多喝,喝醉了會做錯事。但如果真的醉了,只怕什麽事也做不了了——包括錯事。

她猛然間醒悟到,原來那天她多少是在借着酒意蓋臉罷了。

☆ ☆ ☆ ☆ ☆

“真漂亮。”

望着櫥窗裏的歐密茄,艾怒麗嘆息着。她有收藏鐘表的癖好。

“這表很有收藏價值的。”櫃臺小姐沖她甜甜地笑着。

“看,好多的零噢。”冬青指指标價牌。

“是啊。”

艾怒麗悠悠地長嘆一聲,依依不舍地轉身走開。

這世上的好東西很多,有能力納入私囊的卻不多。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總要量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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